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匪

宋熙在京城裏繼續春風得意。

千裏之外的寧安府,被莫名關押了十數日的傅錦言終得重見天日。

西北的天氣遠比京城要酷烈的多,走出牢獄的那一個,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明晃晃、火辣辣的陽光刺的眼睛生疼,下意識被擋住的雙眼不由留下兩行清淚。

原任知府陳廷玉已經被調往他處,新來的父母官也許正琢磨着如何燒好他的三把火,壓根就沒把他們這行發配的人放在心上。

宋熙派來的随從都已經返回京城,只留下傅錦言和兩個押送的衙差,繼續踏上發配之路。

越是往北走,天氣越是燥熱的厲害,再加上宋熙陡然翻臉撤人的舉動,兩個衙差的市儈嘴臉越發藏不住了。

“唉,熱死了,停停。”

一個衙差說着往官道旁的一顆大樹下躺去,另一個看了傅錦言一眼,搖了搖頭,也走了過去,兩人拿出水壺和幹糧自己享受起來,任由傅錦言在大太陽底下站着。

他們都吃飽喝足後,又眯了一炷香的時間,傅錦言就站在原地,臉上除了被太陽曬的更紅了些,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兩個衙差起來伸了個懶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較着勁,都想讓對方上前去說話。

想當初,剛被寧安府的人抓住的時候,仗着背後有宋熙撐腰,他二人是何等的嚣張,結果從頭到尾沒見宋熙有什麽動靜,反而一聲不吭地把人都撤走了,讓他們兄弟兩人跟着吃了一頓無妄之災,真是晦氣!

所謂的小人嘴臉,大概就是他們這副你收回了給他們的好處,便像搶了他們寶貝似的的惡劣本性。只是弄不清楚傅錦言同宋熙究竟是什麽關系,眼下還不敢冒然下手罷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最終瘦一些的衙差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搶過胖衙差手中的水壺,歪歪斜斜地向着傅錦言走去。

“這兒的太陽毒得很,姑娘怎麽不去樹下歇歇?”

瘦衙差的眼神在她身上掃視了一遍,将水壺遞了上去。

“謝謝。”傅錦言客氣地頓了頓首,卻并沒有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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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也別太過傷心了,許是寧王有什麽急事,人手不夠,才把人給喊回去的,像姑娘這樣的美人,寧王遲早會回心轉意的。”

瘦衙差一面話中有話地勸慰她,一面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他們兩個早就商讨過了,并且得出了一致的看法,那就是傅錦言這個命苦的美人兒已經徹底地被抛棄了。似宋熙那樣的貴胄王孫,身邊要姿色有姿色,要身份有身份的美人不定有多少,怎麽可能對一個被發配千裏的人長情?

如果沒有了宋熙那一層顧慮,那傅錦言一路上還不由得他們哥倆處置?這麽想着,他看向傅錦言的眼神頓時邪氣了不少。

傅錦言覺察到了他的視線,沒有表現出不悅,她不着痕跡地扭頭向前走去。“二位差官多慮了,寧王殿下的心思,豈是我這個戴罪之人所能猜測的。”

腳上已經磨出了一層水泡,此時每一步都如同赤着腳在刀鋒上走過,錐心的疼痛傳遍了全身,她卻也只能咬牙默默忍受着,而更大的恐懼則來自這兩個押解她的衙差,他們越來越散漫屋裏的舉動,讓她的神經一刻也不敢放松。

此時的她很想與宋熙徹底劃開界限,可理智告訴了,沒有宋熙的威懾,或許不久之後她就屍骨無存了。

這些日子裏,她也曾天真地寄希望于宋熙過,後來,除了強撐着等待解脫,她誰都不願再去想了。

瘦官差茫然地望着她那筆直的身影,知道面皮被烈日曬得發燙,才陡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居然被一個被發配的女人給震懾住了,他斜睨了傅錦言一眼,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伸手招呼胖衙差上路。

“兄弟,怎麽樣?”

“他奶奶的,老子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能擺譜的!”瘦差官臉色發青,透出一股狠厲,“肯定是被寧王扔下的賤貨,照我說,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咱哥倆就發了這個財怎樣?”

胖差官眼珠飛快地轉了兩圈,最終點了點頭。至于怎麽個發財之法,經手那麽多囚犯,他們早就很默契了,但是在發財之前,他們不約而同地看了前面的傅錦言一眼,笑得越發邪惡了。

下定了決心,他們立馬來了精神,大跨步搶到傅錦言的前面,經過驿站時也不歇腳,一直走到暮色四合時,恰巧遇到一個破敗的古廟,兩人眼神一閃,便徑直往廟裏走,做出過夜的打算。

傅錦言此時也支撐不住了,但并沒有随着二人走進去,只默默地坐在廟外的臺階處歇息,咬牙走了一路,她整個人一坐下來便虛脫了,昏昏沉沉的直想睡過去,但兩人不時投過來的目光,卻又讓她如芒在背,有一種只要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的幻覺。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也不理會她,各自為架鍋做飯忙碌着。

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的,就在兩人不顧她的掙紮,用力将她往破廟裏拉的絕望之際,突然從夜色之中蹿出幾條漆黑的身影,兩個衙差畢竟經驗豐富,一見情況不妙,立馬棄了傅錦言,一面高聲擺明身份,試圖震懾歹人,一面拿起刀棒招架。

雙拳難敵四手,那幾人一擁而上,輕易就将兩人制伏,也不說話,連同傅錦言一起綁了,又在頭上套了一個厚實的布袋,推推搡搡的,不知道要把他們帶向何處。

磕磕絆絆地被帶着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一行人終于停了下來。

“禀寨主,人都抓回來了。”

随着一個粗魯的聲音,他們頭上的布袋被取了下來。

屋裏燈火通明,甚是空曠,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才出牢獄,又進了狼窩了。

早就聽聞西北民風彪悍,沒想到竟然有山匪膽敢搶掠朝廷的官差,傅錦言心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抱着最壞的打算,她大着膽子擡起頭,先看了身邊的兩個差官一眼,那兩人爬了大半個時辰的山路,又被吓了個半死,此時都面如土灰地癱坐在地上,上下牙直哆嗦,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漠然地調轉視線,環視了一圈,心裏越來越涼了。

這裏無疑是山匪的老巢,空曠的大廳裏圍滿了山匪,匪首端坐在大廳上方的交椅上,此時也正盯着她們看。

她一擡手,倒是讓出匪首之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彼此交頭接耳地小聲談論着什麽,打破了屋裏的沉寂。

“寨、寨主,她是我帶回來的,您看是不是……”

“劉麻子你想得美!”

“就是、就是,憑你也配,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好東西當然要拿來孝敬寨主了,劉麻子你想造反不成?”

“……”

那個被叫做劉麻子山匪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着哭腔向為首的人道:“寨主,你可不能聽信他們胡說,我對您可一直都是忠心不二的呀,美人當然是寨主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匪首任由他們鬧,一點兒表情也沒有。

劉麻子尴尬地愣了片刻,開始點頭如搗蒜謝罪,就在他伸手要扇自己的嘴巴時,那人終于皺了皺眉頭,嫌棄地道:“滾一邊去,丢人現眼的東西!”

劉麻子如遇大赦,麻溜地起身擠到了人群後面去,連個影子也不敢再露出來。

“你就是從京城發配出來的女犯?”

匪首直視着她,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寨、寨主大人英明,她就是小的要押送至隴西的囚犯,不知因何冒犯了您老人家——”

“行了,老子不是你那坐大堂的官老爺,不愛聽這些廢話,既然來了,就聽天由命吧。”匪首不耐煩地打斷胖衙差的話。

傅錦言心裏越發覺得怪異,若是單純的打劫,那匪首是如何得知她們要去往隴西的?莫非……她的心裏升起更加不好的預感。

“寨主息怒,小的就将她送與寨主,決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只求寨主高擡貴手……我上有老下有小……”兩個衙差已經泣不成聲了。

“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匪首沒有搭理那二人,擡了擡下巴,沖着傅錦言問道。

“我就一條賤命,有什麽可怕的,該怕的事寨主你才對。”傅錦言收起思緒,孤注一擲地道。

“哦?莫不是你山下還有同夥?”匪首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來,“不過我很欣賞你的膽識,如果不是有人花錢買你們的命,我還真想把你留下來做我的壓寨夫人。”

“有些錢有命拿未必有命花,同夥不可靠的話,就是最大的敵人。”說這話時,她輕輕掃了一眼哭做一團的衙差二人。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

“你知道是誰想要你們的命?”

“……”

見她不開口,那匪首終于坐不住了,從堂上走下來,逼近了她,“老子最煩別人跟我賣關子,看在你是女人,讓你一回,不說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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