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敗露

宋熙想上去問個明白,又怕招惹是非,只得掉頭離去。

他此時一顆心全都撲在如何替他未來的岳丈翻案上,對于傅瑤琴的威脅,他并沒看得多麽嚴重,他已經多安排了人手,就算是她再生別的害人心思,也是徒勞。

“殿下,這些東西……”

見一整箱子的東西都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陳公公極為不解。

女子可能不愛財,哪有不愛俏的,這裏面可都是宮中的極品,不知是宋熙費了多少心思、賠了多少小心才得來的,竟然都動不了那個女子的心,可見又是一個極難纏的,心下不由為宋熙犯愁。

“都先放着吧,差點壞了大事!”

宋熙現在看着這些東西就堵心,不耐煩解釋,揮了揮手。

“是。”

極少見他這般動氣,陳公公也不敢多問,着兩個小厮進來收了。

“等等。”

宋熙突然擡手喚住小厮,眼睛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讓人把東西又放回原處,命陳公公去将府中的大丫環都喊了過來。

在他的要求下,衆丫頭都紅臉将自己平日裏的所用之物拿了出來,胭脂香粉、釵環羅群……各色物件琳琅滿目,宋熙也不以為意,一面看過去,一面點頭,然後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從中挑選了一批。

“這些本王另有他用,等下你們去陳公公那裏領補錢。”

宋熙看着自己挑出來的東西,一臉興致勃勃。

丫環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都看向陳公公,明顯還沒有适應這個近來總是突發奇想的主子。

那可是她們用過的東西,宋熙這是又染了什麽不得了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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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吧,還看什麽,不識擡舉!”

這事要是傳揚出去,不定讓人怎麽想,陳公公也是滿心崩潰,無奈宋熙一臉歡喜,他也只能板起臉來,先鎮住這一般不省事的,等一會再好生交待她們一番,都把嘴給閉緊了!

還是大總管靠得住,衆丫環松了一口氣,紛紛領命而去。

剛才轉身,又被宋熙喊住,領了一份更加莫名其妙的差事。

她們來到井邊,将被宋熙選中的那些個瓶兒、罐兒、盒兒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仔仔細細刷洗幹淨,經過他的認可後,再把堂中箱子裏的那些脂粉膏露等物裝進去。

一番折騰下來,看着他那張得意非凡的臉,衆人一致認為,這麽敗家的樂子都能想得出來,她們家王爺在循規蹈矩了十五年後,總算是開竅了,還是做個風流纨绔自在的多!

宋熙哪管那麽多,一想到明兒個傅錦言驚訝的模樣,他就止不住的開懷,天知道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克制住自己不立刻跑到傅府去。

到底還是先翻了案,把人帶出來的好,這樣整日裏在別人眼皮子底下,終究不自在。

他一離開,傅錦言就重新翻開案卷。

卷中記錄的,和她當初受審問時所了解的并無出入。

當初她父親身居隴西巡撫,掌管一方軍政大權,其時蠻族烏狄頻頻擾邊來犯,為此朝廷集結了一批大軍駐紮,為鼓舞士氣,朝廷一次性撥下五十萬兩,原定一月之後酬軍之用。

結果只過半月,蠻族突然大舉進攻,一路燒殺搶掠,眼看危在旦夕,緊急關頭,卻猛然發現庫中的銀錢失盜,僅僅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在巡撫衙門尋着蹤影。

其時她爹傅巡撫并不在府衙,而是正跟着一個風塵女子出逃。

身邊還帶着一部分用庫銀兌換的銀票,被官兵追至江邊,傅巡撫自知罪孽深重,當場拔劍而亡。那女子在欲圖逃跑時不慎失足落水,打撈上來時,已然氣息全無,且腹中還有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

據那女子的鄰人供述,傅巡撫身前專門替她贖身置了宅院,平日裏穿金戴玉,出手也極為闊綽,她腹中的男胎應該就是傅巡撫的骨肉。

自此,一位賢臣折于女昌女支之手,為了滿足外室的驕奢淫逸,竟不惜以身犯法,擅自挪用軍資,并險些導致軍隊嘩變、城池失手,罪無可恕。

而在這些發生的前兩天,她突然被傅巡撫打發去百裏之外的永福寺上香,如果不是她回來的及時,就也被認為是知情逃亡的了。

人贓并獲,證據确鑿,除了她父親沒有親自受審之外,一切都毫無破綻。

可她怎麽也不可能相信,那個為了不讓她再受委屈,寧願與母親交惡,也不願續弦納妾的父親,如何會挪用軍資蓄養風塵女子?

更何況她自母親去後,便一直跟在父親身邊,如何不知道他為官清正,從未收受過一絲一毫的好處,每月到手的奉銀,除了救窮濟難,全靠她精打細算,才能勉強維持家用,怎麽會突然轉了性情,還做的那麽明顯。

可她不信又有什麽用呢?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

合上卷宗,她疲憊地撫了撫額頭,一籌莫展。

這時,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她忙将東西壓到了枕頭下面。

開門一看,是傅夫人身邊的丫環,只說讓她過去一趟。

她不明就裏地跟過去,傅夫人正在幾副首飾衣物。見了她,連忙親熱地拉了過去,揀看得順眼的往她身上比劃。

她這才知道,明日二皇子的王妃要在瑞王府邀衆人賞桂花,不知誰的提議,說是她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将寧王迷得五迷三道的,讓傅瑤琴明日将她也一并帶過去,給衆人開開眼界。

一聽就知道沒安什麽好心,她自是百般推拒。

“人家是王妃,哪裏有我們說不的份,你若不去,你妹妹也要跟着落不是。”傅夫人面上稍有不悅。

“我——”

見她眉頭微蹙,意識到是自己的話太露骨了,怕她氣惱,傅夫人連忙接過話,軟言勸說道:“你只管放心的去,以她們的身份地位,想必也不會怎麽為難你一個小丫頭,就是看着寧王的面上,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等了片刻,見她還在猶豫,話裏又帶出幾分不耐來:“你若不去,倒讓人誤會是我們怕你搶了瑤琴的風頭,眼裏不容人似的,我們以後哪裏還有臉面出去行走。”

她這般連哄帶逼,容不得傅錦言不點頭。

只是那些衣飾她一見沒要,傅夫人也沒有堅持。

第二日用過早飯,她就随着傅瑤琴上了馬車。

“停車!”

馬車剛轉過胡同口,傅瑤琴突然喊了一聲,等車停穩之後,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這馬車太窄小,人多了怕悶着姐姐,倒不如在外面清爽。”

她沒吭聲,看也沒看她一眼,便打開轎簾下了車。

“哼,自己什麽身份不知道麽!”

裏面輕飄飄地傳出來一句,馬車四周的人都看向她,她淡然一笑,沒有絲毫尴尬。

她知道,這一切都只是開始而已。

她父親身前雖居高位,但素來不喜結交權貴,尤其是皇子們的拉攏,更令他避而遠之,所以她對幾位王妃全無半點了解。

不過有一點她可以肯定,沖傅瑤琴方才的态度,恭王妃必然是她的大敵。

一切如她所料,當一群華服麗影映入眼簾時,其他人都還只是打量觀望,恭王妃便繞過東道,忍不住直接發難了。

“我還是看你跪着順眼些,起來做什麽?”

行禮之後,她剛起身,三王妃一眼橫過來,不鹹不淡說了一句,她只能重新跪回去。

“三弟妹,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個青衣奴才,犯不上的,莫掃了咱們賞花的雅興。”

“就是,我們知你是為外甥女出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故意打老五的臉面呢,不過一個新鮮的玩物,何必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另外兩位王妃一副看戲的姿态,明裏是勸,卻句句往恭王妃的心窩裏紮。

“聽見沒有?你們主子看那身青衣礙眼,還不上去給拔了?”

恭王妃咬牙忍住火氣,先将瑞王妃扯下水。

“瞧瞧,我原是替她着想,倒着了她的編排,拿我當槍使!”

瑞王妃笑着辯解了一句,但并未阻止,兩旁的丫環立即上前要來扯傅錦言的衣裳。

她無法,只能連聲求饒。

“給我脫,也好讓你長點記性,日後守好自己的本分!”

恭王妃任由她苦苦哀求,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這才厲聲道。

丫環不敢怠慢,取了她的外衫,依恭王妃的話,拿去廚房裏少了。

“啧啧,瞧這模樣,一滴淚也沒有,是個要強的。”

裕王妃嘆了一句。

“心比天高,也是賤命一條!”

恭王妃心中的怒氣稍解,冷哼一聲,滿是不屑。

“那也未必,咱們的五弟可是喜歡的緊呢,聽說為了她,連當初傅巡撫的案卷都翻出來了,指不定那日就真的跟咱們平起平坐了呢。”

瑞王妃眼睛一轉,又開口道。

她這話一出,不止是傅錦言,連裕王妃也變了臉色,直接從椅子上直起身來,看向瑞王妃,“還有這等事?老五也忒荒唐了!”

“哎呦,怪我多嘴,前幾日五弟向瑞王借了許多卷宗,我與瑞王也只是猜測,當不得真的,你們可別捅到五弟哪裏,讓我落埋怨。”

瑞王妃半真半假地道。

自太子重病而亡已有一年光景,儲君之位一直懸而未決,三皇子恭王雖有才幹,但因其外祖父當年起兵謀反,無緣皇儲之争;五皇子寧王雖是皇後嫡出,但年紀尚幼,且資質平庸,難堪大任;唯有四皇子裕王是瑞王的勁敵。

裕王雖生得心寬體胖,心眼卻比針尖還小,最喜背地裏搬弄是非,她今日設這個宴,就是要經由裕王之後,将宋熙私看卷宗的事抖露到聖上跟前去,如此既打壓了宋熙,又離間了宋熙和裕王的關系,好讓她們坐收漁翁之利。

“案子是父皇批閱過的,他這是要翻天不成!”

裕王妃猶自憤憤。

“五弟一向最是孝心,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想必也只是為了博佳人一笑吧。”瑞王妃端出一臉的純善,“說起來,那案子還是四弟親手辦的,四弟辦事一向穩妥,怕他什麽。”

“賤人,你說,是不是你指使老五做的?”

裕王妃陡然将目光轉向傅錦言,柳眉倒豎,儀态全無。

沒想到這麽快就敗露了,傅錦言心裏浮出一絲苦笑,正想着如何答複,裕王妃已經不耐煩,指使身邊的丫環道:“給我掌她的嘴,看她說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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