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趙進将人送出去,趙安然才回頭問外祖父:“外祖父,他們今日,是為何而來啊?”

趙老爺眼神渾濁,許久才搖搖頭:“安然啊,人心,永遠是看不見的地方。”

趙安然又問:“那他沒達到目的,為何就走了?”

趙老爺見她也不追問,只摸摸她的頭:“若是太苦,就不要做了。”

趙安然眼睛一轉,微微笑起來:“外祖父,我不怕苦,也不怕人心,我怕的是不能好好生活,不能将安傑撫養長大。”

趙老爺凝神看了她一會兒:“我的安然,長大了,也懂事了。安然吶,自古權貴紛争,便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家能看得懂的。”

“那風雨欲來之時,我們只能白白受着嗎?”

趙老爺失神了片刻。

趙安然低着頭:“外祖父,此生我不求多富貴,但求我們趙家一世無憂,即便無有靠上,我也要闖出一片天,撐起傘來,不叫我們被那風雨淋得太透。”

第二日清早,趙安然照例跟着陳氏起來做早飯,只是才到院子,就見外祖父立在屋檐下,正擡頭看朦朦亮的天。

“安然起來了?你跟我來。”

屋裏小小的,趙竹林與趙安傑還在睡覺,趙老爺帶着趙安然往後門走,一路出了巷子,來到一片空曠的地兒。

“昨夜我也想了好久,你說得對,無論何等逆境,總歸要向前看,要替這一大家子人想想。從前是我想岔了。”

趙安然并未說話,逆境中能堅持下來,是何等的不容易。趙老爺年輕時不算多有名聲,但也有自己的驕傲,世事無常,到年邁時跌落谷底,又是何等的傷懷。

趙老爺大致講了下何家的情況,洛城何家是如今已經做到首輔的位置,深得當今皇上信任,鎮上這個何家不是本家,只是遠房的旁支。

說穿了,就是首輔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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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麽會找上趙安然,當然與那陸三爺脫不了幹系。

趙安然心裏頭冷笑,不管她是不是得了那陸三爺的青眼,這位何員外肯花三兩月銀拉攏,着實下了血本。

也說明這位陸三爺不大簡單,否則,怎麽會連她這麽個小喽啰都得了如此關照?

趙老爺摩挲着手指:“洛城的天不太平,我本來想着,我們哪裏都不去,也惹不了什麽是非,可現下看來,風雨欲來,躲也躲不過。安然吶,外祖父已經老了,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了。”

他顫抖的雙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羊皮卷子,遞給趙安然:“這些人,都是信得過的,”

羊皮卷陳舊得很,像是經常拿出來觀摩。趙安然打開看了看,裏面寫了十數人的資料,寫得很詳盡,有些墨跡很新,是新近修改過的。

還有許多名字被劃掉。

趙安然一眼,就看到原本排在第三位的名字,是趙元曲,原主的生父,後面詳細寫了他的學識品行等等,滿是溢美之詞。只不過趙元曲的名字早已被劃去。

趙老爺看她發愣,簡單解釋了一句:“那上面,是我畢生遇到的信得過的人。世事在變,人心也在變,如今能信的不過六人。你舅父太老實,這東西我原本是打算給竹林的,如今看來,倒是你更合适。”

趙安然握住卷子,眼眶不自覺就紅了。書中沒有這麽個羊皮卷,但提到一點,大BOSS宋安傑作惡的途中,有若幹襄助他的人,這些人哪裏來,書裏沒有詳細說,只說是與這外祖趙家頗有淵源,想必便是這卷子裏的人吧。

六人……

趙安然細看了看,現下看來,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倒是有一位叫馬長生,原本是鎮上管理戶帖的,如今去了湛州。若是沒記錯,這馬長生,便是當時替她與安傑改姓的那位先生。

另有一個趙安然略微有些印象,叫公孫宇,只是個鶴山腳下的鄉野村夫。但後面的劇情裏頭,這公孫宇的能量可不小,身在鄉野卻聲名遠播,據聞他學識斐然,年輕時曾走遍大江南北講學,因此收獲了一票的迷弟。

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講師,暮年急流勇退,只在山野裏種菜養雞,遞帖拜訪之人依舊是絡繹不絕。

趙安然得了空去遞了拜帖,收帖的是一個不起眼的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神情很是倨傲,以為趙安然是哪家的小丫鬟,理也沒有理會。

旁邊一個小厮模樣的男童,偷偷往那男子手中塞東西。

男子臉色一正:“你以為師父是什麽樣的人?去去去!”

他手中銀錢骨碌碌滾下來,順手,也将那男童的拜帖給抛在地上。

男童臉色煞白,苦苦求饒,然而男子壓根不應,轉身便走了。

“切,他以為居士是什麽人了嗎?竟然想用金錢來收買!”

“就是,若居士是愛財之人,哪裏會在這名不見經傳的鶴山種田?這種人也想見居士,真是恬不知恥。”

趙安然暗自打量了會兒,說話的看模樣都是普通書生,衣裳只能勉強算是整齊。在場的幾人,多數也與他們一樣,這便顯得那衣飾不凡的小厮格外出衆些。

侯了一會兒,男子又出了門,上上下下打量趙安然,清了清嗓子:“今日不得空,且回吧,趙安然是吧?你且随我進來。”

居士十天裏頭,九天是不得空見人的,聽得這話便也無人在意。只又聽着說是這小丫頭能進去,大家不免得都有些吃驚。

趙安然沒理會旁人打量的眼光,跟着男子進去,才發現這裏就是個小村莊,比她想的要大多了,人也多許多。

都是些農民,這會兒都在菜地裏種些東西。趙安然驚奇的發現,這裏竟然有類似現代的那種暖棚,不過不是塑料,而是用茅草紮起來的。

男子邊走邊說:“居士現下在地窖裏查看蔬菜,最近鎮上鬧了蝗災,居士想教大家種蔬菜。”

“蝗蟲?”

如今是深冬,哪裏是蝗蟲大肆的季節?

公孫宇與趙安然想得也完全不一樣,竟然是個其貌不揚,個頭矮矮的老頭子。這會兒岣嵝着背,與一旁的幾個老漢說着什麽。

等了一會兒,他才側頭沖趙安然點點頭,又迅速說了幾句,便示意趙安然與他一道進屋。

普通的茅草屋,感覺還有些漏風,趙安然不自覺攏了攏衣裳。

公孫宇笑起來:“冷是吧?你是不習慣,若是習慣了,就不會覺得冷了。”

趙安然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點頭寒暄兩句,才切入正題:“居士,晚輩今日來,原是受祖父之托,前來看望居士……”

話音未落,公孫宇已經哈哈大笑起來:“行了,這些話不必再說,老趙那家夥我還不了解嗎?他會托你來看我?怕是等我死的那天才會。”

趙安然窘迫起來,不免又對着公孫居士另眼相看幾分。這裏的人對生死看得重,哪裏會随意說出死這個字?而且居士這語氣,一聽就知道,與外祖父的關系是極好的。

趙安然重新烹茶遞給公孫宇,直言道:“居士明察秋毫,晚輩的祖父的确沒有多說,只告知晚輩,您是他值得信賴之人,若有要事,可像居士求助。”

公孫宇并沒問她有何事,只指着茅草屋外的暖棚問:“這些年走南闖北,遇着一個人這麽制作暖棚,寒冬也能吃到并不當季的菜品,回來一試,果然好用。”

趙安然心裏頭有事,只含糊應着。

“據說荷香鎮周邊的村莊,鬧了蝗災?”

趙安然搖搖頭:“我之前并沒有聽說。”

“聽說是鬧開了,我還準備得空了去看看情況。”

趙安然點了點頭,旋即笑起來:“晚輩以為,居士不必去了,冬季鬧蝗災從前可是聞所未聞,更何況,久旱才鬧災,荷香鎮今冬可是下了好幾場雨。”

公孫宇見她淡然的模樣,并不繼續提這個話題,只問:“你今日來,可是有事想要求助于我?”

“原本是來看望居士,只現下看來,确實有事相求。”

趙安然将趙家的情況大致說出來,還着重說了那位何員外上門的事情。

“一直以來,我都有所防備,怕那些眼紅之人會暗中使壞。不過一切都風平浪靜,一直到何員外找上門,我才明白……先禮後兵,示好我們沒有接受,等待我們的,趙家恐并沒有法子抵擋。”

公孫宇頗有興致的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只不過十歲,眉眼已經很是精致,若不是枯黃稀少的頭發,就這副模樣,只怕很容易,就會被有心人拐了去。而且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俗,打扮得格外稚氣些,衣服是老氣橫秋,有種不倫不類之感。

即便如此,她胸有成竹的模樣,還是讓他多看了幾眼。

趙安然沉靜的繼續道:“今日,我覺得有些眉目了,蝗災不是真的,而是為了對付陸大人而來。至于他們要怎麽對付那位陸大人,我不清楚,但對我的影響卻是不小。如今趙家靠飯食過活,存糧夠,但每日的新鮮蔬菜與肉食不能少,只怕後面我想去市面上采買菜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公孫宇不自覺挑了挑眉,這個女孩,真的只有十歲?當真是天資聰穎,早慧得很吶。

“因此,晚輩想請居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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