第5章

多了這十來文錢,宋安然也不敢亂花,買了兩個馍馍留着當晚飯,其他的都哪一塊布包起來,塞在屋子角落的洞裏,還把箱子放上面壓着。

倒不是她小心眼,而是如今家裏情況實在是糟糕。

她沒記錯的話,書裏簡單說了宋安傑姐弟幼時的遭遇,自己這副原身的主人,不滿十四歲就被歹人捉了賣去那種地方。而在那之前,他們衣不蔽體,連個遮風擋雨的地兒都沒有,還曾經在義莊住了好一陣子。

可如今他們是有房子的,為何書裏頭沒有?想也能想到,一定是本家那兇惡的叔叔嬸嬸将他們趕走了。說不定,還與遠在洛城,做了大官娶了縣主的父親有關。

她總要在這之前想出法子帶安傑走得遠遠的。

連着三四天,宋安然都去賣了一回冰粉。天氣慢慢熱起來,工人都樂意賣她的冰粉,還嫌她做得太少了。

開始她還帶着安傑一起,後來見安傑人小要耗費那麽大的體力,就不帶了,只讓他留在家裏玩耍。

宋安傑膽兒小,除了胖大嬸家,哪裏都不去。

這也是讓宋安然發愁的地方,原生家庭沒得選,宋安傑生在這麽個家裏頭,即便她穿越來,改變宋安然的一生。可其他的事情,說不定也會刺激起宋安傑心裏頭隐藏的那頭豹子。

她今生是不打算讓宋安傑從軍的,做個商人挺好,但讀書也不能荒廢。

等瘦大叔要上街的日子,宋安然起了個大早,甜甜的喊着田叔,讓他帶她一起吃去上街。

今日起了風,倒是不熱,瘦大叔也不含糊,只揶揄着她掙了多少錢。

宋安然老老實實答應:“五天,一共六十三文,現下還剩下四十文錢,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添置的。”

米油都是胖大嬸給的,快要吃完了,總不能還問他們要吧。她還想買一口大鍋,高高的那種,不知道這裏有沒有賣的。若是買到了,一天可以賣三十來碗,比現在掙得多。

等到了街上,宋安然才發現,這裏的銀錢不咋好掙,物價卻不便宜。

買了夠他們七八天吃的米油鹽,就只剩下二十文了,原本想着扯布,也不敢想了,畢竟比起大鍋來,布匹什麽的,壓根就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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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鐵匠那裏,倒是有各種各樣的大鍋,高的矮的旁的瘦的,各式各樣都有。宋安然問了問價格,發現這二十文只夠買她平日用的平底盆那麽大小的鍋,而她合意的那一口鍋,得要七十文。

鐵匠見她年級小小的,猶猶豫豫摸着那口大鍋:“得了,六十文給你,再少就沒有了。”

見宋安然還在猶豫,他不耐煩揮揮手:“小丫頭,你不買就別擋在這裏了,等你爹娘來了再說吧,一邊去一邊去。”

瘦大叔剛好趕過來,聽了這話笑起來:“老張頭怎的欺負一個小娃娃了?來,那口鍋我買了。”

鐵匠疑惑了句:“嘿,這是你家閨女?”

瘦大叔照顧宋安然的情緒,沒詳細解釋,只道:“鄰居家裏頭的,別看年紀小,能幹着呢。”

鐵匠立時笑起來:“我說呢,就你哪能生出這麽俊的女兒來?不過這鍋我可以一點沒說價,六十文錢不能少吶。”

瘦大叔是個懂行情的,當下點點頭:“安然看好了嗎?就這口?”

宋安然讷讷道:“田叔,不然先回去?下次再來吧……”

瘦大叔哈哈一笑,掏出錢來付了,拍拍宋安然的腦袋:“放心,我知道你不肯要我的銀錢,幫你墊着,等你掙了錢再還我。”

宋安然遲疑片刻,也不扭捏了,用力點點頭:“好,田叔,過兩天我就能還你。”

瘦大叔這次出來,特意推了獨輪車,東西便都放在車上。宋安然有心幫忙推,畢竟她往後要推的冰粉,是之前的三倍呢。

不過瘦大叔說鎮上人多,還是算了,等一會兒回家的小路再讓她推。

宋安然又拿剩下的二十文去買了肥肉和蛋,光是半斤肥肉就花了十文錢,若是瘦肉會便宜一點,但人人都想要肥肉去煉豬油。

二人還沒走兩步,瘦大叔突然站住了,眼神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宋安然,見她一臉不知的模樣,倒是想了許久。

“安然,你記不記得你外祖父家裏?”

宋安然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是原身,怎麽會記得?書裏對這所為的趙家提及極少,只知道原身生母趙心潔是趙家的養女,原本趙家不算是大戶人家,卻也家境殷實。

只是在原身的父親宋元曲高中,攀上公主府之後,趙家家道中落,一蹶不振。也因此,宋家敢那樣對待趙心潔與兩個孩子。

至于趙心潔的身世,又是另一個故事,宋安然也懶得去管。此刻聽瘦大叔說起來,仿佛是另有深意。

瘦大叔指着前面一間窄小的屋舍:“那,就是你外祖家,你可願意去看看?”

太猝不及防了,宋安然滿臉都是懵懵的,不知如何是好。去看吧,也不知趙家是不是歡迎,畢竟趙心潔只是個養女,而且這麽多年的艱苦日子,也沒見趙家對他們母子三人有什麽照顧,怕是未必想見他們吧?

還在發愣,屋裏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看着宋安然就喊:“心潔,你回來了?”

宋安然一愣,書裏頭倒是說了,原身與生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都是極美的。她現下還小,旁人不覺得,面前這位若是生母的養母,想必是記得養女孩童時的模樣。

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娘,姑姐已經不在了……”

老婆婆回過頭癟嘴沖着屋裏頭喊:“瞎說,心潔好生站在那裏呢。”

宋安然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害怕感,下意識就躲到一旁牆後面。

似乎是有個女人探出來頭:“娘,您是看花了眼吧?”

老婆婆疑惑許久方嘟囔着:“咦……剛剛明明看着你姐姐的呀,你姐姐瘦了,臉上都沒有顏色。”

溫和的女聲似勸慰:“娘,許是姑姐在那頭過得不好,等夫君回來,讓他偷偷去給心潔上柱香……”

等二人走進去,聽不到聲音了,瘦大叔方示意宋安然出來,領着她從另外一條路走了。

走到偏僻的小路上,瘦大叔方道:“你外祖父母不容易,如今是罪臣家眷,你們從前那麽艱難,也多虧了你舅父偷偷接濟你們。安然,別怪田叔多話,你叔叔嬸嬸不是好相與的,你這生意怕是……”

宋安然懂他的意思,要是冰粉賣得好了,叔叔嬸嬸肯定會打他們的主意。到時候他們兩個小孩子,哪裏敵得過那群居心叵測的大人?可想要脫離本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這個架空的古代,很多東西吧,不完善,偏偏很多東西又很完善,比如戶口。他們是宋家的子孫,輕易沒法子更改戶口,若是祖父母不放他們,他們哪怕跑了,也遲早會被抓回來——黑戶是不存在的,這裏的黑戶,都被抓起來,如同罪犯一般。

宋家不喜歡他們,要是趙家肯接他們走,簽了契,他們就是趙家人,不受宋家管轄了。

不過看到趙家的情況,而且瘦大叔也說了,趙家是獲了罪,自顧不暇,即便有心,怕也是無力的。

宋安然懂瘦大叔的意思,是想讓她去賣賣慘,趙家怎麽艱難,也好過留在宋家。但她只抛開這些不去想,現如今是吃飽飯最要緊。

回了家,宋安傑在床上躺着。

宋安然一面搬東西,一面喊着:“安傑,我買了大餅回來,快來吃。”

按道理,宋安傑要是聽到這話,一定會淌着口水跑過來的。只是也不知怎的,今天的宋安傑低聲應了,沒動靜。

宋安然推門進去問:“安傑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床上的小人趕緊答道:“不是,就是昨晚沒睡好……”

宋安然了然,昨晚她想着今天要去鎮上,琢磨買東西琢磨了好久,翻來覆去睡不着,估摸着打擾得安傑也沒睡好。

“那你睡吧,我去做冰粉。”

這次她做了整整一大鍋冰粉,因為是要揉搓木蓮子,比平時的工作量大了三倍,又一早去鎮上耽擱了時辰,為了趕時間,一雙手都搓麻了。

做好了冰粉,只用放置一段時間,從這裏去采石場,剛剛好。

宋安然來不及耽擱,對安傑喊了聲:“安傑,我去采石場了,你自己起來吃大餅哈。”

今日天氣宜人,但采石場的工人幹活幹得熱火朝天,還是熱得慌,看到宋安然換了裝備,都樂呵極了。

“今兒可算是能好好喝一缸子了,排了幾天才喝到一次。唉,安然丫頭,這東西怎麽做的?”

宋安然微笑着應了:“就是用木蓮果的子做的,你們別看那東西不起眼,其實是消火消暑最好的藥材,用來做冰粉,又好吃又降暑。”

那大漢吃驚的問:“木蓮果還能做這個吃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安然丫頭,你可真能幹,這個咋做啊?教教我們吧?”

宋安然立刻點點頭:“成,不過今天不行,家裏的木蓮果不夠了,我下午帶弟弟去摘些,明天過來的時候,我教你們吧,你們回去也可以讓嬸子做了帶來喝。”

瘦大叔忙道:“哎哎哎,安然,你有這麽個本事還不藏起來,若是我們都會了,誰還買你的冰粉吃啊?”

“田叔,不要緊的,總有人來不及做嘛。這東西也不值錢的,要是都會做了,叔叔們就不用排着隊幾天吃一回啦。”

宋安然推着空車,與各位叔叔們告別走了。

今天掙了三十五文錢,可把她高興壞了,回去拿給安傑看,他一定也非常高興的。

回了家,宋安然收整好,去廚房一看,安傑應該是吃過大餅了。許是吃完了出去玩了吧。

她簡單炒了個青菜,又将豬油倒進鍋裏,一邊吃飯一邊煉油。

豬油煉好了之後,做菜放一點點就會很香,安傑一定喜歡吃。

宋安然想着,收拾了碗筷,預備去房間歇一會兒。

只是一進房,卻發現宋安傑還躺在床上。宋安然心中咯噔一下,不太像這孩子的習慣啊。

她探手去摸宋安傑的額頭,宋安傑立時一驚,回頭一看是姐姐,這才遮遮掩掩的要蒙到被子裏去。

宋安然覺出不對來,死活要将這孩子從被子裏撈出來,再一瞧,發現他臉頰傷了一大片,紅紅腫腫的,看着很是可怖。

“怎麽搞的?誰打你了?”

宋安傑嗫嚅:“我……自己磕的……”

宋安然心中升騰一股怒氣,這一看就是被人用拳頭揍的,怎麽可能是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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