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隐患

她的笑令傅瑤琴的手又抖了一下。

“妹妹這是怎麽了,手抖的這般厲害?”

傅錦言覺察到她的反常,再聯想到方才的遭遇,不由心裏一沉,看來真的不是她多想,傅瑤琴當時悄然抛下她獨自離開,是早就料到了有什麽危險在等着她,亦或說她本就是幫兇甚至是主謀也說不準。

如此一來,她看向傅瑤琴的眼神立刻冷了不少,看來上次的巫蠱一事壓根就沒讓這個堂妹有半點警醒,反而更加心狠手辣了。

可她一個閨中女子,巫蠱尚可說是受了奶媽的教唆,這等遠離宅院的亡命之徒,她又是如何結實、指使得了的呢?

越想越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還說呢,方才也吓了我一跳,小臉慘白,還一副神魂不安的模樣,許是染了禪林那裏的陰氣了,一會回去,你們可都要多喝些姜湯去去邪氣才好。”

她正要想法再試探幾句,一旁的傅夫人接過了話,示意仆婦收拾東西,打道回府。

見傅夫人滿面心疼,絲毫不疑有他,她也只好作罷。

一路無話,等到下馬車的時候,傅錦言刻意搶在丫環前面,親自扶着傅瑤琴下來。

傅瑤琴見是她,眼神一閃躲開了,竟顧不上喚旁人,自行斂着衣裙下去。

“妹妹當心。”

在她腳下不穩之前,傅錦言眼急心快地扶住了她,順勢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今日在禪林裏遇到一個人,生得好生兇狠,不知妹妹之前有沒有見到過?”

傅瑤琴腳下一踉跄,差點摔倒。

“莫不是妹妹之前也遇到過,故意也要吓我一吓?”她緊追不舍。

“我怎麽會認識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你少血口噴人,壞我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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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琴掙脫她的手,怒目而視,再無之前的恐慌。

她的激烈反應引起傅夫人的注意,本已經進了府門,聞聲又折返回來,以為是兩人又在鬥嘴,各自嗔怪了幾句,拉着兩人往府裏走去。

見她一臉氣憤,反駁的如此理直氣壯,傅錦言更加疑惑了,她究竟參與了多少呢?

若說傅瑤琴丢下她只是巧合,她是不信的,更何況事後對方還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可自己一番試探下來,最後卻又反駁地那麽理直氣壯,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再來後來與傅承慶聯手救了她的又是些什麽人呢?

當時歹徒拖行着她,一路往密林深處去,就在她幾近絕望時,傅承慶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怒吼着沖歹徒撲了上來。

他雖然是個混人,一身武藝卻也不是花架子,歹徒一手挾制着她,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幾個回合之後,歹徒往後退了幾步,才想要拔刀脅迫她,逼傅承慶收手,不料刀還未出鞘,人卻先慘叫起來,她也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就在歹徒全力對付傅承慶的時候,卻沒有提防背後又出來兩個人 ,出其不意地将他制伏于地,結果傅承慶莽撞地沖上去洩憤,給了那人可乘之機,竟掙紮着逃脫了。

那歹徒蒙着面,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更加奇怪的是,那兩個仗義出手,後來又緊追着歹徒消失的人,她和傅承慶也都十分面生,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當然,她的心裏還有一絲猜測,只等着宋熙來替她解答。

“哈哈,我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

第二日一早,宋熙便如約而至,聽了她的疑惑,滿是得意,那副神情,就如同恩師看到科場奪魁的門生一般。

那兩個出手相助的人,就是宋熙派來暗中護着她的,不幸的是,他們低估了歹徒的實力,終究讓人逃脫了,所以宋熙也不知道那個歹徒究竟是何來頭。

“你為何不告知傅家人,讓他們查個清楚?”

宋熙不明白,傅夫人前去上香的事除了傅府上下,外人應該不會知曉,那歹徒一看就是預謀已久的,甚至傅府裏有內鬼也不好說,這樣的大事,傅錦言為何要隐瞞下來。

傅錦言猶豫再三,才将傅瑤琴的異常說了出來。

“你這樣心慈手軟,只會姑息養奸,她是不會承你半點恩情的。”

她一提到傅瑤琴,宋熙心中又是一陣隐痛。

自己尚存疑心,宋熙卻一口認定了與傅瑤琴有關,還把話說的那般重,不由讓她深感意外,他與傅瑤琴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才讓他突然間有了這種翻天覆地的改變?

“咳咳,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何要派人跟蹤你,還對她這麽……”

對于傅瑤琴的看法,他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合适的詞來表達。

傅錦言點了點頭,靜等他說下去。

見她一臉認真,宋熙這才發現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傅錦言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一般的瞎話壓根就騙不過她,何況他想要她的真心與信任,就更容不得一點欺騙和謊言。

可他又不能直接告訴她,那些都是他上輩子用命換來的帶血的教訓,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他以為單純的不谙世故的淑妃,可是每天都在他跟前搬弄身為皇後的堂姐的是非呢。

那時身為皇後的傅錦言忍氣吞聲,甚至連她公然乘坐鳳辇都視若無睹,還要遭她嫁禍誣陷,現在他這般翻臉無情,她勢必要把原因都怪在傅錦言身上,使出什麽手段都不足為奇。

再加上她兄長傅承慶那個助纣為虐的幫兇,他這才派人暗中看護,以防萬一。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好要從何說起,急出了一頭的汗來。

“你——”

“我是怕瑤琴他因我懷恨在心,遷怒到你的身上,至于我對她的成見,我不想編什麽說辭來騙你,也不是存心要瞞你,總之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他的雙手在膝蓋處不住地抓撓着,像受審的犯人,一臉緊張。

傅錦言一個不防備,竟被他逗笑了,怕他誤會,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我只是想說,你不方便說就不要勉強了,還有,謝謝你。”

她一瞬間展露出的芳華令他恍然,聽了那番話,更是感動地幾欲落淚,他家的皇後怎麽就這麽善解人意呢?

至于她為什麽把事情壓下來,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反正皇後無論做什麽都自有道理,他只要毫無保留地支持就是了!

兩人說了半天,才繞回到正題上來。

他從一個匣子裏拿出一副卷本,獻寶似的放到傅錦言面前。

這便是她要找的卷宗,裏面詳細記錄着她父親傅祯案件的全部過程。

她當即如獲至寶,迫不及待打開讀了起來。

“你不用着急,這個是我抄下來的副本,沒有人知道的,你盡管留着便是。”

這可是他親手抄的,好在他的字是苦練過的,還不至于不入眼目。

“你……刑部的人有問過你為何要看這份卷宗嗎?”

“我就怕引人注意,直接找二皇兄借出了近半年的卷宗,應該沒有露出什麽馬腳吧?”

傅錦言點了點頭,心裏卻還是有些隐憂。

圓滿交了差事,宋熙心情大好,又從另一個略笨重的箱子裏往外拿東西。

胭脂香粉、绫羅綢緞……恨不得直接給她重新布置出一間閨閣來。

“這些……我這裏也用不着,你還是帶回去吧。”

傅錦言看得哭笑不得,他怕是早就忘了她已經不配用這些宮制的禦品了,若是被告發,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宋熙原本還只道是她不願受人恩惠,及至看到她那身青衣,才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又犯了大忌了。

“是我考慮不周,等我明日再換些合适的來。”

他往回扒拉着那些脂粉膏藥,郁悶至極,這可都是他特意進宮搜刮回來的珍品,到頭來非但沒有讨着好,還差點變成了害人的禍根。

“殿下能為家父的事這般盡心,錦言已經是萬死難報了,不敢再勞費心。”

她早就有了孤注一擲的念頭,不管宋熙究竟是抱着什麽目的接近她的,只要能替她父親昭雪,她甘願赴湯蹈火。

宋熙想解釋,卻又忍住了,心下自我安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傅錦言會明白他的心意的。

卷宗不用送還,她也就沒有那麽急迫了,宋熙也不耽誤她的時間,見她沒有其他交待,就先離開了。

出來的路上,碰巧遇到傅瑤琴,不等他躲避,對方就徑自走了過來。

“瑤琴究竟做錯了什麽事,讓殿下這麽避之不及?”

傅瑤琴款款施了一禮,身姿曼妙,聲音更是幽然惹人憐愛。

“姑娘言重了,以往都是本王孟浪,攪擾了姑娘,還望海涵。”

一見到她,宋熙就覺得腹中有一團絞痛在翻滾,那是她前世一臉柔情蜜意地哄他喝下有毒的湯藥後的痛楚。

“哈哈……哈哈哈……姑娘……”

傅瑤琴沒有留意他的神色,自言自語地冷笑了幾聲,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戚然,“原來這半年來,我也只不過當得一聲姑娘,不知姐姐又能得殿下幾回垂顧?”

“姑娘切勿妄言,我對錦言——”

“還是說我們傅家的女兒在你們眼裏都是一樣的玩物?”

那聲錦言大大刺激了她,讓她失了理智般地脫口而出。

“姑娘還請自重,本王還有事,先行告辭。”

宋熙不欲與她多言,直接繞過她離去。

難道真的是越是得不到才越不甘心嗎?如果不是那盞毒藥時刻提醒着他,他估計都要相信她還是有幾分真情的了。

“殿下既是喜歡,可要看好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像殿下這般屈尊降貴的。”

宋熙腳下一頓,返身去看時,人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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