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逃
他們無牽無挂的,閑着無事,便在山上閑逛,無意走到一處地洞前時,才猛然想起來,裏面還關着兩個活人呢。
那是前幾日,他們從山下劫上山來的。
原本是看他們衣着不俗,還騎着兩匹讓人見了就眼熱的高頭大馬,不由動了歹心,想劫些東西。誰知那個年紀輕輕的小白臉脾氣倒是跟他們家寨主一樣,硬的很,那嘴更是比他家寨主還了得,罵起人來一套一套不重樣的,還不帶一個髒字。
匪首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把刀擱在了他的脖子上,以為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定然被吓壞了,誰知遇到了一個軟硬不吃的主,把脖子一橫,直接杠上了。
匪首沒有辦法,就把人直接關進了地洞裏,想挫挫他的銳氣。
結果攤上傅錦言這件麻煩事,就把這兩人給忘了。
兩都沒人去送過飯了,也不知道餓死了沒有。
他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也知道寨主的秉性,事後若知道他們隐藏不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只是出來找了一圈,都沒見着人影,懷着讨好寨主夫人的私心,這才找到傅錦言跟前來。
在他們的心中,昨日寨主抱着美人離開,便是成就了好事,雖然沒有特意說明,但見今日寨主對傅錦言言聽計從的态度,就知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哪裏會知道他們之間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而已。
“不要這樣叫我,我和他……你們的寨主沒有任何關系。”
見他們沒有歹意,她放松下來,鄭重地解釋道。
“呃……”劉麻子疑惑地回頭和兩個同夥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地點了點頭,又轉過頭來,“是是,小的都忘了,以後咱們就是良民了,夫人,小的有事禀報。”
他自以為聰明地把“寨主”兩個字給去掉了,一臉的得意。
“我不是……”
“你們在這裏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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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言還待解釋,突然走進來的匪首打斷了她的話。
她聞聲看過去,不由得愣住了。
正向她走來的這個人,有着匪首的聲音和外形,那張臉卻是那麽的陌生。
之前匪首給她的印象是從深山裏出來的長毛野人,而眼前這個人看上去卻像是武将世家裏出來的少年公子。
他雖然身形高大,可面容整潔,五官俊美,懸挺的鼻梁和下颌剛毅有力的線條,襯得整個人豐神俊朗,英武不凡。看上去最多十七八歲。
“寨……寨主?”
三個山匪也倒吸了一口氣,不由驚呼道。
“又不是沒見我,大驚小怪什麽?”
被他們看得略微有些不自在,頭向一側偏了偏,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
雖然眼前的寨主年輕俊美地不可思議,但身上的氣勢一點兒也沒有變,三個被他的積威鎮壓已久的人立馬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麽了。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匪首清了清嗓子,挑眉問道。
三人連忙争先恐後地将事情原委又說了一遍,甚至連劉麻子方才看傅錦言看呆了的情形都一五一十交待了,急得劉麻子恨不得去跳河以示清白。
匪首倒是大度,除了再次申明不能喊傅錦言夫人之外,并沒有與他計較,感動的劉麻子熱淚盈眶。
“你們過去看看,那個姓林的雖然脾氣臭了些,卻也是個有骨氣的,一會離開時蒙眼綁上,帶出去後再放了。”
得了匪首的話,三人連忙一溜煙跑了。
等大廳裏就剩下他們兩人,氣氛似乎更加尴尬了,為了緩和氣氛,匪首主動找着話題:“老子……我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滿口之乎者也的讀書人,可這個叫林彥知的卻是個有種的,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低頭。”
他話音還未落,傅錦言“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說他叫什麽?”
“林彥知呀,他自己報的姓名,我可沒有逼問過他。”
“彥知?快帶我去看看!”
傅錦言顧不上形态,拉起他的衣袖就往門外跑。
“難道你們認識?”
“……”
“是你……親人?”見她這麽緊張,他心裏猜的是另一種關系,只是怕冒昧了,沒好意思說。
“他是林叔父的獨子。”
“林叔父是……不可能這麽巧吧?”
他恍然大悟,不由一陣心塞,剛打算投奔人家,結果差點把人家兒子給關廢了,這梁子結的可真是時候!
他就知道老天爺從來都不會站在他這邊!
這下不等傅錦言催,他就加快了腳步。
他們趕到時,林彥知和他的随從已經被從地洞裏擡了出來,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幾個人正在給他們喂水、扇風。
傅錦言連忙跑過去,一見果然是林彥知,一時悲喜交加,扶着他淚如雨下,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她的舉動造成了更大的誤會,以為她也是被劫到山上的,還剩下半口氣的林彥知強撐着坐起來,擋在她的身前,對着匪首怒目而視。
傅錦言連忙同他解釋,這才稍稍平息他激動的情緒。
天黑之前,在傅錦言的照顧之下,林彥知終于恢複了些體力,也了解了彼此的經歷和處境。
作為傅老爺的至交,雖然沒有幫上什麽忙,但林知府一直關注着傅錦言的情況,曾也想把她接到自己的府上養育,礙于她叔父的情面,只得作罷。
林彥知自幼與她相交,一接到她被發配到隴西的消息,想到沿途的危險,便不顧林知府的勸阻,私下帶了一個随從起身來迎接她,誰知半路殺出個山匪,耽誤了他的正事不說,還險些被餓死在黑漆漆的地洞裏。
一說起這些,他便氣得咬牙切齒。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傅錦言自從見了他,便再也支撐不住了,想着自己的境遇,不由一陣凄涼,淚水順着臉頰又流了下來。
“快別說這樣的話,是我自己要來的。”
“我真的怕再牽連了……”
“再胡思亂想了,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容你再受委屈,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林彥知拍了拍她的肩,溫和地安慰着她。
兩人在屋裏傷感不已,屋外的窗戶下卻聚集了一群探頭探腦的山匪,還不是擠眉弄眼地低聲交流着。
“啧啧啧,真是傷風敗俗!”
“你說他們兩個都這樣了,咱們寨主怎麽就坐得住呢?”
“咱們寨主論樣貌論武藝,哪樣不比他一個小白臉強,怎麽會把他放在眼裏?”
“我呸!你在這裏拍馬屁有什麽用,沒見人家手都粘上了?”
“就是,現在的姑娘就是喜歡這種……”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收拾東西,不要命了是不是?”
突然出現的匪首一聲怒喝,衆人立馬灰溜溜地散開了。
“咳咳,再不走就沒時間了,你們都沒事吧?”
匪首敲開門,對兩人說道。
林彥知一見他,便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傅錦言沖他點了點頭,去扶林彥知起來。“我們跟得上,你放心吧。”
匪首點了點頭,就轉身往外走。
“你就這麽信他?不會是等着有人追上來的時候,丢下我們做緩兵之計吧?”
林彥知扭過頭來說了一句。也不怪他猜疑,他們都剛從折磨從緩過一口氣,讓他們自己跟着逃跑,怎麽聽都覺得不靠譜。
“愛跟不跟,你可以自己想辦法出去!”
匪首直接回怼了一句。
“現在會撇清關系了,當初怎麽不問問我願不願意被劫上山呢!”
林彥知可不吃他這一套,立即沖他挑釁地揚了揚下巴。
“好了,再吵下去就不用逃了!”
傅錦言頭疼地打斷了兩人的争執,看向匪首:“你先去看看你的人吧,我們這就出去。”說完去扶林彥知。
兩個人的怒火就被她的一句話給澆滅了,匪首繼續往前走了三步,又回過頭來,“我姓顧,名懷風,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說了要帶你們出去,自然不會食言,我已經派人去官府報了信,放心好了,他們沒有時間來追過來的。”說完大踏步離開了。
林彥知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麽,與傅錦言相扶着走了出來。
門口是他的随從的兩匹坐騎,顧懷風讓她和林彥知騎了,自己走在前面帶路。
屏氣凝神地走了近兩個時辰,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身後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一群人就此分了幾批,各自擇路前往隴西,一面引起注意。
分開時,林彥知和顧懷風又起了争執。
因為林彥知的身份,顧懷風提出他們主仆帶着幾個人單獨走,這樣既能保證他們的安全,也不會引起任何懷疑。而傅錦言則跟着他一起走。
林彥知當然不放心傅錦言跟着他,懷疑他是心懷不軌,或者是怕他們到了隴西後翻臉,拿傅錦言做人質。
兩人可能是天生的八字不合,三言兩句就又僵持住了。
最後,傅錦言自己拿了主意,說服林彥知先返回家中,安頓了跟他一去回去的人,她則跟着顧懷風一同趕路。
先前還寸步不讓的林彥知一對上傅錦言,立馬就沒脾氣了,再三叮囑之後,只能分道揚镳,各自上路。
衆山匪離開時,無不向顧懷風投來欽佩的目光,還是自己的寨主厲害,只一夜光景,那姑娘就舍了青梅竹馬,甘願與他患難與共了。
尤其是跟随在他們身後的幾個人,那強烈的眼神,連顧懷風都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差點以為是被人跟蹤了。
包括傅錦言在內,随行的幾人都以為他會挑人煙稀少的路徑走,誰知他不僅沒有半點逃命的意識,還專往繁華之處走,看着街上那些因為他而失神的女子,高調的簡直有點欠揍。
雖然招搖,他倒也考慮的周全。
他們一行六人,他和傅錦言佯裝夫婦,那兩個曾伺候過傅錦言的婦人以及劉麻子等兩個山匪,則充當随從。
一行人除了傅錦言刻意掩蓋了容貌,扮做身患重病、弱不禁風的夫人,其餘人在他的要求之下,都煥然一新,連粗俗的舉止都收斂了不少,看上去還真有強健家仆的模樣。
也許是在山上悶的久了,許久沒有體會過正常人的生活了,他倒不急着趕路,一路上東走西逛,俨然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做派。
剛開始,一衆山匪還畏首畏尾的,旁人随意投過來的一個眼神,都能讓他們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人割了腦袋去。
一連幾日平安無事後,他們也漸漸的放開了,愛湊熱鬧的習性比顧懷風有過之而無不及。
唯有傅錦言一直心事重重,臉上的憂慮不用刻意僞裝,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模樣。
這日一行人來到臨城——西北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劉麻子等人不等顧懷風發話,就打聽到了城中最合适的酒館,趕着馬車直奔過去。
又饑又渴的幾人還沒挑好桌子,就招來店小二要了一大堆吃食。
傅錦言吃的很少,幾筷子之後就靜看着他們風卷殘雲。
兩個婦人剛開始礙着她寨主夫人的身份,還會殷勤地勸上幾回,後來習慣了,也就由着她去了。
這時正是中午,酒館裏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她正自出神,突然一個名字從鄰座飄了過來,令她一怔,身子也不自覺僵了僵。
聽口音就知道,鄰座的食客一定是來自京城的,他們舉筷間談論的話題正是關于寧王宋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