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陷害

傅瑤琴來的時候,老夫人正在午睡。

傅錦言跪在榻邊兒上,緩緩地替她捶着腿,困乏的頭都擡不起來了,人走到近前才聽出動靜來。

一見是她,傅錦言心裏一突,整個人立馬清醒了,剛要起身打招呼,卻被她伸手制止了。

“姐姐辛苦了,這裏有我,你且先去歇歇吧。”

她聞言一愣,悄悄地握起拳,感到指甲刺在掌心裏的疼痛後,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

難得能喘一口氣,她也沒有心力顧慮那麽多,管傅瑤琴又藏了什麽小心思,道謝之後輕聲走了出去,能歇一會是一會。

說什麽不折騰她了,老夫人的話也就糊弄糊弄傅承慶那個草包,自從留在她身邊之後,傅錦言才明白之前讓她跪佛堂是有多麽的寬洪大量。

現如今每日天不亮就起,三更半夜才沾着床,這樣熬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給父親申冤昭雪的那一天。

一想到查找真相的事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就越發心煩氣躁。

她一個連傅府二門都很難出去的丫環,縱然是有線索,也不可能自己飛到她面前來。

要想有進展,就必須要能接觸到更多外面的人才行,找着了人,還必須信得過才好,畢竟那是當今聖上親口定下的案子,想要順利翻案絕非易事。

整個府裏,她最容易接觸到的,無疑就是傅承慶了。

可先不說其他,一想起他這幾日的過分殷勤,她心裏就是一陣抵觸,更何況以他的為人,既不能替她保守秘密,除了狐朋狗友,也不可能結交有什麽官場才俊,幫倒忙還差不多。

回到屋裏,明明昏昏沉沉的,卻怎麽也睡不着,她索性坐起身來,抱着雙膝發呆。

若是有人能把她父親的案宗拿來給她看看就好了。

“姐姐歇息了嗎?我是绮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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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的出神,門外傳來敲門聲,這是她來老夫人身邊後,绮蘭第一次白日裏來找她。

打開門,绮蘭向往常一樣一臉傻笑,只是眼睛躲躲閃閃的,不敢正視她,若是平日裏,她肯定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會她又乏又心累,一點兒也沒多想,就把人迎了進去。

“你來找我,瑤琴知道了會不會難為你?”

她之所以不願公然和绮蘭走的太近,就是怕以傅瑤琴那樣小心眼的個性,算計不到她,就遷怒到绮蘭的身上,殃及池魚。

“不、不會的,小姐她知道。”

绮蘭的雙手交握在一起,不安地往窗外瞟了一眼,強自鎮定道。

“嗯?”

聯想到方才傅瑤琴對自己的體貼,她直覺哪裏不對勁,“莫非她與寧王已經重修于好了?”

“沒有,小姐已經好幾天都沒有見到寧王殿下了。”

她更加疑惑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估計傅瑤琴早就忍不住來向她炫耀了,低調可不是她這個妹妹的風格。

可除了寧王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理由,讓傅瑤琴這麽姐妹情深起來。

“姐姐,我……”

绮蘭看了她一眼,支吾了一句,又低頭絞着手指頭,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怎麽,又有人欺負你了?”

越是老實越是受人欺負,世道如此,傅錦言只能盡己所能的幫她一把。

“不是。”

“那是你生病了?”

“不是。”

“那究竟是怎麽了?”

傅錦言被她逼的頭疼,語氣不自覺地嚴厲起來,“你看着我,有什麽盡管說。”

绮蘭擡起頭,張了幾次口,還是沒吐出半個字來。

傅錦言的耐心徹底耗盡,也不強迫她,讓她坐着慢慢想,想說了再喊她。

她的腦子裏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攪的她頭疼,趁着老夫人沒有喊她,趕緊躺下歇一會。

她剛挨着床邊,绮蘭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鼓足勇氣挪到床前,在她的注視下,從身上掏出一個大一點的帕子包着的物件來。

她剛要問,绮蘭豎起食指沖她噓了一聲,然後神神秘秘地将東西放到她床頭的枕頭下面,然後又把枕頭擺好,全然當做她不存在一樣。

藏好東西後,绮蘭重新坐回椅子上,靜靜地看着她,沒有任何解釋。

她好奇地探手拿東西,打開一開,立馬什麽都明白了。

帕子裏包着兩個食指來長的人偶,看衣着和容貌,應該是一男一女,手腕處用紅線連在了一起。

雖然她是第一次見,也不難猜出這定然是什麽求姻緣的旁門左道,巫蠱邪術。

“小姐讓我拿來的,她還逼我發了毒誓,如果我不偷偷地把東西放到你的枕頭底下,就天打五雷轟,全家不得好死。”绮蘭走近她,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那你還告訴我?”傅錦言心裏一暖,卻可以挑眉問道。

绮蘭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得意,“我想清楚了,小姐讓我偷偷地放過來,又沒說不能讓你發現,我都聽她的放好了,只是笨手笨腳的被你發現了,怪不着我的,誰讓她不找個聰明的來呢?”

“你倒是聰明了!”

“也是方才看到姐姐才想出來的。”

老實人被逼急了也是會耍心眼的,傅錦言哭笑不得地誇了她一句。

她的贊賞讓绮蘭又是一臉傻笑。

“到時候她過來找不到,你還不是要遭殃?”

“大不了打我一頓,再餓上兩天,比毒誓輕多了。”

傅錦言以為是她沒有想周全,卻沒料到她早就做好了打算,心裏感動的無法言說。

看着手裏的人偶,想必代表的就是她和寧王宋熙了,傅瑤琴是想讓衆人知道,寧王突然如着了魔似的移情于她,是因為她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用邪術來引誘皇子,這是在把她往碎屍萬段的路上推呀!

想明白之後,她不由心裏透着冷氣,她此前只是以為傅瑤琴是被寵壞了的嬌小姐,聰明驕縱、睚眦必報,但終歸做不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卻萬萬沒有想會這般的心思歹毒,連真相都沒有弄清楚,就急于置她于死地。

更讓她想不通的是,傅瑤琴一個大家閨秀,是如何知曉這種邪魔外道的呢?

“姐姐,你快包起來吧,我看得瘆得慌。”

見她拿着人偶不動,绮蘭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有什麽好怕的。”

傅錦言嘴上雖然這麽說着,還是把東西收了起來。

“我怕,尤其是這小人身上的衣服和燕兒一樣,看着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一問之下她才知道,小人身上的衣服,竟用的是和傅瑤琴身邊的一個小丫環燕兒一樣的布料。

燕兒是傅瑤琴的乳母李媽媽的幹女兒,前些日子李媽媽剛用這布料給她裁了件衣裳,燕兒還說灰不溜秋的,是給死人做衣服用的,鬧着不肯穿,剩下來的布料還被李媽媽拿來做這麽不吉利的事,那小丫頭也真是夠可憐的。

得知這個情由後,傅錦言眼睛一亮,心裏便有了計策。

她才和绮蘭說好,就聽見有人過來喊她去替老夫人捶背,兩人只能匆匆而別,約定到時依計行事。

兩天之後,傅瑤琴又帶着绮蘭來到老夫人處,依舊是绮蘭到房裏尋她說話。

只是兩人才進屋不多時,傅瑤琴帶着李媽媽和一個丫環也走了過來,離着屋子還有三五步的時候,刻意咳嗽了一聲。

她側耳聽了聽屋裏的動靜,剛要繼續往前走時,屋裏突然傳來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這出乎意料的響動令她把腳又放了回去。

接下來屋裏的動靜,讓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心跳的也越來越快。

按照她的計劃,先由绮蘭進屋閑聊,等聽到她的咳嗽聲時,順勢從傅錦言的枕頭底下将人偶翻出來,再然後被她撞個正着,人贓并獲,傅錦言就算是跳進黃河也難洗的清了。

可從一開始,事态似乎就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控制。

她站在門外,聽着傅錦言先發制人,一口咬定是绮蘭陷害她,把绮蘭逼的節節敗退,末了還揚言要把人偶交給傅老爺,說是人偶身上的布料她看着極是眼熟,讓傅老爺從布料入手,查出幕後主使者,嚴加懲治。

傅瑤琴聽了心裏還只罵绮蘭沒用,卻沒發現身後的李媽媽突然間臉色蒼白,癱坐到地上,不顧身邊丫環的攙扶,顫抖着上前抱住她的腿,一臉的恐慌。

“媽媽你……”她轉過頭,一臉莫名。

“小姐,快想想辦法吧,不能再鬧了,那布料……布料是……是我裁衣裳剩下來的,我——”

“你怎麽這麽糊塗!”

李媽媽的恐慌立即傳到了傅瑤琴的身上,她腦海裏想着上前阻止傅錦言,或者趕緊離開撇清關系,可腳卻不聽使喚地定在了那裏,整個人都呆住了。

明明她都計劃的好好的,一下子卻變成了玩火***。

她比誰都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真的查出是她做的,整個傅家都要被她牽連的家破人亡。

當初自己怎麽就這麽輕易的铤而走險了呢?

就在她到了崩潰的邊緣,恨不得沖進去和傅錦言講和的時候,屋裏的對話突然又有了轉機。

面對傅錦言的咄咄逼人,只聽見绮蘭聲淚俱下地苦苦哀求着,一口将罪名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說同樣是婢女,她嫉妒傅錦言能得到寧王的偏愛,便想出這個辦法來陷害她,只是想讓她吃點苦頭,并不知道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求她看在兩人往日情誼的份上,放自己一馬。

門外的她們被吊了個七上八下之後,傅錦言終于開口不再追究了。

那一刻,竟讓傅瑤琴有了一種度盡劫難,脫胎換骨、再世為人的欣喜之感。

聽見屋裏那個代她渡劫的人要出來,她連忙轉身要走,生怕再讓傅錦言抓住什麽把柄來,哪知走的太匆忙,竟和另外一撥人撞了個滿懷。

“小姐這是怎麽了?”

來的是傅夫人身邊的媽媽,一見她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關懷地道。沒等她回答,又一臉喜氣地道:“告訴小姐一個好消息,寧王來了!聽說老夫人這幾日身體不适,還特意帶了太醫過來,這會正在正堂和老爺說話呢,夫人讓我先來給你說一聲,可讓我一通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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