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圍
傅錦言沒有料到他會突然靠的這麽近,猛得往後躲。
“快說!”
匪首的耐心徹底消失了,橫眉怒目地吼了一句,欺身上前,伸手去捏她的下巴。
他的手還沒伸過去,方才的躲閃已經耗盡了她最後一絲精力,她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匪首愣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攔腰将她扶住,怕她是裝出來的,更加惡聲惡氣地恐吓道:“少給老子來這一套,小心我真把你賞給劉麻子!”
“撲通!”
傅錦言沒有半點動靜,劉麻子卻又跪在了地上,一番賭咒發誓表忠心,“寨主,小的真的不敢啊!”
匪首看都沒有看劉麻子一眼,見傅錦言沒有反應,伸手探向她的鼻子,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真暈過去了。”
“韓虎,你……”
“寨主,人都在你懷裏了,我可不幹這種奪人之美的事!”
被點名的壯漢打斷匪首的話,兩只手要個不停。
“滾!”
手下人接二連三地出醜,匪首臉上有些挂不住了,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心腹一眼,手臂輕輕一帶,将傅錦言打橫抱了起來,略一遲疑,帶着她往後廳去了。“去外面找兩個手腳利落的婆娘進來瞧瞧,死了就不值錢了。”
衆人正情緒激動地盤算着明天如何迎接寨主夫人呢,被他一句話給潑醒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做的什麽打算。
半盞茶的功夫,兩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被帶去了後廳,聽說要去伺候新寨主夫人,緊張的臉色都不對了。
左等右等不見什麽動靜,衆人漸漸地都散了,大廳裏唯獨留下被綁住手腳的押差二人,嗚嗚咽咽地,一直哭喊到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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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言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以為自己應該已經在黃泉路上了,腳上傳來的刺痛卻告訴她,她還活着。
“夫人,別動!”
“水泡挑了才好得快。”
有人按住她本能往回縮的腳,急切地勸阻道。
她想起身看個究竟,頭才離開枕頭,一陣眩暈便讓她又倒了回去,“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裏?”她張口要問,卻發現嗓子幹啞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夫人別害怕,這裏是寨主的住處,沒有人敢傷害你的。”
“渴了吧?來,喝點水。”
兩人配合默契地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其中一人的手上還端着一個粗瓷大碗。
她确實渴得厲害,渾身也沒有一點兒力氣,只能由着她們将她扶起來,喂了小半碗水。
“唉,那兩個差官真不是人,把一個嬌滴滴的女娃折磨成這個樣子!”
腳上全是血泡,臉也被曬傷的厲害,整個人像是脫了形似的,即便知道她是罪犯,兩個婦人也忍不住心疼起來。
她歇了一會兒,向兩人道了謝,“請問你們寨主……”
她還沒說完,匪首正好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她恢複了神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你的命是我的,但也要謝我,不是我,你怕早就被那兩個狗東西折磨死了,我這也算是給你續命了。”
他毫不避嫌地坐在了床邊,盯着傅錦言看了幾眼,見她仍舊沒有什麽反應,眼中的興味更濃了,“你們先去準備點吃的,別壞了本寨主的大事!”
屋裏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匪首又往她跟前湊了湊,“怎麽,吓破膽了?”
傅錦言不躲不避,擡眼與他對視,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如果他不說話,她肯定會以為是從深山裏跑出來的野人,身材異常高大健壯,散亂的長發連着眉毛和胡子,簡直就是一堆毛發中間長了一雙眼睛和鼻子。
但就憑那雙閃着精光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傅錦言就敢斷定,眼前這個匪首絕對不會如他表現出來的這般粗鄙。
她能安然無恙地躺在這裏,無疑是最具說服力的。
“莫非是個啞巴?”
匪首被她看得頗為不自在,往遠處挪了挪,摸着下巴琢磨道,最終放棄了。“不管怎麽樣,珍惜你還活着的最後一天吧,今兒個晚上,買主就來驗貨了。”
他不再理會她,轉身往門外走去。
“彼此彼此。”
傅錦言強忍着喉部的不适說了一句,嘶啞的聲音此時有了一種看透生死的淡漠。
他的腳下頓了頓,并沒有立即轉過身來。
“能有這麽多人陪葬,劃算得很。”
傅錦言坐直身子,緩緩地道。
“哼,能讓老子陪葬的人還沒投進娘胎呢!”
“我有說是你嗎?”
“呃……”
匪首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這麽跳進了一個丫頭的坑,眉頭皺的能擰出水來了,卻語塞地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
“……”
“那些人為何要買我的命?”
“……”
“你如何就自信他們不會殺人滅口,以絕後患呢?”
“……”
“還是說你早就有了對策?”
“……”
匪首啞口無言地望着她,良久,嘴角扯出一個笑意,“沒想到一個啞巴竟然也能這麽的伶牙俐齒。”
傅錦言沒有理會他的調侃。
其實他的內心并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随意,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黃毛丫頭,能在生死之間這麽淡定,還能這麽透徹地分析他的處境,一看就知來歷不淺。
他自幼父母雙亡,為了填飽肚子,不受野狗和人的欺淩,混成了他們那一方最大的地痞潑皮,但他并不怎麽遭人憎恨,因為他有作為底線的良知,從不欺辱老幼良善,後來因失手打了調戲良家女子的官家公子,流亡在外。
逃到這座山附近時,被當時的山匪頭子抓上了山,結果一怒之下就滅了匪首,占山為王了。
他不願打家劫舍,四處搶掠,可山上這麽多活口也不能都給掐死埋了,正在發愁,有人替他引薦了這份買賣,只說讓他們于什麽時日,截住兩個衙差和一個女囚,滅口後交給他們,就有白銀三百兩的酬勞。
他不願無故沾染人命,一口回絕了,衆山匪一見他回絕了,不滿和怨恨的情緒立即彌漫了整個山頭。
最終,雙方商量出一個折中的法子,由他們抓人,之後把人交由對方處置。
他雖然沒經過什麽大風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點道理還是懂的,今晚交人的地點是他選的,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即便對方反悔,要殺人滅口,他也能安然逃脫。
“你說呢?”
他眯了眯眼,挑釁地回了一句。
傅錦言聽了他的話略微點了點頭,“有備無患。”
“就算被你猜着了,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态,等着看她還能有什麽說辭。
“你們有與朝廷兵力抗衡的能力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住了,“你是說……”
“真是無知者無畏。”
“你究竟是什麽人?”
從他震驚的神情中,傅瑤琴難得地露出一絲淺笑。她知道她又一次死裏逃生了。
喝了半碗婦人端進來的粥,她才将她的經歷毫無隐瞞地說了一遍,“我不知道想要我性命的人究竟是誰,但肯定是朝中之人,你只要參合進來,就休想全身而退。”
“你想唬我放了你?”
他還是半信半疑。
“即便你們放了我,我也未必逃脫得了他們的追殺。”
“那你想怎樣?”
“現今天下太平,山匪并非立身之計。”
“你想讓我幫你?”
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眼前這個丫頭無疑是他見過的最橫的肉票了,竟然想讓綁匪給她做保镖,真是異想天開的厲害。
“也是救你們自己。”
“哼,說的好聽,我們大不了一走了之,另尋他處落腳,何必攤你這場渾水?”
想把他當傻瓜,沒門!
“做一輩子流寇?”
“老子高興!”
一再被她鄙視,匪首的怒氣又快按耐不住了。
“你送我去隴西,我說服隴西巡撫給你一個用武之地。”
傅錦言不再賣關子,直接将交換的條件攤了出來。
他聽了這話,氣得雙手握得咯吱咯吱響,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幾乎要冒出火來,半晌回轉身去,向門口走去,“哈哈哈,你讓我防着他們,卻要信你一個小丫頭能給我謀個錦繡前程?老子不是猴,由着你們耍!”
說完揚長而去。
傅錦言看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身後,閉上眼睛,輕輕地嘆了口氣。
令她欣慰的是,她沒有看錯人,這個匪首雖然一身草莽之氣,卻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話,她相信,在天黑之前,他絕對會再來找她的。
果不其然,太陽落到屋頂處時,那人再次出現了,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你真是個災星,我的探子回來說……”他撓了撓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整座山都被暗中包圍了。”
“……”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們壓根就發現不了他們的蛛絲馬跡,我們現在都出不去了。”
傅錦言不開口,他略顯尴尬地繼續道。
“……”
“你怎麽不說話?”
“我可不敢把你當猴耍。”
傅錦言冷冰冰的一句話,把他堵得臉色通紅,脖子上青筋直冒,不知究竟是窘的還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