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誤會
那兩個女子傅錦言雖不認識,可她們的父親卻是極為耳熟的。
她自幼喪母,又不受祖母待見,父親傅祯怕她受委屈,便一直待在身邊,親自教導。
多年間,她随着傅祯四處為官,朝廷裏大大小小的官員,但凡有些名姓的,她多半都有所了解。
方才那女子報上家門,她便知道她們的來歷了。
現在手握兵權,坐鎮隴西的撫遠大将軍李介,當初她父親還在世時,她還曾見過幾次,之後父親還與她談論過,記得父親對他贊賞有加,稱贊他是将帥之才,只是有些可惜了,可惜他是四皇子裕王的人,而裕王,是諸皇子中父親最不看好的皇儲候選。
“父親莫不是忘了還有恭王?”
當時的她還很不解,在她看來,因外祖父謀逆而失去皇儲機會的恭王不應該才是最不可能的嗎?
還記得父親聽了她的話之後,默然不語良久,最後長嘆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錦言,你記住,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會變的,要學會用心去看,而不只是耳朵和眼睛。”
她當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父親以為,諸皇子中,誰才是最堪大任的呢?”
“你一個小丫頭,到操起天下的心來了?”
見她問的認真,父親反倒一掃凝重,笑了起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麽?”
見父親高興,她也難得的調皮。
“唉,聖意難測,這些哪裏由得了你我操心。”
“父親說說嘛,您最看好哪個皇子呢?瑞王嗎?”
在她看來,四皇子裕王父親最不看好,恭王連争一争的機會都沒有,五皇子雖是皇後嫡出,可年紀尚幼,素來聽聞也是個不求上進的,那麽就只有二皇子瑞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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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可為一能吏罷了。”父親又搖了搖頭。
“那……那難不成……”
“若聖體安康,五皇子再長進些,或許……”
這時門外有下人禀事,父親沒有再說下去。
她雖一向敬重父親的見解,可那次,是真不明白父親是如何看出,五皇子宋熙有什麽過人之處的。
因父親的身份,宋熙她是見過的,印象中是一個養尊處優,但卻沒有皇子該有的氣勢,很是文靜乖巧的模樣,就連韓奕都比他有氣勢的多。
總之,怎麽看也沒有帝王之氣。
再到後來,他對傅瑤琴癡心一片,鬧出不少笑談,甚至還荒唐地與她親近,除了想起來就令她羞憤外,更是沒有一點兒正經模樣。
“怎麽了?不舒服麽?”
顧懷風的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
她回過神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見她沒事,顧懷風坐了回去,“沒什麽,見你不說話,臉又紅的厲害,還以為你發熱呢。”
“啊!”
她慌的連忙用手遮住臉頰,果然有點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生怕這些人再問她些什麽。“我沒事,許是方才情緒太過激動了吧。”
“定是被那個騎馬的假女子給吓的!”
劉麻子一向善解人意,方才還在哀嚎自己的前途,這會見她不舒服,連忙不憤地替她開口道。
“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翠蘭不滿地瞪了劉麻子一眼,他竟然識趣地沒有頂回去。
“怕她個鳥,她再說也是個女子,咱們去了軍營,又碰不到!”
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想開了,随即便有人附和:“就是,她又不知道咱們要去軍營,方才也沒有把名姓報出去。”
顧懷風擔心的倒不是這些,他最關心的是,以傅錦言現如今的身份,林巡撫一家能不能如他們所說的那樣,護得她周全。
之前他是信的,可在巡撫門口,那女子就能如此飛揚跋扈,反倒讓他驚醒了,自己不夠強大,想要依靠別人來周全自己,談何容易!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那些暗中痛下殺手的人,既然知道傅錦言來隴西的目的,就更加不可能善罷甘休,表面上看現在是安全的,可背地裏卻比之前還要兇險的多。
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林巡撫一家都不可靠,他一個剛剛擺脫土匪身份的平民百姓,既沒有能力,也沒有什麽立場去做什麽。
“你以後還是少出門,有什麽事讓翠蘭傳話過來就行。”
“嗯,讓你們擔心了。”
傅錦言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她也并不想因為自己再添麻煩。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之所以要過來,是因為她與顧懷風有約在先,對方一路上為了她不顧生死,現如今她安穩了下來,如果不親自來兌現她當日的承諾,總覺得過意不去。
今天林彥知出門的時候,她曾托他從軍中尋一位久經沙場的副官,他們都是在山野間散淡慣了的,戰場上講究的是令行禁止,且生死無常,不先與他們傳授些軍中的經驗,她是不安心的。
衆人聽了她的安排,無一不面露喜色,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唯獨顧懷風默然不語。
自然,以他的能力,本不需要她這般費心,可他既不舍得丢下跟随他的山匪,便不能拒絕她的安排。
“軍營非同兒戲,我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希望諸位兄長日後皆能有所作為,錦言也覺與有榮焉。”
一個個山匪雖目不識丁,未必全然明白她在說什麽,可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見她态度懇切,都開心起來,想起今後也許還能建一番事業,更是群情激昂。
顧懷風看了看她,終也釋然地笑了笑。
傅錦言他們是信得過的,可林彥知就未必了。
剛來隴西的時候,他們提心吊膽了許久,生怕這個臉白心硬的公子哥半夜帶人把他們給活埋了,畢竟當初他們把人劫上山時,可沒有客氣過,如果不是傅錦言,估計早就在山洞裏餓成孤魂野鬼了。
這樣的大仇,如果是他們,那是絕對要報的。
可過了這麽久,除了迎他們進城那天,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一次,慢慢地 ,他們也就放松警惕了。
也許堂堂一個公子哥,被關在山上受折辱的事跡實在不光彩,他不想再提及了,而且有傅錦言在,他也不好把他們怎麽着。
可眼下就不同了,傅錦言托林彥知去給他們找師傅,如果這小白臉暗地裏使一點點壞,就能讓他們死的不明不白的。
“老大,不是我們多心,那小白臉,還是放着些的好,到時候我們可得當心。”
“就是,他爹的官那麽大,找來的人肯定聽他的,還不是他想怎麽折騰咱,就怎麽折騰在哪!”
“這樣的氣,老子可受不了!”
一個個圍着顧懷風又開始犯嘀咕了。
顧懷風已經被他們給折騰的快沒脾氣了,也不說話,任由他們跟着,在院子裏慢悠悠地轉了一圈,随手從牆角花壇上揭下一塊磚,左手拿穩了,右手猛地劈下來,磚塊應聲斷為兩截,掉在地上,吓得衆人都禁了聲。
見效果達到了,顧懷風這才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目光在這一群烏合之衆的身上掃過:“若你們只想安穩,我可以去找傅姑娘說情,給你們安排一個看門守院的閑活,一輩子看人眼色,混吃等吃。
若是還有點血性,就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都是兩個肩膀扛着一張嘴,誰也沒多沒少,往日間為了一口吃食都能豁出性命,現如今又有什麽好怕的?
老子不信命,也不惜命,人來了,你們就好好給我學,別讓我看不上!”
一番話說得山匪們啞口無聲,面面相觑,事就算這麽定下來了。
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林彥知才趕了回來。
不等傅錦言開口,丫環小玉早就将白日裏發生的事都告知了他。
“李玄霜那個悍婦,怎麽能這麽亂來!”
林彥知氣得在屋內走來走去,“簡直不可理喻,明日我便去找她理論!”
“算了,本來也沒什麽。”
傅錦言搖了搖頭,又想了想,臉上帶了些促狹的笑意,“人家姐妹倆又不是奔我來的,我也算是被殃及的池魚了,合該找你理論才是。”
見被她識破了,林彥知立即紅了臉,不自在地把弄着手中的扇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姐姐雖然兇悍了些,那妹妹倒是個溫柔娴靜的美人兒,你若為我去同人理論,怕不傷了人家的心。”
傅錦言難得見他這副模樣,繼續揶揄道。
卻不知等下的她眸光流轉,柔态含笑的模樣看在林彥知眼中,再也移不開了,只覺得比雲霧中風姿綽約的仙子還要嬌美靈動。
“怎麽不說話?是被我說中心事了?”
見他半天不說話,傅錦言偏了偏頭,面帶疑惑。
“什、什麽心事,你莫要亂說,我與她們沒什麽,只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有些來往而已。”林彥知收回了視線,慌亂地不知道該看向何處。
“人家姑娘都能放下矜持來找你,你又何必這般遮掩?”
“她們要來,我也不能攔着,反正我是清白的!”
見他這麽急切着辯白,傅錦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我說沒有便沒有,什麽時候和你說過謊了?”本來是氣惱地瞪向她的,可一見她笑的那般開懷,語調不自覺地柔了下來。
“冤家宜解不宜結,明日我便帶你去找她們,把話說明白了,省得她再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