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發威

傅錦言就知道,祖母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過什麽來着,那賤種生來就是冤孽,不害得我們傅家家敗人亡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連她妹妹的終身大事都要攪合,你這個做娘的怎麽還坐得住?”

“娘,錦言她好歹喊我一聲嬸嬸,這種捕風捉影的事……”

“糊塗!她一個奴才多大的臉面,寧王請瑤琴賞花都要帶上她?定然是那賤種施了什麽狐媚手段,瑤琴那個傻丫頭哪裏是她的對手。”

“可……可老爺那裏……”

“別提那個親疏不分的混賬東西!萬一寧王真被那個賤種迷惑住了,豈止毀了瑤琴的終身,咱們也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那依娘的意思……”

“你管好下人的嘴,莫要讓他們亂說,其他的我自有主意。”

傅錦言侯在門外,裏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也許本來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門被打開,她神色如常地進去請了安,老夫人也不拐彎抹角,說是進來心神不安,留她在身邊拜佛禱祝,也算是替她死去的爹盡一份孝道。

“怎麽,你不願意?”

見她不吭聲,老夫人加重了語氣。

她只是不敢相信,老夫人這會竟然會這麽仁慈,僅僅是燒燒香、拜拜佛這麽簡單?

“你不說話,我就當是同意了。”

老夫人懶得多看她一眼,命身邊的丫環将她直接帶去了佛堂。

佛像前沒有蒲團,地面上一塊凸凹不平的青石板,是老夫人特意為她準備的,說什麽心誠才靈,跪上去沒多久,膝蓋不止酸疼,還隐隐地透着涼意,怕她偷懶,門外還有丫環拿着藤條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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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牙挪了挪膝蓋,心裏卻安心了許多。

進來之前,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為裏面等着她的是一碗毒藥或者一根繩子,将她一了百了,沒想到只是吃點苦頭而已。

到了中午,丫環告訴她可以去吃午飯了的時候,她才體會到姜還是老的辣,還不到兩個時辰,她的膝蓋就已經廢了,歇了一盞茶的功夫,走路才勉強看不出痕跡來。

過來的太匆忙,被褥衣裳等物都還在傅瑤琴那裏,她有身為婢女的自覺,不指望能有人去幫她收拾東西,只等趁着吃飯的功夫自己回去取,看情形,她晚上能有地方睡就不錯了。

趕着飯點,一路上都沒有碰見什麽人,她緩了口氣,步态放松了許多。

走過一片假山時,山後突然傳來一些動靜,她以為是有人躲在後面說話,為免讓人誤會,輕手輕腳地加快了腳步。

“這裏又沒人,你怕什麽,好好讓我摸摸,少不了你的好處!”

一個粗魯中夾着急切的聲音穿過來,她下意識地腳下一頓。

說話的人是她堂哥,傅家唯一的男丁傅承慶,生得虎背猿腰、濃眉大眼的,卻是個十足的下流坯子,仗着家人的寵愛,整日裏游手好閑、拈花惹草,是京城裏有名的浪蕩公子,這會不知道又和哪個丫環胡鬧呢。

“你躲什麽,惹出我的火來,就地正法了你!”

“公子求你了,放過我吧。”

一聽到女子的聲音,她猛地轉過頭來。

“咳咳。”

她咳嗽了一聲,假山後頓時安靜了。

绮蘭從假山後面捂着臉跑出來,見到她便要拉着一塊跑。

“哪個沒長眼的東西,沒聽見公子我在辦正事嗎?”

傅承慶不慌不忙地走出來,殺氣騰騰地興師問罪。見是傅錦言,更加肆無忌憚了,“原來是錦言妹子呀,大哥找绮蘭有事,你先回去吧。”

“姐姐,我不。”绮蘭驚魂未定,聽到這話,眼淚又下來了。

“小賤人,裝什麽正經,趕緊給我過來!”

“她不願意,堂哥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你少管閑事,我看上的人還沒有弄不到手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我看誰幫得了她!”

“這事若是讓叔父知道了——”

“少拿我爹來唬我,我這就去找祖母,讓這小賤人日日夜夜的貼身服侍我,這下妹妹可滿意了?”

傅錦言猛吸一口起,才克制住想扇他的沖動,再看看身邊已經哭成淚人的绮蘭,不由咬了咬牙。

“怎麽樣,想清楚了沒有,再不讓開,可就是你害了她了!”傅承慶一臉的洋洋自得。

“既然堂哥執意如此,不如我替你勸勸绮蘭。”

“嗯?”傅承慶和绮蘭都愣住了。

她蹲下來看着绮蘭,“堂哥這麽有誠意,你不如就應了吧,反正也逃不過。”說完不等绮蘭開口,看了傅承慶一眼,提高聲量道:“你若真不甘受辱,到時就拿刀在脖子上抹一下,我答應你,定然會不惜性命替你鳴冤,按照大周律法,無端逼死奴才可是要徒刑三年的,也算是報應了,你看如何?”

“你、你是瘋了嗎?少來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試試就知道了。”

“她才沒有那麽大的膽量。”

傅承慶幹咽了一聲,底氣一下子弱了許多。

徒刑是要流放到邊疆苦寒之地做苦工的,對他這種富貴公子來說,無異于人間煉獄。

“我聽姐姐的,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錢!”绮蘭毅然決然地道。

“堂哥想清楚就好,錦言不礙你的事了。”

說完她在绮蘭的肩上拍了拍,做出擡腳欲走的樣子。

“哼,你那條賤命本公子也看不上,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就饒了你,以後少在我跟前晃悠,快滾!”

用那草包一樣的腦子飛快地權衡了一下利害,傅承慶恨恨地讓步了。

傅錦言暗自送了一口氣,本想就這麽走開,想到以後可能還要通過這個草包打探消息,便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轉頭承了他的情:“錦言代绮蘭謝過堂哥。”說完便拉着腿還站不穩的绮蘭離開了。

直到兩人蹤影全無,傅承慶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朝着她們離開的方向,一臉癡意。

绮蘭緊緊地跟着她,直到她的住處,見她收拾東西,才知道是又被老夫人刁難了。

“姐姐今日救了我,以後我這條命就是姐姐的了!”

“好好活着就是了,沒有誰是生來賤命的,自己開心最重要。”

“嗯,我都聽姐姐的。”

绮蘭這會兒眼神中都是崇拜,傅錦言說什麽在她聽來都是金科玉律一般。

快手快腳地幫傅錦言收拾好東西,這才意識到她們以後不能再在一起了,想想老夫人對傅錦言的苛刻,更是替她傷心,“姐姐以後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盡管說,我一定萬死不辭。”

傅錦言剛要搖頭,膝蓋上的疼痛及時提醒了她,如果不耍點小心眼,不出三天,她的膝蓋估計就廢了。

她警惕地往外看了看,關上門,這才對绮蘭附耳說了幾句。

“不就是護膝嗎?我還當姐姐要什麽稀罕東西,這個包在我身上!”這麽快自己就能幫上忙,绮蘭的心情有些興奮。

“噓,小心隔牆有耳,若是讓人發現就不妙了。”

“哦哦。”绮蘭聽話地壓低了聲音,“姐姐放心,我打死也不會說出去的,這個不難,晚飯後你到後門等我,今晚我就給你送過去。”

“辛苦你了!”

她本是不想拉她下水的,無奈她之前也是被人前擁後呼地伺候着,跟着她爹研習琴棋書畫、時事政務,卻是半根針線也沒拿過。

傅瑤琴再次受到宋熙的冷落,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回來如何在傅錦言身上讨回來,可卻連個人影也沒找着,告到老夫人那裏,也只得了一句家醜不可外揚的勸告,畢竟她鬧的越兇,越讓旁人相信寧王變心是真的,越是打自己的臉。

老夫人的意思,将傅錦言圈在佛堂裏慢慢地變成廢人才是上策,縱然她心有不甘,也知道這回是不會再由着她了。

當晚傅錦言借口如廁來到後門,绮蘭不負所望地拿了一對縫的很是密實的護膝來。

“姐姐先用着,等我再多縫幾副來。”

“有兩副就夠了,多了反而容易出事。”

她們兩個正說着話,忽然又見到一個人影向這邊走來。怕被人發現,绮蘭匆匆穿過花叢離開了。

“真巧,妹妹莫非知道我要來,特意在這裏等我?”

她剛要轉身回去,卻被後面的人喚住了。還好護膝早就收了起來,她轉過身應付道:“原來是堂哥,我正要關門呢,差點就把你關門外去了。”

“這種粗活怎麽能讓妹妹做,府裏的下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傅承慶邊說邊随她往裏走。

“堂哥為我好我記下了,只是一會還是不要提起的好,我怕祖母又怪我偷懶。”

“好好,我明白。”

傅承慶今晚出奇的細心體貼,俨然一個關心妹妹的好兄長。

傅錦言刻意忽視掉他一直粘在她臉上的目光,把人帶到了老夫人的房前就要離開。傅承慶倒是沒有難為她,只是順手塞了一樣東西給她,不等她推脫就進了老夫人屋裏。

她回到房裏一看,是一個錦袋,裏面竟是一副貂鼠護膝,徹底把她弄糊塗了。

先是寧王宋熙,再是傅承慶,着實讓她看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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