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得救
三人躲在草叢裏。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
吳鐵柱按捺不住,想直起腰來往外面看一看,顧懷峰拉住了他,示意他和傅錦言好好的躲着。他自己則悄悄的彎着腰,往前面走了一段,借着一棵樹的遮擋,像四周探視情況。
遠離他們大約半裏路的地方,隐約能看見人頭随着蘆葦的深淺時隐時現。
顧懷峰不禁感嘆,吳鐵柱的視力還真是不是一般的好。
遠遠的看去,他心裏大致估算了一下,約有十來個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如果貿然行動,必然會驚動對方,反倒得不償失。他心裏盤算了一下,就打算回頭和傅錦言商量,還是在原地藏好,等對方的人經過之後,再做打算。
哪知他還還沒等他回頭,吳鐵柱也悄悄的摸了過來,輕輕地搭了一下他的肩膀,靠近他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顧懷風略一遲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兩人再次回到傅錦言躲藏的地方,帶着她悄悄的向另一邊走去。
既然對方對這樣的偏僻小路都這般熟悉,難保不會在路旁進行搜索。再躲下去的話,并不安全。
趁着還有一段距離,他們在吳鐵柱的帶領下,彎着腰,撥開眼前的雜草,在草叢裏緩慢的移動着,向不遠處的一條水路靠去。
這段路走得異常艱辛。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野草這時仿佛化成了刀林劍陣,在他們的手上和臉上輕輕地拂過,便是一陣刺痛,沒走多久,傅錦言的臉上就被劃出了好幾條血痕。
不過對于一心逃命的他們來說,這些壓根算不了什麽。
終于快到水邊的時候,他們才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可看着眼前的水流,他們又開始犯難了。
吳鐵柱和顧懷峰的水性固然很好,但傅錦言卻完全成了一個拖累。這裏的水流異常湍急,即便他兩人體力再好,也不可能搭着她往上游的方向游多遠。
再往來時的路上看一看,基本上不需要看,僅是通過一群人經過時草葉的響動,就知道那些人離他們并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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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他們呼吸一窒的是,突然有兩三個人的頭頂與一行人岔開了,正直直地往他們藏身的地上走過來。
傅錦言和顧懷風經歷的多了,此時也僅僅是微閉着眼睛聽着外面的動靜,吳鐵柱畢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不是顧懷風按着他,早就直起身來往外打探了。
他只簡單的交代了吳鐵柱一句,一會帶着傅錦言往安全的地上跑,就打算起身引開他們。
來人離的越來越近,已經能夠聽見他們的說話聲了。
“公子也真是瞎折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野兔都沒有一只,怎麽會藏着人?”只聽見來人中的一個,帶着些抱怨的口氣道。
“讓你找就找呗,哪來的那麽多廢話!”另一個人略微喘了口氣,又嘶的一聲,估計是被草葉劃到了,聲音也變得不耐煩起來,“他奶奶的,一個犯官之女,沒了也就沒了,值得這麽興師動衆的嗎!”
“唉,誰知道呢,也許是我們家公子看上人家了呗,英雄難過美人關麽。”
“也是,那姑娘長得是真美。上次她出門的時候,我只牽馬時見了一眼,就覺得能跟這樣的美人說上一句話,這輩子也值了。”
“誰讓,沒有攤上一個好老子呢?也是可憐,不然憑她的身份和樣貌,就是選做皇後也夠了。”
“行了,少說這些沒用的,還是趕緊找吧,找完好交差。”
“嘶,這草真是比刀子都快,老子的臉都快被刮花了!不過依我看,那姑娘八成是沒命了,連府衙宅院都能随進随出的主,想想就覺得可怕。”
他們一路上怨聲連連,聽在傅錦言他們耳朵裏卻成了救命的吉言。
不過顧懷峰還是有一些的疑慮,他沒有立即讓傅錦言和吳鐵柱現身,而是自己先往旁邊挪動了兩丈遠的地方,才直起身來,迎面同他們打招呼。
他猛地從草叢裏站起來,倒是把眼前的兩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兩人拿起手中的樸刀,對着顧懷峰質問道。
“兩位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我也不記得了,在林巡撫的別院時,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後來我去了軍營就與二位少見了。”顧懷風同他們套着近乎。
兩人聽他說話才穩住心神,挺直了腰板。又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才恢複了神色,收起樸刀,笑着對他道:“怪我眼拙,原來是顧小哥呀,你不在軍營,在這荒郊野地的幹什麽?這青天白日的,到是吓出了我們一身冷汗。”
顧懷峰見他們的身份沒有問題,這才放心下來,也陪笑着上前與他們搭讪。
“說來話長,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出來找人的呀。”
“哦哦,原來如此。也是,你與那傅小姐是一同來的隴西,她人不見了,你自然也是着急。”其中一人一臉了然的道,并與另外一個人抛了一個眼色,大意是,看,又一個色迷心竅的。
顧懷峰此時也顧不得與他計較,對着不遠處的草叢說了一句:“出來吧,是林府上的大哥。”
在兩個家将詫異的眼神裏,傅錦言和吳鐵柱緩緩的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兩人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我的老天爺,還真讓我們給撞上了!”
兩個人愣神之後,都眉開眼笑起來,臨行前林公子可是給了重賞的,不然他們也不可能這麽細心。眼下看到了傅錦言,簡直就像看到了金元寶一樣,能不開心嗎?
“你們一行來了幾人,路上可曾遇見什麽異常的地方?”
回去的途中,顧懷峰忍不住打聽道。
“沒有什麽異常,今兒一早,林公子見沒了小姐的身影,便把我們都集合起來叫各處尋找。”
“對對,還從軍營裏挑了不少人手,想必顧小哥你也是被抽中的吧?”
一想到本該是他兩人的賞金,被顧懷風先一步搶了,兩人臉上都是一陣牙疼,笑的也不是那麽自然了。
顧淮峰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那人接着道:“沒想到公子還真是料事如神,卻沒想到還是被你先了一步。兄弟們好歹沒些功勞也有苦勞,到時若有好處,還別忘了兄弟們的一份。”
賞金當前,兩人也顧不得什麽情意、臉面了。
“好說好說,只要能平安回去,若有獎賞,都給二位兄弟買酒喝。”顧懷風大方地道。
見顧懷風與兩個身着铠甲的人說話都這般豪氣,更是對他投去了崇敬的目光,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後。
沒一會兒他們就和其他人彙合了,一行十來個人,顧懷風總算是安心了些,路程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回到林府的時候,林巡撫父子還都在外邊安排尋找的事宜,整個府裏除了丫鬟,空無一人,也不知道他們現在身在何處,只能等着他們回來。
吳鐵柱倒是什麽都新鮮,一路上硬是纏着家将教他騎馬,這會兒早不知道跟着家将跑到哪裏去了。
好在都在院子裏,也不會傷着他,傅錦言也就由他去了。
他親自替顧懷風包紮好了傷口。兩人一時坐着,相顧無言。
“你父親的案子,你打算怎麽辦?”顧懷風見四下無人,還是忍不住問道。
傅錦言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黯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這背後究竟是誰在主使,竟能夠随意調動軍隊妄殺……”她的話沒有接着說下去,不過在軍營裏呆久了,顧懷風倒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朝廷最忌諱的就是軍權旁落,當時能調動軍隊殺害封疆大吏,再栽贓罪名的,滿朝之中怕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再看之後皇帝的态度,細想之下的确令人有些心驚。
顧懷風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是好。
傅錦言的手指用力的攥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直視着遠方。淡然而又堅定地道:“無論是誰,我都要替父親尋一個公道。現在不行,就等五年、十年,再久我也等得。”
顧懷風絲毫不懷疑她有這樣的耐心和心機,只是若對方真的是皇帝,那傅錦言究竟要做到什麽樣的程度才能實現她的目的?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真是想不出來。
不過好在他也不善于想這些不現實的東西,凡事只要去做,總歸有希望的。
“嗯,會有那麽一天的。”他點了點頭,輕聲的說了一句,說完兩人又安靜下來,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
“怎麽受傷了呢?究竟是誰這麽狠的心?”突然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這難得的安寧。
兩人齊齊擡眼看去,果然看見紅着眼睛的李凝雪,移着蓮步走了進來。
傅錦言見她這般關心自己,不禁心下一暖,揚起一個微笑,起來迎她,“我沒什麽……”話還沒說完,人卻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原來李凝雪一進門,看了他們一眼,随後的視線就死死地盯在顧懷風受傷的肩膀處。瞪着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緩緩的,又有些羞澀的往顧懷風的身旁湊了過去。
蹙着眉看着他的傷口,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小聲的蚊子哼一般的問了一句:“怎麽傷得這麽重?”
顧懷風莫名其妙的看了傅錦言一眼,見她不打算解圍,才淡然的回了一句:“沒事,都是皮肉傷。”
見他回了話,李凝雪的頭低的更低了,迅速地擡頭看了一眼,又小聲的說了一句:“這得多疼啊,看着就覺得吓人。”
顧懷峰皺了皺眉,往旁邊挪挪,“你若害怕,就離得遠些。”
說完擡頭正好撞見李凝雪帶着錯愕和委屈的眼神,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越過她,對着傅錦言說了一句:“你們好好聊,我先走了。”
說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李寧雪欲言又止的咬着朱唇,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回頭看見傅錦言似笑非笑地眼神,才意識到剛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又帶着讨好的對她也笑了笑,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軟軟地道:“聽說你被人擄走了,可吓死我了,好在回來了。沒事兒吧?”
見她一副小女兒态,笨拙地要掩飾方才的舉動,傅錦言難得的有了開玩笑的興致,笑着道:“放心吧,你看我站這站了這麽久都沒事。”
說的李凝雪把頭低的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這邊正說笑,得了消息的林彥知匆匆的回來只看了她一眼,還來不及說話,便又快步走了出去。說是前日呈報朝廷的加急快報有了回信,前廳正等着領旨呢。
剛才還帶笑意的傅錦言的心立刻又緊繃起來。
想必,林巡撫呈上去的消息,此時已經讓京城亂成一鍋粥了吧?
到底她還是連累了自己的叔父。不過想了想自己父親的遭遇,只要她之前遇暗殺的事情與傅瑤琴沒有關系,朝廷總還是能還叔父一個清白的。
想歸這麽想,剛經歷了一番波折,又遭到這樣的沖擊,她還是一個體力不支,身形晃了晃向一邊倒去。
李凝雪匆忙的去扶她,可她自己本就身嬌體弱,哪裏扶得住,兩個人齊齊地倒在地上,吓得她不住地喊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