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算計

傅大人聽了母親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同是她的孫女,她待傅瑤琴和傅錦言的态度卻有天壤之別。

傅瑤琴要殺傅錦言,雖然身為傅錦言的叔父,可他着實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去要求傅錦言什麽,別說求情,就是謝罪都沒有臉面。

可在傅老夫人看來,這一切的不幸就都要怪在差點遇害的傅錦言身上。

見他久久不說話,傅老夫人頗為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接着說道:“我知道你一向性子軟,可這事關傅家的生死,琴兒可是你的親女兒,你怎可坐視不管?”

“可瑤琴她……”要殺人家,傅錦言不心懷怨恨已經夠難得了。

“你終究是她的叔父,有恩于她,你若開口她必然不會駁你,眼下保全了傅家那才是要緊。”傅老夫人狠狠地握了握他的手。

“嗯,讓我再想想。”傅老爺悶悶的點了點頭。

“夜長夢多,你還是早做打算的好。依我看,你就立即寫一封書信,派一個心腹送過去,只要那賤人不多追究,讓她只說是誤會一場,并沒有那樣的事,那我們家就有救了。”

“事情已上報聖聽,哪裏會那麽容易?”

傅老爺搖了搖頭,一臉苦澀。他心中早已有了不詳的預感,只是對誰也不敢提起。

“原主不追究,即便朝廷也不能硬來。如若是她不肯,那我便親自帶着他父親的牌位前去求他,看她究竟還是不是傅家骨血,還認不認他父親!”傅老夫人發着狠道。

傅老爺看着自己的母親,一時間有些晃神。

以往他只知道母親強勢,但這會兒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可冷靜下來也不得不承認,傅老夫人說的十分有道理,事情是因她而起,只要她不說話,那麽就容易辦的多了。

以傅錦言對他的态度,且又速來識大體,他若真心開口相求,想來她定然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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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他便活了心思,告辭了傅老夫人,便回書房去寫書信去了。

傅瑤琴一個弱女子從小嬌生慣養,沒有吃過一點苦頭,但是自從進了監牢以來,卻是一幹女犯裏最平靜的一個。

她既不叫冤也不喊苦,每日裏只端端正正的在床上坐了,看着牢門的方向發呆,臉上既無悲也無喜,似乎早就已經看透了一切。

即便別的女犯都時不時有人來探望,而她自打入獄以來,連一個親人的影子也不曾見,當然這個也能理解,犯下這樣的十惡不赦的罪過,肯定是不允許家人來探監的。

但她小小年紀突然遭遇這樣的禍事,竟然如此安之若素,就連兇神惡煞的獄卒也不由得對她另眼相待。

突然牢門又開了,有人走進來的聲音,聽獄卒唯唯諾諾的語氣,就知道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不過這和她沒有什麽關系,傅瑤琴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

“你,起來跟我過來一趟。”沒有看到來人,反而是獄卒開了牢門喊她出去。

她心裏跳了一下,終于有了一絲反應,沒有多言,低眉順眼地出了監牢,跟着獄卒往前走。

左轉右拐,終于來到一個小房間。

獄卒示意她進去,等她進去之後,便輕輕地關上了門。

她倒并不驚慌,從喊她出來的那一刻,似乎已經料到是誰要來。

看着眼前戴着鬥篷背對着她的人,她竟出奇的冷靜。

她沒有先開口,而是靠着椅子坐了,靜靜的看着那個她曾朝思暮想的身影。

聽到身後的動靜,男子終于轉過身來,退掉了頭上的兜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輕步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緩緩的說了一句:“是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傅瑤琴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卻什麽也沒有說,怔怔的看着他,眼神裏似乎在期盼着什麽。

男子見她這副模樣,又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你是受冤枉的,可現在朝廷上下都盯着這裏,我也是沒有辦法,倘若有方法我定然一早過來看你了。”

傅瑤琴的眼皮動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究竟是誰?誰要這樣害我?”

在得知宋熙真正喜歡的不是她,而是傅錦言之後,她的确動過殺念,并來找過他,但在他的勸說之下,她最終還是忍了,卻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暗中借他的名義,做了她想要做的事。

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的确承擔不了這樣的後果。

一想到從此之後,京城名媛之間再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她甚至還不如那個被貶千裏的傅錦言,她的心裏就一陣崩潰,可一向要強的她,表面上卻一點也不想露出來,看別人或是嘲笑或是同情的目光。

男人躲避着她的眼神,沒敢看她,含含糊糊地道:“事出突然,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一有消息我必定會救你出去。”

傅瑤琴自诩是了解眼前的男子的,這麽些年,他無論面對什麽情況,都是一臉坦然,何曾見過他這副心虛的模樣。

一瞬間,一直撐着的一口氣突然散了,她像突然失去了支撐一般,頹然靠在椅子上。

“事到如今,我出不出去還有什麽分別?外面再也沒有我的活路。”她轉過臉,不再看向他,“我自己怎樣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多幫幫我的父親,不能因為我連累了我的家人。”

男人憐惜的将她攬在身前,用手輕輕撫着她的頭發,向她保證道:“你放心,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家人,我都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在他的安撫下,傅瑤琴多少也柔軟了一些,她輕聲的嗯了一聲,咬着嘴唇猶豫了半天,才終于鼓足了勇氣開口:“我對你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死了也不打緊的,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現如今我的肚子裏……”

一抹羞澀爬上她的臉頰,使得她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咬着唇低着頭,等候眼前人的反應。

她明顯的感到男人的身體一僵,然後扶着她的肩膀,與她四目相對,眼神裏滿是詫然。

“你是說你?”

傅瑤琴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男人先是有些欣喜的笑了笑,随後皺起了眉頭,沉吟良久,突然握住他的雙手,鄭重地同她說道:“這可非同兒戲,你我的關系你也是知道的,倘若讓你姨母知道了,那可就……”

“就怎樣?你怕了?既然怕當時為什麽不拒絕我?”傅瑤琴眼神變得淩厲,猛然甩開他的手。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我若當真害怕,此時便也不會冒險來見你。”男子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道。

聽他這麽一說,傅瑤琴的心又軟了。

“我明白,一切都聽你的,你讓我們生便生,你讓我們死,我們便去死。”傅瑤琴着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聽得男人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不要這麽任性。”男人略帶責備的口氣說道。

“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麽辦?”傅瑤琴恢複了一絲往日的嬌蠻,含嗔瞪了他一眼。

“我怎麽會知道你還給了我這麽大的驚喜?讓我好好想想。”男子苦笑着說了一句,隐隐帶着一些溫情。

“好,你好好地想,我不催你,今天若是想不出,就在這裏陪我。”傅瑤琴露出一絲笑意。

男子沒有再理會她,當真開始盤算起來,負着手在本就不大的房間裏面來回走動着。

傅瑤琴就那麽靜靜的看着他,注意着他臉上任何一點變化。

男子先是略有些焦慮,似沒有頭緒般來回踱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腳下聽了下來,閉着眼站立良久,最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色再一次平靜了下來,他仰頭望着屋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做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然後轉過身來,以更柔和的眼神看向傅瑤琴,“琴兒,你要相信我是真心待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将來。”

“嗯?”傅瑤琴仰頭看着他,一臉疑惑,“你只管說,不要賣關子,我說過了,什麽都聽你的。”

“若是要保全你,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是要委屈你一些,但是你盡管放心,日後我定然給你一個交代,絕不讓你白受委屈。”男子挨着她坐下,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語音有些發澀,“但此事重大,萬一洩露出去,你我皆。萬事難逃其咎。”

說完,他貼着傅瑤琴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短短的幾句話,傅瑤琴卻被驚得猶如觸電一般,整個人都似乎沒了知覺,木然地任由他抱着。

男子看她的反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但并沒有讓她察覺,很快便又一臉柔情的哄勸道:“琴兒,我也知道這麽做太過委屈你,可置之死地而後生,你也知道我的心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日後我定不會虧待你!”

說完,他伸手去撫摸傅瑤琴的臉,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了。

“可是……可是……”傅瑤琴只覺得渾身冰冷,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恐懼。

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強大,也許對于眼前的男人也并不那麽了解,這一刻,她的腦海裏亂極了,她想逃避,可卻無處可逃,只要一擡眼,便會對上男人那雙狹長的眼睛。

“沒有什麽可是,你必須照我說的去做!你也知道,你我的事兒,若是洩露出去,我們就都完了。”男子不容她逃避,扳過她的肩膀,用頭抵着她的額頭,緩慢而不容拒絕地道,“我也是為了我們的長遠着想。我當然是喜歡你和你肚子裏的骨肉的,但是。你我現在都沒有辦法面對這一切。”

“那我的以後呢?”傅瑤琴茫然的看向他,像一件易碎的琉璃。

見她有了妥協的跡象,男子的口氣也溫和起來:“你放心,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做。一旦成功了。我們就什麽都不需要再怕了,你想要的什麽我都給你。你也知道,你姨母這些年一無所出……”

“真的?”傅瑤琴像一個小姑娘,雖然明知道不應該相信大人的承諾,但還是舍不得放棄哪怕一點可能。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相信我,我是為了我們的将來好,為了我們的孩子好”他向傅瑤琴的腹部伸出手去。

“如果……如果我做不到呢?”傅瑤琴拉住他的衣袖,還是有一絲掙紮,“為什麽不是寧王呢?明明那日……”

男人聽了這句話,眼神危險的眯了眯,“怎麽,你當真是想着寧王?”

“我沒有,我只是疑惑,你不是一直都讓我接近寧王嗎?”傅瑤琴慌忙搖頭。

“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你也知道寧王對你并沒有什麽感情。眼下只要扳倒了那兩個人,區區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又能算什麽。”男子的眼神裏充滿了志在必得的算計。

“可我怕。”傅瑤琴将頭貼在他的胸膛上。

“你只管瞄準了這一點,其他的事情都由我來做,我向你保證,會很快就過去的。”

傅瑤琴低了頭不再說話,男子也不着急,想了想又低聲說道,“即便你不為自己,也要為你的家裏想一想,你父親現在已經被停職,如若不能好好收場,那就只能陪你一起經歷牢獄之災了。”

傅瑤琴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擡起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聽你的,只要我父母平安,我什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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