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報恩
顧懷風雖然臉上不顯,心裏也是嚴陣以待的。
這一路上,他們都隐藏的特別好,沒有出現任何差錯,誰知道眼看着隴西已經近在眼前了,居然這麽意外地趟了一灘渾水。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對手和圍觀的百姓,心裏預想着各種可能的結果。
可千算萬算,他還是被接下來的一幕給驚呆了。
原本圍着看熱鬧的人,一聽說他們是匪盜,又見劉麻子等幾個一臉兇相的人挾着傅錦言等逃竄,還以為是匪盜是專門進城抓人的,生怕自己遭了秧,立馬驚慌地四下散開了。
那幾個前一刻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抓了他們去官府領賞的爪牙,一見百姓的反應,又看了看顧懷風的氣勢,非但沒有借着人多勢衆将他拿下,反而收了臉上的蠻橫,猶疑了片刻,丢下一句“有種別跑,在這裏給我等着!”的狠話,也是掉頭就跑。
看着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猶如受了驚的兔子似的逃跑,驚訝之餘,他連一個鄙夷的眼神都不願意再多給,抓緊時間去追傅錦言一行人。
從小到大,打架鬥毆的事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對自己的命并沒有看得多精貴,所以無論面對什麽陣仗,他壓根不知道什麽叫做害怕。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是那群山匪的寨主,是傅錦言那個弱女子的護送者,雖然都與他未必親近,但既然擔起了這份責任,便多了許多顧慮。
好在一路順利。
傅錦言一行人安安全全地出了城門,他也後腳就跟了上去。
他們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往前趕路,離開官道,甚至連偏僻的小徑都不敢多走,在荒野裏直走了一個時辰,确認沒有被人追趕,才停下了整頓歇息。
傅錦言因發配路上遭受的折磨,以及內心的憂慮,近來身形消瘦了許多,一路上跑過來,幾次差點暈過去,但都咬牙撐過來了,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停下來時,她臉色蒼白如紙,汗如雨下,整個人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好在顧懷風眼疾手快,大步跨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腰,将人給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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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照顧她的兩個婦人也有了經驗,不等他發話,就将人接了過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扇涼風,就連剛被他們救出來的那個女子,也自發地幫着給她擦汗、扇涼風。
“才跑了這麽點路就受住呃,這身板,真是比紙紮的人還不經事。”
被救下的女子一點也不見外,一面照顧着傅錦言,一面找着話同幾個人套近乎。
幾個山匪除了顧懷風看了她一眼之外,都在忙着歇息,誰也沒在意她的話,更沒有回應她。
那女子也不覺尴尬,見喂水的婦人笨手笨腳的,碗裏的水傅錦言沒喝進去幾滴,都順着脖子沒進了衣領中。“這樣怎麽可能喂的進去,你要先把她放平了,托着她的腦後,這樣才能喂進去。”她說着便從婦人手中接過碗,自己示範了一遍。
“你看,這樣不就喝下去了麽,照你那個喂法,你還沒醒呢,說不準再被灌到衣領裏的水給涼着了。”将剩下的半碗水喂了下去,女子一臉的得意。
不知道被她的那句話給吸引住了,原本正半坐着歇息的劉麻子突然朝傅錦言這邊投過來一個眼神,正好被女子察覺了。
劉麻子臉上一紅,連忙躲閃着收回了視線,但女子卻并沒有放過他,“這位大哥,方才多虧你們幫我,看你這麽關心她,想必是你的……家人吧,放心,照顧人我是最拿手的,她就是身子弱了些,緩緩就好了。”
她這話一出口,劉麻子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抓了現行似的,整個人窘得恨不得把頭插進土堆裏。
“男子漢大丈夫的,關心家人又不是什麽醜事,還怕人笑話麽?”女子不解地開導他道。
“你不知道就少胡說八道!那是我們寨主夫人,誰跟你說是我家人了!”
劉麻子生怕讓這女子繼續掰扯下去,産生更大的誤會讓顧懷風對他不滿,急得一下跳起來,指着女子警告道。
“夫……人?”
那女子聞言怔了怔,不可思議地打量了傅錦言幾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顧懷風,一臉震驚和疑惑。
“喂,你怎麽了?被吓傻了?”
劉麻子被她的反應給弄迷糊了。一般人聽了他方才那句話,關注點不是都應該在“寨主”兩個字上面嗎?他們可是實打實的山匪,怎麽眼前的這個蠢女人的關注點會歪到“夫人”上面去,還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她……和恩公你是……兩口子?”
女子像是被什麽打擊到了似的,全然沒有去理會劉麻子的話,眼神不停在傅錦言和顧懷風之間來回轉,喃喃自語地道。
她突然這般失魂落魄地模樣,其餘人都被弄迷糊了,跟着她的視線在顧懷風、她以及傅錦言之間轉了幾個來回,終于似有所悟。
“你這個蠢女人,該不會是看上我們寨主了吧?”
劉麻子在男女之事方面總是顯得比其他人靈光一些,忽然之間拍了一下腦門,怪喊了一聲。
那女子倒也直爽,見心事被說破,臉上雖浮出一層薄暈,但并未否認,她直視顧懷風,神情坦然地道:“我雖然是個鄉下人,沒什麽見識,可也聽過知恩圖報的道理,我那畜生不如的親人要把我往火坑裏推,是你救了我,我原本想着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都……,卻沒有想到……”
畢竟是個女兒家,有些話還是羞于直白地說出來。
“哼!說的那麽好聽,還不是看我家寨主生得英武不凡,老子不也救了你麽,怎麽沒見你對老子這麽感恩!”
見她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劉麻子心裏酸酸的,女子生得好招人喜歡也就算了,男人也更招人,老天爺真是他奶奶的不公平!
女子自顧感傷,劉麻子的這番話只換來顧懷風一個不悅的眼神。
得了警告,劉麻子碩大的腦袋往脖子上一縮,老老實實地歇息去了。
顧懷風像是什麽都不曾聽到,面無表情地走到女子跟前,先看了看她脖子處的傷口,好在傷口不怎麽深,這會兒已經結痂了,看她精神這麽好,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眼神越過她,落在傅錦言的臉上,他伸手試了試她的鼻息,見她呼吸平緩,便讓一個婦人将人從女子的手上接了過去。
“我們不是壞人,也不是你應該招惹的人,救你也是順手,你不必記在心上,天也不早了,你有什麽去處,也該動身了。”顧懷風淡淡地說道。
女子聞言擡頭看了看他,沉默良久,才開口:“回去還是死路一條,我也沒有什麽可以投靠的親戚,你們既救了我的命,是生是死,我都跟着你們走。”
“哼哼!”
劉麻子又陰陽怪異地哼了兩聲。
“我們可能自身都難保,你一個好人家的人,跟我們摻和什麽?”顧懷風皺了皺眉頭。
“放心,我不會拖你們的後腿的。”女子心意已決。
“哼,心懷不軌!”劉麻子忍不住道。
“你說什麽?”
不等女子反駁,顧懷風先開口了,瞥向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絲涼意。
劉麻子知道自己又沒管住這張賤嘴,惹得顧懷風不快,連忙絞盡腦汁地開脫自己:“呃,寨主冤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為……為……對!為了咱們的安全着想!
怎麽就那麽巧,咱們剛到臨城,就撞上這樣的事,還逃的這樣順利,這女人明知道咱們是山匪,還要死纏爛打的跟着我們,說不準就是那戲文裏唱的那什麽計來着,要真是奸細咱們可就危險了。
你想啊,咱們以前可以大搖大擺的從城裏走,現在身份暴露了,大不了從小道走,如果身邊多了一個奸細,那就是能天上飛、水裏游也難逃一劫呀!”
“那你說怎麽辦?”顧懷風面無表情地道。
“我……”見自家寨主面色不善,劉麻子及時地止住了話頭,讪讪地道:“一切全聽寨主了。”
顧懷風實在懶得看他,轉頭向那女子還是打算勸她離開。
“你少含血噴人,我張翠蘭有名有姓,你們盡可去張家莊上打聽打聽,你才是奸細呢,祖祖輩輩都是奸細!”
那女子的性情還有些潑辣,并不像傅錦言那樣少言少語,聽了劉麻子的話,立刻柳眉一豎,指着劉麻子,咬牙便罵。
劉麻子見她不好招惹,立馬慫了,借口內急躲得遠遠的。
顧懷風頭疼地撫了撫額頭,面對這樣難纏的人,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不由看向傅錦言,心裏想,要是她這個時候醒着就好了,肯定能想出好辦法來。
無論怎麽說,叫張翠蘭的女子就是鐵定了心要跟着他們,在得知他們要躲過敵人的暗中追捕,前往隴西後,還自告奮勇地說,她知道一條只有她們當地百姓才會走的山野小道,可以帶他們從那裏走,保準誰也找不到他們。
人既然暫時甩不掉,還有這樣的好處,況且眼下剛經過一場風波,也不宜停留太久。就點頭答應了,等傅錦言醒過來之後,再商量着拿個主意就好了。
磨蹭半天,回來聽到這個消息的劉麻子憤憤地嘀咕了一句:“要是真被她給賣了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