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決定

“這事先瞞着慶兒吧。”

自打決定了要去接傅錦言回來,傅夫人雖不再終日以淚洗面,可心裏卻似波浪翻滾一般,沒一處踏實。

既盼着傅錦言能乖乖聽話,幫傅瑤琴脫離苦海,又怕傅錦言記恨當初她們的所作所為,不肯定配合。

再者,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婦道人家,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遠門,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她是怎麽也不會去冒這個險的。

又想到不着調的傅承慶,倘若沒有了她的庇護,還不定傅老爺怎麽收拾他呢。

這讓她怎麽能放心地上路?

“也好,就說你去寺裏清淨一段時日了吧。”傅老爺并沒有什麽疑議,“若是讓他知道了,滿京城的人也就都知道了,此事若是成了還好,若是不成,難免遭人恥笑。”

“笑什麽?我們身為那丫頭的至親,接她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她倘若不知好歹,也是她無情無義,當時我們可沒有怕牽連不管她!”

被說中心裏的痛處,傅夫人不由得拔高了聲線。

“好了,好了。她為何不認,你我心裏都明白,當初就勸你待她好一點,婦人之見!娘也是,整日裏把她當成仇人,唉……”

傅大人最終欲言又止,心中似乎有無限的心事。

“事已至此,你總提那些舊賬做什麽,更何況即便是一家親生骨肉,還有打有罵的時候。前些年你不是還差點把慶兒打死,難道慶兒就不認你這個爹了不成?”

她以往不待見傅錦言,除了受傅老夫人的影響,也是因為傅大人總是護着她,倒好像她才是親生的。

可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還有要求着她的一天,傅夫人不想因為傅錦言再鬧得夫妻不和,只能強自咽下心中的氣憤,放柔和了語氣:“我們往日是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但你可從來沒有虧着她什麽,就是看着你,也不應該與我們過不去。”

傅大人也不想再為此事和她争吵,拍了拍她的手,伸手攔住她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麽。

見他态度好轉,傅夫人說起話時更加輕柔。“我走的這些天,你對慶兒好一些,莫要沒事橫着鼻子豎挑眼的,吓得他不敢着家,直到外面胡混,我走了也不放心。”

傅大人點了點頭。

傅夫人終于露出幾分真誠的微笑,高興了許多,親自站起來沏了一盞茶,遞了過去。

“娘,娘!”

夫婦兩人還沒來得及享受這難得的溫情,傅承慶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一路邊走邊喊,直奔兩人的住處來了。

這陣子,傅夫人難得白天在家裏見到兒子,心中更加歡喜,連忙迎了上去,“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餓了沒有?我去吩咐廚房給你準備點吃的。”

“不用……”進了屋,傅承慶才看到冷着一張臉的傅老爺,即将出口的話不由咽了下去,人也安靜了許多。

傅老爺見他這麽雜咋呼呼的,本來想訓他幾句,可想着剛答應過傅夫人,只好當做沒看見,父子之間充滿了尴尬。

“還不給你爹請安,在外面凍傻了不是?就說你成天別總是往外跑。”傅夫人見狀連忙給他使眼色。

傅承慶擡眼看了傅老爺一眼,硬着頭皮喊了一聲爹。

傅老爺見他這般畏畏縮縮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為了不讓傅夫人不悅,他板着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便放下手中的茶盞,說了一句有事便離開了,留下她們母子兩人說話。

“你這麽大了也要學的懂事一點,莫要總是惹你爹生氣,你爹他也不容易”。看着夫君落寞地背影,傅夫人忍不住對着傅承慶數落了起來。

“哎呀,娘你就別管我了!”

傅老爺一走,傅承慶就恢複了懶散的模樣,彎腰塌背地往椅子上一坐,也不拿茶盞,直接仰頭對着茶壺的嘴喝了起來。

“小心燙着!”

傅夫人顧不得教訓他,連忙上前将茶壺搶了下來。

“又去哪裏胡混了,竟連杯熱水都沒喝,渴成這樣?”

傅夫人拿了一個幹淨的茶盞,親自到了大半盞,輕輕地吹了吹,确認不燙了,才遞到他的手裏,“給,慢着點喝,別嗆着。”

傅承慶順手接過來喝了個底朝天,這才想起來正事,他讓傅夫人在一旁坐了,隔着桌子湊到她跟前,小聲地說了一句:“娘,既然伯父的案子要翻案了,我們是不是該去接堂妹回來了?”

傅夫人剛坐下,被他這句話驚得又站了起來,仔細的盯着他看了看,狐疑地問道:“你怎麽突然操心起這個來了?是哪個嘴碎的下人跟你說的?”

在她的心裏,她可以為這家受委屈,但她的兒女絕對不行。

莫說傅承慶去她不放心,即便他去得,她也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心肝寶貝去低三下四地求那個小賤人。

“沒有,沒有誰跟我說,我自己琢磨的。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若不接她回來,可不讓旁人看笑話。”

傅承慶又自己伸手倒了半盞茶,借着喝茶的掩護移開了眼神,不敢和傅夫人直視,

“更何況,伯父和她當年遭了那麽大的冤枉,這下總少不了補償,畢竟都是一家人,總歸對咱們也有好處不是。”

”這事不用你管,你爹和我自有主義!”傅夫人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不過一想沒心沒肺地兒子能夠替家裏着想,倒是讓她欣慰了不少,但還是硬着心拉下了臉。勸告他道。

“我都多大了,總不能整天閑在家裏,好不容易我想給家裏做點事兒。你就讓我去吧,”整個家裏,除了傅老爺,傅承慶可誰也不怕,更是吃準了傅夫人不可能拒絕。

“胡鬧!這件事你就別再提了,我和你爹包括你祖母都不會同意的。”胡夫人難得動了氣。

可傅承慶的脾氣更大,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有手有腳,你們不答應我也要去!”

“那麽遠的路,你又是愛惹事的性子,你以為去鬧着玩的嗎?再者,你這身體若是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你祖母可怎麽活?”

見傅夫人不松口,他繼續道:“我為什麽不成器,還不是因為你們總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覺得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現如今妹妹被人害成那樣,家裏除了我,還能指望誰?”。

“你……”傅承慶成說出這番話,傅夫人的心裏一時五味雜陳,他能懂事一些她自然欣慰,只是也愧疚于自己的無力,竟然連一向萬事不操心的兒子都被迫懂得了人生艱難,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娘,你就跟爹說說,讓我去接吧!畢竟是一家人,只要堂妹回來了,總歸是好事,咱家除了我,也沒有旁人能去了,爹不能随便出京,難不成讓你和祖母去不成?”

見傅夫人似乎動搖了,傅承慶連忙趁熱打鐵,替她捏肩捶背地哄勸道。

“你若是早這般懂事,我和你爹少操多少心!”傅夫人嘆了口氣,到了眼下她知道也瞞不住了,一五一十的将即将去隴西接傅錦言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你們早就有了主意,為何單單瞞着我?”傅承慶的手一頓,瞪着眼睛高聲道。

“我的小祖宗,你小點聲,不遠千裏去接一個獲罪被發配的人,又不是什麽好事情!”傅夫人轉身橫了他一眼。

“我不管,這下你一定要帶上我!”傅承慶見好就收,“再說了,讓娘你一個人去我怎麽放心的下呢!”

面對家裏的這個混世魔王,連老夫人都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最後只得同意了。

傅夫人親自去廟裏擇了吉日,三天後準備停當,帶着傅承慶上了路。

這是傅承慶第一次出遠門,自然新奇,拒絕了與夫人同乘馬車,騎着高頭大馬趾高氣昂地走在車隊的最前面,出城門的時候,正巧與另一行要出城的人碰了個正着。

對方只有5個人,正在她們的前面接受城門守衛的檢查,為首的,身騎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比傅承慶的馬還要雄壯不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傅承慶看得眼熱,不由得注意力便轉到了騎馬的人身上。

看身形馬的主人并不高大,身披一件暗紅色的鹿茸披風,腰間佩着寶劍,自有一股讓人不能小觑的氣勢。

傅承慶忍不住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才騎了沒一會馬,就已經覺得挺直的背快撐不住了,相比之下不由心中不快,不耐煩地揚聲高呼了一聲:“前面的能不能快點?不出去不要擋道!”

為首的那個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只這一眼,便讓傅承慶當場愣住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騎着那匹讓他眼紅的高頭大馬的竟然是一個女子!

她投過來那一瞥時,雖然表情淡淡的,但卻讓傅承慶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恰巧守衛已經檢查完了,對方沒有說什麽,只看了他一眼便轉身策馬穿過了城門。

“慶兒莫要惹事。”

在後面聞訊的傅夫人令人打開車簾,向着他喊道。

傅承慶這才從那人的背影中回過神來,老老實實地陪在傅夫人的馬車旁邊,趁着守衛檢查的空,同她閑聊,話題便自然而然的轉到了前面那騎馬的女子身上。

他因為之前有病在身,且一向荒唐孟浪,交的都是一般的狐朋狗友,所以并沒有見過李玄霜。

“就是那個進行等五皇子選妃的女将軍?”他只知道李玄霜進京選妃的事,并沒有見過她本人,“我還以為是個母老虎呢,生的還真有幾分姿色……”

“慶兒!”

見他又開始不着調,傅夫人連忙告誡道。

“娘,我就随口說說。”他連忙改口,眼珠子一轉,又道:“寧王暫時選不了妃,她這應該是要回隴西了,不如一會兒我上去打個招呼,咱們一塊結伴同行豈不是更好?”

“咱們好生顧好自己就好,依我看,她更你那堂妹一樣,都是喪門星,沾不得!”

傅夫人向前看了一眼,臉上冷冷地。

李玄霜這一趟進京,王妃沒選上不說,還把大力推舉她的裕王給克死了,再想想傅錦言,克死了親爹不說,才在她們家呆多久,害了傅瑤琴不說,還差點連帶着整個傅家都完了。

這樣的晦氣之人,本該離的遠遠的才是!

這麽一想,她的心裏又不自在了,這番她巴巴地去把傅錦言給接回來,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自從接到皇帝命人傳來的密旨,不準他今日回京後,宋熙的心情就沒有好過。

他能體會皇帝為他的安全着想的苦心,此番回去的路上必然危險重重,處處殺機,可皇帝身體越來越差,前世恭王能對他下毒,未必就不會對皇帝動手腳。

他怎麽在隴西呆得安心。

“我想回去陪着父皇,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也許他知道了反而會失望吧?我終究是過于兒女情長了。”

他坐在傅錦言的屋裏,望着窗外京城的方向,神情顯得迷茫而落寞。

“你有這樣的赤子之心陛下一定深感欣慰,既然想回,那便回去吧。”傅錦言看着他,眼神中帶着一絲暖意。

“可是……”

“在你生為皇子那一刻,危險就無處不在,該面對,遲早都要面對。”傅錦言眼神清亮而堅定。

“那……你會陪我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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