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壺 陪我一起洗
沒有人出比顧維安更高的價格。
他從容不迫地走到白栀身旁, 保镖自動站起來,讓開位置,讓他坐下。
從剛剛開始, 細微的議論聲就沒有停止。
早在顧清平和餘青玫在為了白栀而瘋狂加碼競價的時候,就有人不解, 白栀她老公呢?顧維安呢?
怎麽是顧清平和一個女人在競價?
現在,顧維安來了。
顧清平沒有和自己兄長叫板。
事實上,他也不再具備叫板的底氣,頰邊的肉抽搐了一下, 無力地垂下手。
餘青玫也沒有笑, 她看看顧清平,又看看顧維安, 面無表情地坐着,周身都散發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冷淡氣場。
白栀猶陷在“顧維安怎麽突然來了”“花這麽多錢只為一條手鏈豈不是很浪費”“啊幸虧是捐給醫療不然這筆錢真的無用”“如此事情竟然發生在我身上”的感慨中。
毫無疑問,顧維安順利得到那條手鏈。
畢竟不是正規的拍賣會,夏雅之很快拿了手鏈回來,交到顧維安手上。
顧維安捏着手鏈,眯着眼睛看白栀,問:“我送你的東西, 你就這樣處理?”
白栀:“啊?”
她對珠寶興致不高,當初結婚時母親特意為她買了一部分, 嫁給顧維安後, 他也為白栀準備了很多。
這一條是白栀随手拿的,她壓根就不知手鏈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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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一臉茫然, 顧維安便明白了。
“白花心思了,小沒良心,”他示意白栀伸手, “手伸出來。”
白栀乖乖伸手,她的手腕內側皮膚很白,能夠清晰地看到皮膚下面青紫色的細細血管。
顧維安專注地給她戴上手鏈,目光在她空蕩蕩的右手上停留兩秒,才移開。
他的婚戒蹭過白栀的肌膚,她縮了縮手,只覺那戒指有些涼。
顧維安剛剛去哪兒了?手這麽冷?
旁側的人豎起耳朵要聽這對貌合神離塑料夫妻的談話,可預想中的情況并沒有出現。
顧維安并沒有因為方才顧清平和餘青玫的争執而動怒,他只是平和地為自己妻子戴上失而複得的手鏈,并無奈地罵她。
小沒良心。
這一對的情況,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傳聞中那樣糟糕。
相隔四個座位,顧曦月的臉色不太好,她總覺着事情的發展不應該這樣。
顧維安怎麽可能還會心無芥蒂地對白栀好?
難道破鏡真的能重圓?
顧維安真的不介意顧清平嗎?
她只覺整個生日都不開心了。
顧維安越是笑着和白栀說話,她越覺着刺眼。
憑什麽呢?
憑什麽白栀在胖乎乎的時候就能得到顧維安的照顧?
憑什麽白栀傷害了顧維安、顧維安還會這樣的對她好?
憑什麽顧曦月明明才是他們的妹妹,可他們眼中只有白栀?
在顧曦月無能狂怒的時候,白栀敏銳地察覺到顧維安的低氣壓。
別看他在笑,其實他并沒有看上去這樣輕松。
猶豫三秒鐘,白栀決定采取彩虹屁戰略。
于是她竭力吹捧:“您真是財大氣粗。”
“哪個氣?”顧維安垂眼看她,“氣度的氣,還是器具的器?”
白栀驚呆了。
這破路也能開?
她說:“當然是前者。”
“哦,”顧維安鎮定自若,“我還以為是後者。”
白栀:“……”
雖然說後者也行可這種場合下她怎麽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顧維安調整坐姿,不着痕跡地将白栀卷到膝蓋上的裙擺扯下,遮住她漂亮的、淡粉色的膝蓋。
白栀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收到了餘青玫的短信。
餘青玫:「小栀子,聽說你喜歡SSX的歌對不對?」
SSX是一個老牌男歌手,從讀初中時,白栀就是他忠實的迷妹。
那時候智能手機沒有普及,她的MP4裏裝滿了他的歌和MV。
白栀:「你怎麽知道?」
餘青玫:「這個你先別管」
餘青玫:「今天晚上,SSX來帝都,你想不想和他見面?」
餘青玫:「我帶你去好不好?」
白栀激動的快要跳起來了。
但她仍舊克制住情緒,詢問顧維安的意見:“……你說我去不去呀?我超喜歡SSX的,你也知道。”
白栀摸不清餘青玫的定位,謹慎起見,先問顧維安:“沒想到青玫竟然和他認識哎……”
顧維安掃視一眼,面無表情:“想去就去。”
于是白栀開開心心地給餘青玫回複。
白栀:「去!!!」
這條短信發完之後,她聽到顧維安輕輕哼了一聲。
擡頭看,顧維安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前方的拍賣品上。
直到拍賣結束,也沒有人的出價比顧維安最高。
衆人散去,白栀本準備去找餘青玫,誰知卻被顧萬生叫人請了過去。
連同顧維安一起。
顧萬生在億鉑酒店的頂樓等着兩人,他一身黑色的西裝,面色紅潤,只是眼睛渾濁。
白栀禮貌彬彬地和他打招呼:“顧伯伯好。”
顧萬生目光銳利,仔細打量她的臉,笑着說:“上次沒能仔細看看,現在發現栀子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不知為何,白栀隐約有種被冒犯到的感覺。
她沒說話,顧維安不着痕跡地将她掩在身後:“栀子年紀小,怕生。”
“先前我去君白,可沒見栀子怕生啊,我看她招待客人挺不錯,是個好苗子,”顧萬生笑着說,“說起來,我還沒和栀子喝過酒呢。”
話說到這裏,顧萬生轉身叫人:“幸子。”
木村幸子默不作聲地端着木制托盤過來,那上面盛着剛剛斟滿的一杯酒。
小巧的銀質雕花杯子,盛着清冽的酒,有一股寒冷的香氣。
木村幸子穿着有着精美浮世繪風格的和服,走到白栀和顧維安面前,跪了下來,将托盤高高舉過頭頂,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請。”
白栀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後退幾步,震驚。
這。
木村幸子不是顧萬生的妻子麽?
他讓自己的妻子給晚輩下跪嗎?
顧維安司空見慣,淡淡地看了眼跪着的木村幸子,對顧萬生說:“栀子不喝酒。”
顧萬生看着白栀,卻是對木村幸子說話,笑容漸隐:“幸子,聽到了嗎?客人很不滿意你的表現。”
木村幸子跪在堅硬的木質地板上,布料阻擋不住膝蓋的疼痛,她的頭更低了,高高舉着托盤的手也在抖,她甚至沒辦法擡頭看白栀,只能用顫抖的聲音開口:“請客人喝酒。”
白栀不忍,攥着顧維安的衣服,越揪越緊。
顧維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淡聲開口:“如果您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陪栀子回去了。”
他沒有等顧萬生的答案,拉了白栀的手,十指相扣,就往外走。
在這時,顧萬生忽然起身,快步走到木村幸子面前,暴怒地甩了她一巴掌,怒聲問:“沒用的東西!怎麽連杯酒都勸不動?”
那巴掌聲清脆且猝不及防,震的白栀一抖。
她聽到了木村幸子低低的、不敢發出聲音的抽泣。
托盤掉在地上,銀質的小酒杯咕咕嚕嚕地滾落,一直滾到白栀的腳前。
顧萬生揪着木村幸子的衣領,用力甩在地上:“去,再去倒杯。要是今天你勸不了,就給我脫光了衣服去庭院裏跪着——”
白栀抓住顧維安衣服的手在抖。
她不是怕,是氣。
白栀生長環境單純,沒有見識過這種場面。
一個男人,當着別人的面打自己老婆。
這直接戳中白栀雷點。
顧維安低頭,看了眼被她捏出痕跡的衣服。
在顧萬生企圖對木村幸子進行二次毆打時,顧維安停下腳步,他看着顧萬生:“何必這樣生氣?我替栀子喝就是了。”
白栀一頓,震驚地看顧維安。
她小聲說:“你不需要這麽做。”
是非遠近她還能分得清楚。
雖然木村幸子很慘,可她是顧萬生的妻子啊。而顧維安是她丈夫,她雖然同情木村幸子,但絕不會讓顧維安以身犯險。
顧萬生松開木村幸子的衣領,笑:“也行。”
新的酒很快被端上來,木村幸子臉上的傷口發紅,她垂眉低眸,沉默的像個玩偶,全無上次見面時的溫柔。
她漂亮的和服上有着血跡。
白栀想先顧維安一步去拿酒杯,但被輕而易舉地阻擋住。
顧維安面不改色地喝下那杯酒,倒扣在托盤上,冷淡地看了顧萬生一眼,連道別的話都沒說。
顧維安拉着白栀的手往外走,離開之後,白栀才擔心地問:“你怎麽喝酒了啊?萬一他動什麽手腳——”
“沒問題,”顧維安說,“他還不至于蠢到這個地步。”
剛剛走出億鉑酒店的正門,一下階梯,餘青玫就迎了上來,問白栀:“小栀子,你剛剛去哪兒了?我等你好久了,走,我帶你去見SSX——”
不等白栀回答,餘青玫硬生生地拉了她的胳膊,往前走出幾步。
白栀停下腳步:“等等。”
她轉身。
身後不過一米的地方,顧維安捂住胃部,微微蹙眉。
在察覺到白栀回頭看他時,他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淡淡開口:“祝你晚上玩的開心。”
白栀猶豫了。
她注意到了顧維安捂住胃的動作。
顧萬生一直對顧維安不利。
顧維安剛剛和顧萬生一起聊天喝東西了。
顧維安身體健康,沒有胃病。
現在顧維安胃痛。
就在剛剛,是不是顧萬生往顧維安的杯子裏動手腳了!!!
這個念頭驟然浮現在腦海中,令她心悸。
白栀忍不住大步走來,小心翼翼地觸碰着顧維安的胳膊:“你還好嗎?胃很痛嗎?”
“沒事,”顧維安皺眉,一幅隐忍的模樣,輕描淡寫,“不是什麽大問題,你跟她去玩吧。”
他越是這般風輕雲淡,白栀就越擔心。
白栀轉身,叫夏雅之:“夏助理,麻煩您打電話給醫院好嗎?顧維安他身體好像很不舒服——”
“不用,”顧維安擡手,示意夏雅之不要動,“不需要去醫院。”
白栀不解:“但你的身體——”
“老毛病了,”大手落在白栀緊緊抱住他胳膊的手臂上,顧維安垂眼看她,聲線低低,“就讓我我一個人回家吧,休息一會就好。”
白栀越聽心裏面越不是滋味。
畢竟剛剛顧維安只替她擋了酒,萬一顧萬生真對那酒動了手腳呢?
身後餘青玫在叫她,疑惑不解:“栀子?你怎麽了?”
随着這一聲,白栀明顯感受到顧維安放在她手背上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
“沒關系,”顧維安溫和勸慰她,“別為了我,錯過見偶像的機會。”
白栀說:“不行。”
她下定了決心,轉身對餘青玫朗聲說:“青玫姐,我今天累啦,抱歉,不陪你去啦。”
餘青玫面露詫異,從黑暗中走過來:“怎麽?”
“我想陪維安哥回家休息,”白栀笑吟吟開口,“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餘青玫大方地告別,“那下次有機會再約。”
白栀點頭,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顧維安往車上走,還特意提供肩膀,讓他依靠。
顧維安個子高,虛虛地靠着她。
——真要是全靠在她身上,怕是會把她這小身板壓壞。
夏雅之走過來,推推眼鏡,和餘青玫說話:“餘小姐——”
餘青玫擡手,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她盯着顧維安的背影,皺眉:“靠,老顧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茶裏茶氣的?專坑小姑娘吧他!以後有的受!”
淺淺暖色調的卧室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甜橙牛奶香味,柔和細膩,是最佳的鎮靜香氣。
在此時的白栀眼中,顧維安就是個易碎的瓷器。
她謹慎地扶着顧維安到自己床上,仍舊不安:“真的不要叫醫生嗎?”
“不用,”顧維安笑容溫和,“睡一覺就好了。”
白栀不疑有他,她相信顧維安的自身判斷。
況且,夏雅之也沒說什麽。
可能真是那杯涼酒刺的他胃痛吧。
白栀脫下了自己的鞋子,翻出自己的睡衣,準備去洗澡。
手指剛剛觸碰到柔軟的裙擺,白栀聽到顧維安輕輕嘆口氣。
她轉身,看到半倚着床坐的顧維安。
他令白栀的大床不再那樣寬大,腿修長筆直,領帶絲毫未亂。
白栀腦袋裏蹦噠出兩個詞彙。
嚴謹,禁欲。
她眼中嚴謹、禁欲的顧維安說:“栀子,我想洗澡。”
白栀知道顧維安喜潔,可眼下不行。
浴室中水霧大,萬一他缺氧暈倒了怎麽辦?況且,他身體不适,萬一頭暈滑倒了呢?
滑倒事小,萬一摔傷了呢?
她否決:“不行,你現在這種情況,一個人洗澡太危險了。”
“也對,”顧維安微微側臉,嘆氣,重複她的話,“的确,一個人洗澡有些危險。”
看顧維安不再堅持,白栀松了口氣,繼續低頭拿睡衣——
然後,她聽見顧維安鎮靜的聲音:“所以,栀子,你能陪我一起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