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苦衷
“啪！啪啪……”
傅宅的後院突然又響起一陣噼裏啪啦摔東西的響聲。
自打五皇子宋熙要選王妃的消息傳出之後，這已經記不清是傅瑤琴第多少次鬧脾氣了。
剛開始，府裏的人都還憂心忡忡，以為自家的小姐失寵了，可見寧王該來還是來，也就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小心傷着手！”
傅夫人聞訊趕來，名丫環攔住傅瑤琴，奪掉她手上的粉彩花瓶，一臉的無奈。
“哼！”傅瑤琴也摔的盡興了，跺了跺腳，扭頭在床邊坐下了，看向床裏，也不理母親。
“你呀，真真是個活祖宗，我和你爹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喲！”
傅夫人也顧不得同她置氣，伸手接過丫環手上的銀耳蓮子羹，親自遞了過去。
見她不領情，嘆了口氣，但還是緩了緩面上的神色，輕言細語地勸解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選王妃是皇家的規矩，即便五殿下再有心，也不能置皇家的體統不顧，只要他的心裏有你，走個過場又有什麽妨礙呢？”
“娘！”傅瑤琴一聽這些，就煩躁不安。
“你也不小了，這氣性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傅夫人并沒有再縱着她，将碗塞到她手上，與她面對面坐了，“你以為皇家是兒戲麽？且不說現下選妃的事，即便你做了王妃，那也阻止不了殿下他娶妾納小，還不都得忍着。
旁的不說，但看看你姨母，表面上當着恭王妃，尊貴體面，可恭王府裏那一衆側妃、妾室，哪個讓她省心了，背後的酸楚也只能悄悄的往肚子裏咽！”
“誰讓姨母那般強勢，壓根就不得恭王的歡心！”
對于姨母恭王妃，傅瑤琴的心情是複雜的，她深知道傅家特別是她能有今天的造化，全是靠着姨母來的，但她就是心裏莫名的抗拒某些東西。
“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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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夫人猛得變了臉色，從床上起身，揮手讓正在收拾殘局的丫環出去，正色道：“以後再說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話，小心我打你的嘴！”
傅瑤琴也覺自己失了言，委屈地垂首不語。
傅夫人并未就此心軟，“那是你的姨母，即便你日後成了王妃，也得敬着、讓着她，她與恭王如何，豈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可以亂說的，琴兒，記住一句話，無論什麽時候，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傅瑤琴擡起通紅的眼眶，“可我就是看不慣母親對着姨母小心翼翼的樣子，我……”
“好了，好了！”傅夫人軟了心腸，一把将人摟在懷裏，也打斷了她的話，“娘知道你的傲氣，娘何嘗不期望你們兄妹能夠出人頭地，你哥哥……怕是沒指望了，娘也只能望着你了。
你也聽娘一句勸，要想人前顯貴，必定人後受罪，王妃也不是那麽好當的，緊要的還是要攏住五殿下的心，只要他的心在你這，你的王妃才能坐穩，不然遲早也是守不住的。”
“我知道，可……”傅瑤琴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可眼下除了母親，也再沒有誰能吐露她內心的焦躁了，“可我哪知道五殿下的心是不是在我這呢？”
“殿下不是常來……”傅夫人随口安慰着，可看女兒的神色，心裏一轉，“怎麽？你覺得他變心了？”
“我也不知道……”
“那就別想那麽多了，你也莫要總端着，惹他生氣，關鍵時候，該放下身段的時候就溫順些，莫要讓別人鑽了空子。”
“母親，你說……選妃真的只是走個過場嗎？萬一……”
“這個就要看你了，琴兒，錯過了這一樁，可再沒有更好的了，你是個聰明的，往後可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傅瑤琴茫然地點了點頭。
寧王府裏，已經掌燈時分了，寧王宋熙仍舊在書房裏苦思冥想着，時不時地在選妃名冊上塗抹上幾筆。
看得在一旁伺候的陳公公心裏頗不是滋味。
眼前的這個小主子，他是越來越猜不透了，雖然宋熙什麽事都不瞞着他，可他就是不明白，往日那個天性純良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呢？
單說眼前的選王妃，要是擱在以前，他敢擔保，宋熙絕對就直接去請皇上給他和傅家二小姐賜婚了，怎麽可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當然，他也知道，現如今宋熙的心究竟在誰的身上。
所以，他就更看不明白了：既然已經大張旗鼓地選了，末了總歸要選出一位來吧？不拘是哪家閨秀，此時遠在隴西為奴的那位都是想也別想。
可這樣一來，宋熙又是圖什麽呢？
“阿公，你說我怎麽和二哥說，才能讓他主動把李大将軍家的女兒推薦給我呢？”
宋熙用毛筆輕敲着額頭，盯着名冊，喃喃的道。
“這……”
“那可是個巾帼不讓須眉的，若是直接下诏讓她進京，怕又是一個林彥知。”宋熙眯了眯眼，一想起稱病不進京的林彥知，他就氣得牙癢癢。
“聽殿下的話，這位小姐硬是英武了些，怕是……”
“豈止是英武，前……前些時日聽說，能在軍中與男子一較高下呢，說是女中豪傑也不為過。”差點說漏了嘴，李玄霜他是熟悉的，前世的時候，能領軍打仗的女子也就她一人，只是她因傅錦言父親的案子，一直對當時身為皇後的傅錦言很是诋毀。
“那這……這……”
陳公公看了一眼宋熙的身板，瞬間開始擔憂起來。
“這樣的女子還是很令人欣賞的，必須加上。”前世身為皇後，李玄霜都敢和傅錦言作對，更何況眼下傅錦言身份特殊，兩人同處隴西，他的皇後受欺負了怎麽辦？
還不如讓李玄霜來和傅瑤琴較量較量，他也好省些心，想想怎麽同遠在千裏之外的皇後聯絡聯絡感情。
韓奕那個武夫還是指望不得了，自打去了隴西，便如同泥牛入海，半點音訊也無。再這麽不鹹不淡地誤會下去，他的皇後真被人拐走了怎麽辦？
“殿下，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阿公有話直說。”
“選妃非同兒戲，殿下還要三思啊。”
“嗯嗯，我心裏有數。”宋熙在心裏嘆了口氣，只是篩選前世與皇後不合的人，他已經快想的頭禿了。都怪前世的自己太混賬，都沒有怎麽關心過皇後。
至于接下來怎麽應付收場，不是他不願意和陳公公說，而是說不得，因為按照前世的記憶，半年之後，太後薨逝，守喪三年，選妃的事也只能暫時作罷，壓根就不會有什麽王妃。
不止如此，前世傅錦言能夠逆轉身份，當上自己的皇後，也與太後的薨逝有關。
當時，太後陵寝需要大量的木材，可西北不穩，朝廷各方吃力，很難在短時間內确保大量的木材運入京城，這時，一向低調的恭王第一次顯出能力，竟然想到從水路，在十日之內從南方運入木材，解了燃眉之急。
一時間，朝上朝下對恭王都是一片稱贊之聲。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非但沒有能給恭王帶來好處，還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閑王，至那以後，衆人才徹底地将恭王排除在了皇儲候選人之外。
還有一個令人意料不到的，就是傅錦言因為太後薨逝，大赦天下，在這期間擺脫了官奴的身份，為日後成為皇後打下了根基。
不是平反，而是因為大赦，所以舉朝上下擁護傅錦言的人有，反對她的人也大有人在。
前世的時候，直到他死，都不知道傅祯的案件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這一世，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傅錦言光明正大地當上他的皇後。
所以，讓李玄霜進京，一是為了保護傅錦言不受欺負，二也是為了讓傅瑤琴身後的恭王同李大将軍身後的瑞王一較高下。
比起傅瑤琴争風吃醋，他更期待的是，他的三皇兄恭王為了傅瑤琴能夠當選王妃，會使出怎樣的手段來。
明天，他就要去瑞王府走一趟，相信他的二皇兄會很樂意通過李玄霜，掌控自己的一切，會如他所願地命李将軍将愛女送進京城的，除非李将軍想直接謀反。
唉，自己在背後默默做了這麽多，卻一點兒都不能讓傅錦言知道，甚至還會讓她以為自己是個花心的負心漢，實在沒有人比他的命更苦的了。
他的一番苦心，傅錦言了解不了，李玄霜更是暴跳如雷。
“讓我進京？寧王怕不是個傻子吧？”
送父親口中聽到這個晴天霹靂，李玄霜不可置信地搶過李将軍手上的信件。
“放肆！”
李将軍臉上抽了抽，威嚴地道。看着大女兒比一般書生還粗放的舉止，他的心裏其實也只這麽想的，但肯定不能這麽說。
“該不會是把寧雪的名字寫錯了吧？”
李玄霜翻來覆去研究了幾遍，還真是她的名字。
“皇家有專人篩選名冊，怎麽會錯？”李将軍小心翼翼地取回随時會被李玄霜扯壞的信件，“無論是你，還是你妹妹，我只願你們這一世平平安安就好，都莫要摻和到這些事中去。”
“那我不去不就好了？”
見父親也是這樣的态度，李玄霜當即松了一口氣，如意算盤打的極快，“您看，我明天騎馬的時候，故意從馬上摔下來，只說受了重傷，要修養一年半載，那五皇子總不想讓個殘廢參選吧？”
“真就這麽簡單就好了！”
李将軍臉上的愁容更重，看着手上的信件，“宮裏的聖旨還沒下，這是瑞王送來的書信，我想，他是想通過你掌控五皇子，所以你不僅要去，還最好能當選。若是不去，必然惹他猜忌。”
“眼下蠻人正蠢蠢欲動，您豈能分神，如果瑞王因此事難為父親，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玄霜不懂政事，但與軍中相關的事，反應卻出奇的快。
“去就去吧，我料那寧王也沒膽量選我，就當是出一趟遠門了。”
想通之後，她應的十分痛快，“只是走之前，我必須把一件事給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