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時間, 衛生間只聽得到很響的嘩啦四濺的水聲。剛開始的時候, 楚霁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他激烈掙紮了兩下, 張嘴道：“說了你不許啊嗚對我動手嗚嗚”

他一張口, 就有更多水從頭頂流下來，灌進他的嘴巴和鼻子, 嗆進呼吸道。祁霖手上的勁道, 不僅沒有放松一絲一毫, 反而還因為他的掙紮，更加重了幾分。

楚霁只能像一條死魚一樣, 被按在牆上，放棄了無效的掙紮。

見他終于閉上了嘴巴, 祁霖以為他終于學乖了，便又開口問了一次：“冷靜了麽？”

被按在牆上的楚霁：“......”

他一邊側臉貼着冰冷潮濕的牆, 頭發也被沖得亂七八糟貼在頭皮上, 白襯衫也濕透了貼在身上, 将背後柔軟的腰線和潤白的膚色都露在祁霖面前，整個人都狼狽得不像樣子。

祁霖問他話的時候, 他就那麽貼在牆上，緊閉着眼睛, 睫毛濕漉漉的，眼圈倒是紅得厲害, 像是給祁霖這一沖, 氣焰全都被沖滅了。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冷靜了。虛張聲勢的怒氣消退之後, 心裏的委屈，壓都壓不住，一股腦全冒出來。

淋浴噴頭被關掉，祁霖放開手，可是楚霁還趴在那裏，沒有動。

他的臉上全是水，通紅的眼睛緊緊閉着，好像怕一睜開，就有更多的水流出來。

他在哭。祁霖眯着眼睛。站在他身後，看了很久。

久到楚霁以為祁霖早從衛生間出去了，他才扶着牆，直起被撞疼的腰，擡起手抹掉臉上的水漬，用手背慢慢擦自己的眼眶，喉嚨到耳心的地方，因為不想發出哭腔的緣故，壓抑得酸疼。

等他處理完自己狼狽的情緒，轉過身來的時候，就看到祁霖還在身後，盯着他看。

祁霖其實，是見過一次楚霁哭的樣子的。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祁霖突然有些恍惚，十五年前？還是十六年前？那時候的楚霁，正在上初二。而這麽多年過去了，二十九歲的楚霁，哭的時候，表情和習慣，還和曾經那個十四歲的少年一樣，沒有一點差別。

她跟着她媽媽搬到楚霁家的時候，楚家前不久才舉行了一場葬禮。後來祁霖才聽楚叔叔提起，楚霁的媽媽就在她們搬進楚霁家的前一個月，出國去參加時裝周的時候，飛機失事了。

那個時候，楚霁用絕食來抗議反對楚叔叔把她和她媽媽接到他們家，所以每到吃飯的時候就不見他的人影。祁霖有次看到他躲在閣樓的樓梯下面，咬着牙緊閉着眼，就那麽壓抑着聲音，無聲地哭。他哭的時候總是會躲起來，可在她和她媽媽面前，就像刺猬一樣，炸開了全部的刺。

“看什麽看。”楚霁甕聲甕氣地說着，不過大概是怕再被按在牆上摩擦一頓，語氣明顯虛了很多。他瞪了祁霖一眼，視線卻不自覺黏到了她的胸前。

祁霖今天穿了一件白t恤，她人很削瘦，衣服就顯得寬肥。此刻身上那件白t也濕了，肩膀鎖骨處嶙峋的骨狀便更明顯。

比排骨還要瘦。也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麽過的，怎麽就從當初那麽珠圓玉潤的一個小姑娘長成這樣了呢？

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楚霁自己安撫着自己，盡量讓情緒緩和下來，告訴自己，不要急躁。

“祁霖，我娶你回家，不是讓你來給我當保姆的。”

祁霖沉默着聽他說完，糾正：“不是娶，是買。”協議上明明白白寫着，她需要在這兩年之內照顧楚霁的生活起居，随叫随到滿足他的一切需求，所以日常家務，洗衣做飯在她提供的服務範圍之內，也是她這個雇員的義務。楚霁給錢，她付出勞動，等價交換很公平，祁霖只承認她和楚霁的主雇關系，夫妻關系？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笑話吧。

楚霁恨得想砸牆，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裏告誡自己別炸別炸，莫生氣莫生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嘴。

“好，就算是買。”楚霁其實很不想承認，祁霖能安安分分待在他身邊這兩年，只是他花錢買來的。“但是洗衣做飯家務這種事情，我不需要！所以不需要你來做！你懂了嗎？”

“好。”祁霖很幹脆地點頭，“所以你需要什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出社會這麽多年，這條帶血的教訓，她很清楚。

“我需要”楚霁盯着祁霖的眼睛，突然低下頭，壓上她的唇瓣。

早想這麽幹了！身體都因為太興奮在顫抖。在她的唇瓣上輾轉，吮吻，咬噬預先在腦海裏演練過千萬遍。

祁霖明顯沒料到楚霁突然這樣，根本沒有防備，嘴就被堵着狠狠咬了一口。她去扳楚霁的肩膀，楚霁卻更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背，一邊喘息着一邊貼着她的唇說：“別推！我就要這個！”好像還怕祁霖掙開，他又忙補充，“任何需求！你都得滿足”

一個“我”字沒有說完，楚霁突然感覺下面一疼，祁霖又拿膝蓋撞他了，而且這回撞的還是很要命的地方。疼到楚霁根本叫不出來，只能扶着祁霖的肩膀，慢慢蜷起身，整個人都靠在祁霖肩膀上。

“滾開。”祁霖的聲音宛如開了鋒的刀刃，又冷又利。就算楚霁低哀的痛哼聲就在她的耳畔，也沒有讓她有一絲動容。她站的筆直，如同一把冰冷的寒刺，讓膽敢侵犯的人頭破血流，皮開肉綻。

楚霁趴在她肩膀上，因為疼，半天動不了身。

祁霖不耐煩，親自動手要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楚霁哀叫：“別”他雙手在祁霖背後勾住，死不放手的姿态。

“這種需求我滿足不了，協議沒必要了，到此為止吧。”他聽到祁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

“不行！”楚霁知道自己作死又觸到祁霖的底線了，但是他現在手裏幾乎沒有能制住她的底牌，只能搬出錢的事，現在錢是祁霖最無能為力的死穴，“如果你想提前結束協議，先把三十萬賠給我！”

果然，一提錢，祁霖不想低頭也必須得低頭，沉默了下來。她早就知道，楚霁是給她挖了個坑，可她卻以為只是單純的勞務協議，覺得給楚霁當牛做馬兩年，怎麽也熬出來了吧？當時她也不是沒想過，楚霁會不會提這種出格過分的要求，但是她一直感覺，楚霁那麽讨厭她，怎麽可能對她有性口趣？所以也沒往深處想。

但是現在再回想起來，怪不得那一晚楚霁要說那一句話——哥哥娶了妹妹，算亂口倫的吧。你說你媽和我爸會不會被氣死？

他應該是一開始就打着這樣的主意，為了報複他爸和她媽，他真的準備和她“亂口倫”。

“楚霁，你就這麽想報複你爸和我媽？”

楚霁剛緩過一點來，就聽見祁霖這麽問他。他怎麽不想報複？他太想了！任何能讓他們添堵的事情，他都想做一遍！

“你是不是還想報複我？”

“對，我恨死你了，誰讓你是我妹妹。”自他在書房外面聽到他爸和江姝妤說話的那一天起，他就恨死了那個家，恨死了那一對貪得無厭，又虛僞又惡心的男女，恨死了他這個——“親生”的妹妹。

祁霖的生日和他只差了十幾天，不到半個月。而他媽媽去世還沒一個月，屍骨未寒，他爸就把祁霖和祁霖她媽接進了他們楚家的門。種種蹊跷，楚霁後來某一天聽到他們說話，才知道，原來，他的父母沒結婚的時候，他爸就已經和江姝妤搞在一起了。江姝妤親口和他爸說，祁霖就是她在那個時候懷上的，是他楚晏河的種。

從那以後，祁霖就遭到了楚霁更加瘋狂的打擊報複和毒嘴，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楚家就進入了只要楚霁在家，那誰都別想好過，永無寧日的時代。

“把自己都搭進去，不覺得你報複的代價太大了？”

楚霁嘲諷地冷笑：“代價大嗎？我甘之如饴。”

“別後悔，楚霁。”祁霖側目，斜掠了他一眼，傾着身向前走了幾步，帶動拽着她背不撒手的楚霁踉跄地向後仰，再次跌靠在牆上。

祁霖正面把他壓在牆上，崩了他濕透的襯衫。

雪白的泡沫，流進下水道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