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母見兒媳又要吵嚷,只打斷她的話說道:“行了,安然,你把那冰粉方子交出來,從前你拿你嬸嬸的那些木蓮果的事情,我們就不追究了。”

宋安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祖父,見祖父只是撇過頭去,并不理會。

她開口喊:“祖父與祖母的意見,也是一樣的嗎?”

嬸嬸皺皺眉說道:“自然是一樣的,宋安然,你莫不是以為,我那些樹是白給你用的?”

祖父咳嗽一聲,遲疑片刻方看向宋安然,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你把方法告訴你嬸嬸,我讓你嬸嬸拿一半木蓮果給你。”

公爹發話,嬸嬸再不情願,也只能忍了,不耐煩的看着宋安然。只是一些木蓮果罷了,等她問自己要的時候,想法子做些手腳,少少給些就行。

宋安然斂下眉眼,長長的睫毛映在臉上,即便衣服陳舊普通,這樣看去,仿佛一個聖女,讓人不敢輕易去打擾她。

祖母等在原地,這個孫女如此容貌,若是再大些,嫁出去說不定能得個好的價錢呢。

一直到嬸嬸等得不耐煩了,宋安然才擡起頭:“若我不願意呢?”

嬸嬸一滞,哪裏想到這女娃這麽不上道,竟敢拒絕。

“你若是不給,我立時就去報官,将你這賊人給抓起來!”

宋安然哈哈一笑:“剛剛祖母還說,我為什麽胳膊肘往外拐,可是你們哪一個當我是這個家裏的人了?從父親不要我們的那一刻,你們就沒認為我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祖母臉色變了又變,怒視着宋安然半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這個孫女好似變了,以前的她哪裏說得出這樣的話?看樣子她娘的死,給她的觸動太大了,整個人竟然轉了性子。

“你想要如何?”

宋安然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聲音便也更清亮起來:“你們不想認我,我也不想回到這個家,方子給你們,你們把我和安傑的從宋家去掉吧。”

祖父大吃一驚,說道:“這怎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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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你們該高興才是,從今往後,我們不是宋家人,你們,包括父親都應該高興不是嗎?從今往後,我們不姓宋,你們也沒有我們這兩個不好安排的子孫!”

祖母怒道:“宋安然,你不要太過分!這樣的事情也敢說出口?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

若是被人知道他們趕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出族,往後還如何在族中待得下去?

宋安然淡淡一笑:“祖父祖母的顧忌,我也是知道的,不過你們且想想吧,若是不讓我們走,我如今的性子可不是那麽好惹的,你們不給我們活路,我就鬧個魚死網破,天翻地覆,也要叫背信棄義抛妻棄子的父親付出代價!”

“你說什麽?”祖父大吃一驚。

宋安然看着他:“我娘趙氏,早已不在宋家族譜上。族譜上宋元曲的長子叫宋安辰,長女叫宋安素,而我跟安傑的名字在哪裏?”

祖父不自覺後退一步:“你……你怎麽知道?誰告訴你的?”

“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我也不想去管你們原本打算如何處置我們,前程往事盡可不再糾結,但往後我與安傑的日子,我們自己說了算!如若不然……祖父母可想一想洛城的父親,那個位置的他,若是為了富貴抛妻棄子的事情傳揚出去,怕是長公主府也未必會保住他。而你們那個縣主兒媳婦會如何?我可是聽聞那些地方的女人,是可以和離的呢。”

西坡所處,與洛城相隔五百裏,雖說這個時代通信還算是發達的,洛城乃皇都,宋元曲娶了公主之女的事情,西坡自是誰都知道。可知道族譜如何記錄的,卻不多,宋安然竟能說得明明白白。

祖父慌亂不已,若真的有心人來做文章,豈不是害了兒子元曲?

比起元曲的名聲來說,若能有合适的契機,将面前的孫子女打發走,也是個好事情。但若當真如此,族裏的叔伯怎會同意?他們旁支如今本就招風,将安然安傑趕走,族中那些叔伯的唾沫子,都能将他淹沒啊。

宋安然知道,原身這對自私的祖父母,最關心的無非是宋家這一支的榮譽,若宋元曲出事,他們,甚至整個宋家都會一損俱損。

她看了眼祖父,轉身又去了祖母身邊:“祖父祖母也不用擔心,我外祖母身子不好,思念女兒,趙家有心将我們接走。你們也是不忍拂了他們一雙老人的心。”

話裏頭帶着蠱惑,卻最是能蠱惑住祖母。比起心腸略略軟些的祖父,這位老婦人才是最好攻克的。她自私自利,又深深讨厭他們這對讓兒子有污點的姐弟,是巴不得讓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起不了一絲漣漪才好。

只是且不說趙心潔只是趙家養女,就算是親生女兒,也沒有說祖父母健在,卻要外祖父母教養的道理。

書裏頭宋家為了擺脫這對姐弟,對外一直說趙心潔不潔,這對姐弟并非是宋家子。但他二人沒有可依之人,即便趙心潔名聲毀了,宋家不管他們姐弟,姐弟的名字,還是不得不記在宋家。

如今宋安然給了個法子與他們,只不知他們肯不肯接受。

她聳聳肩:“不急于一時,若祖父想好了,且讓人去趙家接一接我外祖父們過來便是。”

書裏的趙家不是好人,對宋安傑可算是助纣為虐,可就是這助纣為虐,宋安然可以斷定,只要宋家肯放人,趙家一定願意接他們走。

不過,還少了些火候。

宋安然回頭走到嬸嬸面前,壓低聲音:“嬸嬸,我若是走了,趙家在鎮上,也不方便種木蓮,到時候方子當然是給嬸嬸了……而且我們走了之後,屋子也空出來,三叔長大了,倒也不用格外建造了。”

嬸嬸眼睛一亮,卻是大喜。大伯子在洛城日子過得好,卻沒讓家裏人都過上好日子,前幾年娶那個什麽縣主媳婦,把家底都掏空了。可三叔如今十七了,也不成器,再長兩年,也得蓋房子娶媳婦,這錢從哪裏來?還不得他們老二家來出。

她是早就在打那房子的主意,只是還沒想到法子将宋安然他們趕走。沒想到一瞌睡就有人遞枕頭,若是姐弟兩個去了趙家,他們也不必礙眼,房子也能回來了。

宋安然緩緩腳步,牽着宋安傑往回走。

嬸嬸眼珠子一轉,卻是撲到在祖母跟前:“哎呀婆母呀!不是兒媳容不得兩個孩子,只是前次相公上街見了趙家婆婆,說她思念大嫂思念得緊吶。常言道這冤家宜解不宜結,說到底大嫂人都去了,婆母,不看別的,就看安然與她娘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定能安撫趙家婆婆思念之情啊。”

這話說得道貌岸然,好似她原本多麽不舍得宋安然姐弟倆似的。不過宋安然沒有表示,只要原身祖母與嬸嬸定了心思,不怕他們說服不了祖父。

嬸嬸擦擦不存在的眼淚水:“我知道這事兒叫公爹婆母為難了,但是我們也要想想趙家,這兩個孩子……旁的不論,可卻是嫂嫂生出來的沒錯呀。”

這回卻沒當着宋安然的面說她娘不潔。

宋安然輕笑了一聲:“祖父可想好了?若想不好,我便先帶安傑回去,若再想不好,我索性也不要這臉面,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祖母咬咬牙道:“這可是你們自己樂意的……”

“自然了,我們也很是思念外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不好。安傑,你是不是也想念外祖父母?”

宋安然順着話說得一本正經,只宋安傑哪裏記得外祖父母是誰?當下懵懵懂懂點頭:“是……我要跟姐姐一起。”

祖母的了話,立刻回頭看着自己的丈夫:“這到底是孩子自己非要去的……不如……”

他們都樂意了,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請了三叔公,将族譜上含糊不清記着的宋安然宋安傑的名字給劃去。

宋安然原以為三叔公那兒會為難,沒想到他只是看了宋安然一眼,問她是不是自願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便長嘆一口氣,将這事兒給辦妥了。

當然,這樣還沒結束,西坡村裏頭要将兩個人的戶帖移走,鎮上還需要接收,将姐弟二人的姓氏更改成趙。可這一切,還需要趙家的協助。

祖父自覺愧對姐弟二人,倒是主動去趙家相請。來的是老态龍鐘的趙老爺與趙家舅父。

趙老爺比宋安然想的年歲還要大,而且似乎腿腳不便,走路很是蹒跚。宋安然只看一眼,眼眶就紅了。

原身估摸着都不怎麽認識這個外祖父,更何況宋安然不是原身。可不知怎麽,她看見外祖父收了消息,撐着身子就趕過來,沒來由就覺得鼻頭酸澀。

她沒有猜錯,趙家果然是她下一步能依靠的人。

書裏并沒有詳細寫趙家老爺,但宋安然這樣看去卻發現雖然衣衫破舊,步履不穩,但他自有一股風骨氣息,只站在那裏,就與旁人差距極大。

他掃了一眼,眼睛定格在宋安然身上,氣息似有不穩:“安然……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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