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戲
聽見一群人走遠了,屋裏的兩個人才敢放松下來。
“吓死我了!”绮蘭透着門縫往外觀察了一下,拍着胸口慶幸道,“姐姐,剛才我演的沒有什麽破綻吧?”
“沒有,很好,你就等着瑤琴謝你吧。”傅錦言也不禁挑起了嘴角。
她雖生得杏臉桃腮、丹唇皓齒,許是不拘言笑的緣故,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清高感,此時這麽粲然一笑,宛若蕊宮仙子,容貌端麗,顧盼神飛。
“你盯着我做什麽?”見绮蘭一直看着她,她覺得有異,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沒什麽。”绮蘭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末了又不由自主地瞟了她幾眼,喃喃地道:“姐姐真好看,比月宮裏的嫦娥還美。”
“胡說,你又沒見過嫦娥。”
“反正就是美,不然怎麽會讓小姐這麽嫉恨呢?”
“你呀,當心禍從口出。”
一提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卷進去的這場無妄之災,她就郁悶,心裏忍不住祈求寧王趕緊回歸正常,別再這麽傷及她這個無辜了。
绮蘭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她沒有傅錦言的聰慧,傅瑤琴這種人美心毒,連堂姐都放過的主子,她是斷然得罪不起的。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為傅錦言感到不平,“還是姐姐心善,如果今天換做小姐,肯定早就告到老爺跟前去了,才不會這般心慈手軟。”
傅錦言笑了笑,沒有接話,讓她趁着外面沒人趕緊回去,以免被人看出什麽,功虧一篑。
再次關上門,看着地上的人偶,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并不是她心慈手軟,而是她欠了叔父太多,不想再給他添亂罷了。
但願傅瑤琴能引以為戒,不再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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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寧王再次登門,整個傅府都跟着激動了,都忙的團團轉,壓根就沒人往她這院角的南房。
傅瑤琴也是喜不自勝,以為是姑母恭王妃出的力,寧王終于回心轉意了。
“人不來你惱,你來了你又犯什麽倔?還不趕緊收拾收拾,過去替我先問個好!”
老夫人也得了消息,出門一看,傅瑤琴還在她的院子裏站着,催促道。
經她這麽一說,傅瑤琴反而鎮定下來,臉上一片風輕雲淡,就像方才臉上的欣喜都是衆人的幻覺一般,她也不回去,反又進了老夫人的屋。
“你這孩子,莫不是高興傻了?”
老夫人沒法兒,只能跟上去勸。
“我才不傻,憑什麽就該讓他耍的團團轉?他愛來不來,我偏不去!”
“你呀,就是性子太傲。人家一個王爺還委屈你了不成,聽祖母的話,該服軟的時候低個頭,才是聰明的。”
“王爺有什麽了不起,我姑父恭王比他強多了,也從沒給我受過委屈,要我以後都委曲求全,曲意奉承,我寧可去死!”
老夫人不勸還好,越說傅瑤琴越覺得委屈。
傅老爺的官位雖不算高,但憑着她出衆的容貌,無論在哪都受盡追捧,到了京城,有恭王夫婦的提攜,更是輕而易舉搶了京城諸多貴女的風頭,她最是看不起那些一心只想着如何讨男子歡心的,卻沒料到自己也淪落到這種地步。
“你呀你,若是個男兒有這志氣是好事,你一個女娃娃,相夫教子才是正理,莫要太争強好勝了。等你有了身份,自然就沒人敢給你氣受了。”
老夫人打不舍得打,罵不舍得罵,只能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哄着。
傅瑤琴有些意動,但想着以往都是寧王三請五請的,這會若是自己上趕着跑過去,總覺得撇不下來臉面,只在那裏猶豫着不肯起身。
等她扭捏着站起來時,宋熙帶着太醫已經進了院子了。
她這時才慌了神,怕宋熙誤會她故意躲着他,趕緊往老夫人榻後的屏風裏藏。
“回來,這時候知道後悔了?”
老夫人喚住她,自己往榻上一趟,裝出安心靜養的樣子,讓她在榻前伺候着。
守在床前盡孝不能迎接,自然不怕宋熙挑出什麽毛病來。
一番寒暄診治之後,傅瑤琴借着端茶道謝的機會,剛想和宋熙多說幾句話,宋熙卻話題一轉,先開口了:“聽說錦言姑娘近來也陪在老夫人身前祈福伺候,怎麽沒有見到人呢?”
他這話一出,整個屋裏的人都低下了頭,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半晌,還是老夫人沉穩,她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讓殿下見笑了,我兒傅祯有負聖上隆恩,讓我那孫女受了連累,她心裏見不得她妹妹瑤琴的好,時常板着張臉使性子,這會見她妹妹在這裏,不知道又跑哪裏撒氣去了。”
方才剛剛經歷過一場驚魂,聽到自己的祖母這麽坦然地颠倒黑白,傅瑤琴也不由得臉上一紅,偷眼去看宋熙,見他一臉的意味深長,心裏更是慌的七上八下的。
“這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宋熙莞爾一笑,不置可否地道,然後說出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依他所言,他進來總是噩夢連連,睡不安穩,時常在半夜被驚醒,直到有一晚,他又夢到有一個蒙面歹人持刀不懈地追趕他,當那把刀眼看着就要插入他的胸膛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女子出現在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下了那一刀,他才能幸免于難。
說來連他都覺得匪夷所思,那日在恭王的府上偶遇傅錦言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傅錦言與在他的夢中舍身相救的女子長的一模一樣,更加不可思議的是,自那以後,他就睡的安穩多了。
前天夜裏他忽然又夢到傅錦言滿身是傷地倒在他的跟前,緊接着就又開始做噩夢了。
雖然聽來荒唐至極,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能得一夜好眠,他想親眼看看傅錦言,是不是她近兩日有什麽磨難,以至在夢裏應驗到他的身上。
他這話說完,整個屋裏的人無不目瞪口呆。
這話如果換一個人說出來,定會被認為是胡說八道,可他堂堂一個王爺,還說得那般情真意切,實在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而這話聽在老夫人和傅瑤琴的耳朵裏,更是生出了一陣心驚,不管宋熙這番話是真是假,都擺明了是要維護傅錦言,尤其是他最後那幾句話的意思,以後她們若是再存心為難傅錦言,說不好就會間接害到宋熙身上去,這樣一來,他簡直就成了傅錦言的護身符。
傅錦言到底是積了什麽德,竟然連這麽靈異的好事都能撞上?
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們質疑宋熙的話。
老夫人只能讓人去把傅錦言喚來,縱是再端得住,想起這幾日傅錦言所受的折騰,她也不由冒出一絲隐憂。萬一傅錦言當衆揭穿了她們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傅錦言正在屋裏想着如何處理那對人偶,猛的聽到老夫人找她,還以為是傅瑤琴一計不成,又挑撥到老夫人那裏去了,頓時又頭疼起來。
一路上心裏準備好了各種應付法子,一進屋,看到宋熙笑着和她打招呼,腦子裏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及至聽完老夫人的轉述,她更加認定,宋熙絕對是中了邪了!
這種鬼話也能有人信?!
“殿下特意來看你,你今日有沒有什麽不适?要如實地說,莫要亂說,誤了殿下的事,讓你叔父憂心。”老夫人看着她,意味深長地道。
這會兒知道拿叔父的恩情來要挾她了,傅錦言心裏冷笑了一聲,她越是害怕,自己就越是要吓唬她一下。
她溫順地應了聲“是”,就在老夫人那越發嚴厲的眼神下,認認真真地回想起來,等老夫人的眼神中隐隐透出殺氣時,她總算是想清楚了,用手摸了摸膝蓋,是說這兩日膝蓋疼的厲害。
她這話一出,明顯覺察到老夫人的眼神縮了一下。
“許是這兩日受了夜風,這麽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添件衣裳,莫要在殿下面前危言聳聽!”
以為她要趁機說自己故意罰她在佛堂跪青石板的事,老夫人的臉上也有些失色,厲聲提醒她要謹言慎行。
“祖母教誨的是,不過這并不是涼風所至,而是錦言在佛堂的時候……”說到這裏,她可以停了一下。
“佛祖保佑!”
老夫人忽然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你莫急,想清楚了再說!”
“是,錦言在佛堂的時候腳下一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蓋給磕壞了,沒想到竟連累了殿下。”傅錦言一本正經地道。
“阿彌陀佛。”
老夫人舒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許多,“你這孩子,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事關殿下貴體安康,日後定需多加小心。”
傅錦言又低頭應了一聲,在擡頭的一瞬間,隐去了眼中的笑意。
她這一出,看得宋熙暗自羞愧。他原本以為他演的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她三言兩語就能把老夫人唬得大悲大喜的,真是讓他甘拜下風。
其實他也是無奈,國法如山,傅錦言現在相當于被圈禁的犯人,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輕易把人帶回到自己府上去,更何況他的府裏到處都是別人安插的眼線,以前的他無心争權,自然不會在乎,現在更害怕會打草驚蛇,傅錦言留在傅府,說不定反而更安全一些。
更重要的是,這一世,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迎她進門,不再讓她受半點委屈。
在老夫人鄭重承諾以後會好好照顧傅錦言之後,宋熙總算是心滿意足了。
見他起身告辭,衆人也都躬身相送,才剛一出屋門,他卻又轉過身,直接看向傅錦言,說是要仔細給她說說夢裏的情形,說不定效果會更好些。
然後不等她反應,直接把人帶到了花榭處,留下了一衆或詫異或暧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