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偷聽

一向沉寂的恭王府,現如今炙手可熱。

“梳來梳去就這幾個發式,一群廢物,前幾日讓你們去請的師傅怎麽還沒有過來?”

趕着赴宴的恭王妃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回王妃,請過好幾回了,梳頭師傅都在瑞王府裏走動,不得空過來。”

身旁的丫環小聲回答。

“啪!”

她将手中的一只珍珠釵扔在妝臺上,瞪了回話的丫環一眼,吓得丫環把頭壓得更低了。

她心裏雖然不憤,但終究忍住了。

倒不是她大度,而是她覺得不值得。

以現在的形式,瑞王還能蹦跶幾天?

以前她凡事要強,是因為知道自己注定和那個最尊榮的位置無緣,現如今,卻沒有任何人可以與她争了,她的心自然也寬了。

她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追究,繼續催着人幫她收拾。

即便沒有最新的發式又怎樣,她什麽也不做,就能眼紅死那一群沒福氣的!

“王爺這會出去了沒有?”

“回王妃,王爺一大清早便出去了。”

“知道去哪了嗎?”

“奴……奴婢不知。”

“嗯。”

她只是随口問問,并沒有真想知道什麽。

自從裕王、瑞王相繼出事,皇上病種,五皇子宋熙又遠在隴西督軍,京城中就只剩下恭王了,每日裏忙得連人影都看不見。

滿京城沒有人不知道這皇儲的身份多半就是恭王的,只有恭王自己不這麽覺得,比往日更加謹小慎微。

她可不管這些,她就是要張狂,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恭王寵着她,敬着她,無論她做什麽都可以,尤其要讓道觀裏的那個賤人知道!

一想到那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她就恨得牙癢癢,好在蒼天有眼,她不僅幫了大忙,還淪落到那種地步。

不過……

她腹中的野種,始終是她的心病。

她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嘆了口氣,換過一旁侍候的心腹陳媽媽,附在她耳邊小聲吩咐了一句,陳媽媽應了聲是出去了。

自從家裏出了事,傅承慶倒是更自在了,每日裏在外面尋歡閑逛,和家裏的愁雲慘霧相比,笑得格外燦爛。

“看公子這麽灑脫,想必外面那些傳言是不實的了?”

坐在他腿上的歌姬一面将吃了半杯的酒遞到他的唇邊,一面嬌笑着打趣道。

“實不實有什麽打緊,既不是我弄出來的,也不是我能擺平的,咱們且樂呵咱們的,操那份閑心做什麽!”

傅承慶一手摟上歌姬柔軟的腰肢,一手搶過酒杯,仰起頭喝了個底朝天。

“也是,傅兄命好,我等羨慕都羨慕不來!”

突然三哥纨绔踏進花廳,聽着他的話,不懷好意地嘲諷道。

“就是,雖然令妹沒有當王妃的命,可若真生出個小王爺來,也夠傅兄指望着吃一輩子的花酒了。”

“就是就是,我怎麽就沒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妹妹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擠眉弄眼地笑成一團。

傅承慶剛開始還只當沒有聽見,可當聽到他們嘲諷傅瑤琴時,臉上的笑意突然凍結、消散了,他一把推開腿上的歌姬,冷着臉向笑得正張狂的三個人走去。

“你、你做什麽?”

見他神情不對,三人中的一個戒備地道。

“你也特膽小了,怕他做什麽,一個瘋子而已。”

他的話剛說完,傅承慶就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惡狠狠地盯着他,“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我……咳咳……”

“傅承慶你個混賬,你想幹什麽!”

其他兩人見情形不對,連忙上前想拉開他。

也不知道他打哪裏來的力氣,死死地掐着那個人的脖子,兩人拉扯的又不得章法,人沒拉開,被掐住脖子的人臉已經都憋紅了。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都是來找樂子的,傅公子您高擡貴手,和氣生財。”

聽到動靜,樂館的主人也趕了過來,在一旁勸解。

傅承慶看了看周圍一臉驚惶的人,又看了看被自己捏的像個小雞仔似的人,環顧四周,眼睛突然定格在一樣東西上,他沖方才陪他的那個歌姬招了招手,歌姬愣了片刻,猶猶豫豫地邁着小步挪了過去。

“把你腳上的襪子脫了給我。”

傅承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驚魂未定的臉,目光移到她的腳上。

歌姬面上一陣羞紅,往後退了一步,但最終沒有抵擋得過傅承慶的要求,含羞帶怕地當衆就襪子脫了下來。

傅承慶拿過她脫下來的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手中掐着的男子一眼,“張開嘴,看你這麽會說話,大爺我賞你點好東西!”

說完不待對方反抗,強行将襪子塞到了對方的嘴裏,驚得周圍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一向畏畏縮縮、沒心沒肺地他今天抽的是那陣風,竟然連京兆尹的公子都敢這般羞辱。

傅承慶也沒有心情理會他們,見對方連怒帶吓得幾乎要憋過氣去,便松了手。

“你們怎麽說我無所謂,再讓我聽到有人亂嚼我妹妹的舌根,別怪我玩命!”他掃視了一圈衆人,說完拿一個歌姬的帕子擦了擦手,緩緩地往門外走去,“一個個當初是怎麽死皮賴臉纏着我妹妹的,我呸!”

他雖然自小混賬,可身為兄長,對妹妹卻是特別的愛護,雖然後來他瘋病一場,傅瑤琴也變了性情不待見他,可他終究是要護着她。

剛闖了禍,怕不需要太久,京兆尹就會聯合監察禦史将狀告到他父親那裏,他不想回家,又一時想不出要去哪,在茶館酒肆外面轉了幾個來回,最後打定了主意。

既然方才提到了妹妹,那就去看看她吧。

傅瑤琴現如今住在城南的道觀中,他一個男子并不容易進去,不過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怎麽也難不住他。

騎馬不一會就來到了道觀門前,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将馬栓在樹上,沿着道觀轉了大半圈,最後撿一處裏面皆靠牆生着樹的地方,悄悄爬了進去。

眼下正值中午,用過餐的道姑都在歇息,觀裏并沒有什麽人走動。

他也不怎麽怕,東走走,西瞧瞧,不像是在尋人,倒像是游玩來了。

走過一片樹林,他剛走了沒幾步,便看見林中一個青灰色的身影一閃而過,看身形定然也是個男子。

這倒是奇怪了,竟然不止他一個人到這裏來。

對方究竟是什麽人?到這裏來看什麽?

傅承慶沒有多想,緊緊跟了上去。

對方一看就對地形極為熟悉,走得極快,而且十分警覺,不時回頭察看,傅承慶跟的很是辛苦,好幾次差點跟丢了。

就在他又一次扶着樹幹喘着粗氣,琢磨着要不要放棄時,對方終于在一處極不顯眼的廂房前停了下來,擡手輕輕敲了三下門,裏面有人應聲打開。

他離得遠,又被對方的身體擋住了視線,但僅憑屋裏人露出的半邊臉,他還是認出來了,開門的人竟然是傅瑤琴!

縱然平日荒唐無度,他還是在這一刻被震驚到了。

懷着滿腹的疑問,他環視了一圈,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想探明白真相。

這一排廂房隐在林子深處,一共有三間,傅瑤琴開門的那間在中間,左右各有一間,但不确定屋裏是不是都有人,他也不敢冒然上前。

遠遠地繞着林子來到屋後,才看清屋子的全貌,雖然房間不多,但極為寬敞,傅瑤琴的那間屋後留着窗,他用手輕輕推了推,竟然幸運地推開了。

偷偷查看了一下裏面的動靜,不見有人影,連人說話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等了一會,他大着膽子将窗戶又打開了些,輕手輕腳地鑽了進去。

離他最近的是一列書架,還有桌案,透過書架的空隙,可以隐約看到前面是寝室。

“殺了他們?!”

他正要再往前走,傅瑤琴因驚詫而拔高的聲音透過碧紗櫥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他不敢再冒然上前,站在書架和碧紗櫥中間,屏氣凝神地聽着。

“噓,小聲點。”

“這個時期你确定不會被懷疑嗎?”

“我也想過,可不這麽做,那就是放虎歸山了。”

“他……他就是個草包,即便回來也沒什麽大用。”

“你不懂,只是他的出生,就比我費盡心力經營了這麽些年要厲害得多。”

“可……”

“好了,不要管這些了,我給你說這些不是要讓你操心的,是想告訴你,好生将養身體,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這是我唯一的血脈,日後我定然不會辜負你們母子。”

男子的聲音很輕柔,除了內容有點太過匪夷所思,那聲音卻讓傅承慶覺得異常耳熟。

難道是裕王詐屍了?

他不由得為自己的猜想打了一個寒顫。

可如果不是裕王,那是誰?傅瑤琴獨自裏的孩子究竟又是誰的?

被酒色掏空的腦袋許久沒有想過這麽複雜的事情了,他一時覺得有些頭痛,伸手下意識找東西來支撐自己,卻不防碰掉了書架上的一件木雕擺飾。

“啪!”

這一聲讓他立即清醒了。

“什麽人在後面?”

也讓前面的人産生的警覺,方才還聲音輕柔的男子立即厲聲道。

傅承慶不禁心跳如鼓,聽見向他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便軟了手腳,看着盡在眼前的窗戶,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倒不是完全被即将被發現吓的,而是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來那個熟悉的聲音究竟是誰的了。

他寧願相信是自己在做夢!

一切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他拖着身體,本能地往碧紗櫥的角落裏躲,用帷幔遮擋住自己,努力讓身體不再顫抖,起球能夠躲過這一劫。

“人我早就支開了,不可能有人在屋裏。”

傅瑤琴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慢慢近到傅承慶能看到她的腳。

“停下停下!”

他閉上眼睛默默地念着。

可傅瑤琴并沒有如他的願,走到碧紗櫥與牆形成的夾角處,伸手拉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帷幔。

繼傅家出事以來,這是兄妹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一瞬間兩人都呆住了。

“沒人這雕像怎麽會自己掉下來?”

男子沒有發現她們這邊的異常,走到書架出,撿起地上的雕像,重新擺回原處,話中仍帶着警覺:“你确定人都走開了嗎?”

“不信你自己搜就是了!”

傅瑤琴緩緩地拉好帷幔,視線轉到窗戶上,一面說着一面走了過去。

“別生氣,我不是不信你,是事關重大,若讓人聽了只言片語去,怕你我就步了裕王的後塵了。”

“那你日後不來看我就是,我可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傅瑤琴好像還是那樣的任性,奇怪的是男子也願意慣着他,并沒有生氣地樣子。

“你看,窗戶是開着的,許多方才進了風吧。這窗臺這樣高,那個姑子能爬上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男子将窗戶打開向外看了看,确認沒有人影,才回過頭來,“沒事最好,這件事不用你管,我會去處理。”

“那你先把我關起來好了!”

“又說氣話,我冒險來這裏還不是為了你?”

傅瑤琴心情不好,三言兩語便把人送走了。

等人走了約摸有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将傅承慶喊了出去。

“不要問那麽多,對你沒有好處。”

不等他張口,傅瑤琴搶先說道,“以前都是我太傻,卻還總是看不起哥哥你,以為只有自己是個聰明人。”

說着說着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滾滾而下。

她伸手擦了擦,看着傅承慶,一臉嚴肅地交待道:“但是你要信我,今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傅家,你回去同父親說,大伯的案子就要平反了,去接傅錦言回來吧,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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