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兒 睡到求饒

一分鐘的沉靜後。

陸鏡西衷心地誇贊:“老顧, 你太太真是非同尋常。”

顧維安面不改色地将茶一飲而盡:“她就是這樣才氣橫生。”

陸鏡西誇耀:“令夫人難道是傳說中的才貌雙全?”

顧維安毫不謙虛:“我不介意你再加上蕙質蘭心這個形容詞。”

外面,和尚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愣了兩秒, 苦笑:“請稍等,我去詢問師父。”

他牢牢地記着這麽一句驚世駭俗的話, 謹慎地前往尋找圓融大師。

圓融大師在後面禪房中抄經書,約莫兩分鐘才能折返。

等待的空檔中,白栀和旁邊的呂先晟談了下天氣情況,別的沒提。

倒是顧曦月說:“粗俗, 大師怎麽可能見你。”

白栀笑眯眯地和顧曦月說:“建議你找個鏡子照一照現在的嘴臉, 《美女與野獸》劇組沒請你去演野獸真是他們的一大損失。”

顧曦月氣結:“你!”

她說不過白栀,只拿旁邊人出氣:“你們怎麽回事?連個對子都對不上嗎?我養你們還不如養條狗……”

這邊人聽到聲音, 陸鏡西微微皺眉。

他說:“曦月這性子被養廢了。”

顧維安倒茶:“不愧是顧萬生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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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萬生年輕時就出了名的混賬,95年的327國債事件,顧萬生把自己繼承到的那些錢全投進去,結果投資失利,最終血本無歸。

他後來東山再起,全靠從顧維安父親過世後“繼承”的那些股份和財産。

這些都不是什麽秘密。

也正因此,顧萬生娶不到家世相當人家的女兒。他年輕時候的名聲太爛, 如今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鏡西問顧維安:“顧萬生這些年做的壞事不少,你既然能聯系到那些受害者, 怎麽不趁這個機會起訴他?”

熟悉的人都知道, 顧萬生對小鹿眼雪白膚的執着,他欣賞能套入這個模板中的所有人, 但少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尋找誰的替身。

他就是一個狂熱的變态,但凡被他看中的,無論男女, 能用錢收買的就用錢,不能用錢的就直接用強。

陸鏡西知道,顧維安沒少收集此類的證據。

對于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而言,連續性、侵案件、連綿不斷的桃色緋聞,無論哪一個,都是件巨大的醜聞。

“時機未到,還不到用這把刀的時候,”顧維安搖頭,“況且,目前接觸到的受害者不願出庭,要尊重他們意願。”

陸鏡西看着紗簾外的綽綽人影:“也是。”

畢竟這和其他犯罪案件不同,幾乎所有的受害者都将活在陰影之中。

無論男女,遇到這種事情,大部分都會遭受心理和生理上的巨大折磨和痛苦;他們本沒有錯,卻會因此而懷疑自己、甚至厭棄自己。

甚至有人會起了輕生的念頭。

況且,以眼下的社會風氣而言,說不定受害者還會遭受指責和羞辱,不得不經受二度傷害。

顧維安絕不會為了私欲而再度撕裂這些人的傷疤、讓他們再度陷入深淵。

又喝了兩盞茶,眼看着和尚對白栀做了個“請”的手勢,要她跟随去見圓融大師。

顧維安站起來:“我也該走了。”

陸鏡西知道他的顧慮,問:“等下見了你太太,我怎麽說?”

“給君白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就好,”顧維安淡聲說,“不需要過多照顧她。”

白栀沒想到,自己随口扯的一句話,還真的讓她成功見到圓融大師。

幹淨整潔的房間中,除卻經書和案板、筆墨紙硯外,幾乎再沒有其他東西。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汁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嗅到後,令人整個人瞬間放松安靜。

圓融大師剛剛手抄完一份經書,仔細放好,轉而看着白栀,微笑着行禮。

圓融大師年歲已高,胡子發白,眼角布滿皺紋,但眼睛還是明亮的。

白栀雖然沒有信仰,但對于長者和宗教仍舊懷有敬畏之心。

她老老實實地坐在圓融大師面前,請大師為自己看了看面相,詢問自己的事業前程如何。

——雖然白栀來這裏的動機不純,但好不容易見到大師,總要聊一聊。

圓融大師說話不緊不慢,告訴她:“施主有一副遇難成祥,福澤綿長之相。又有容人孚衆的氣度,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大業”。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白栀開開心心地道謝。

白栀不懂什麽佛理,簡單地和圓融大師聊了聊。大師雖然話不多,但語言頗為風趣。白栀感覺他什麽都沒說,可她都心情卻因這番談話而豁然開朗。

眼看一炷香就要燒完了,她剛告辭準備離開,圓融大師忽然開口叫住她:“白施主。”

白栀問:“大師,您還有什麽教誨麽?”

圓融大師仔細觀察她的臉,緩聲說:“你眉眼間的神态,很像我一位故人,性格也像。”

白栀稀裏糊塗的,不明白他怎麽能夠短短時間內就能看出自己性格。

她追問:“大師故人姓白?還是姓林?如今在哪高就?”

該不是她父親或者母親吧?

圓融大師搖頭:“姓陸,已經去世多年。”

白栀連忙道歉,但大師并沒有放在心上。圓融大師又說:“我看白施主雍容厚重,能逢兇化吉。但你丈夫命途多舛,慎防虧空,易陷風波。”

白栀眼皮跳了一下。

她追問:“有化解的法子麽?”

圓融大師輕輕搖頭:“全看自我,你要好生勸勸他,莫讓他執着怨恨,誤入歧途。”

白栀确認自己剛剛并沒有向圓融大師提起過顧維安,而圓融應當也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她冷不丁想起車禍時偶遇到的鄭齊,他也曾告訴自己,要勸慰顧維安。

顧維安能和誰有怨恨?

也就是顧萬生了吧。

與圓融大師談完,白栀在引領下,順利地見到了在側廂房中喝茶的陸鏡西。

陸鏡西禮貌彬彬,他得知白栀來意之後,并未過多提起,只是微笑着告訴她:“目前的确還在挑選酒店,後天會有一個公開招标會。白經理若是有意,可以帶好文件資料參加。以君白如今的狀态,成功中标的概率并不低。”

宛如吃了粒定心丸,白栀忙不疊地向陸鏡西道謝。

白栀不怕公開競争,怕的就是先有其他酒店捷足先登,走了這條捷徑。

現在和陸鏡西交談過後,她頓時安心不少。

白栀離開廂房後,前往佛堂和衆人見面。

新年伊始,萬物回春。

寺中人不少,空氣中盡是香燃燒後的濃烈香氣。

呂先晟和林念白都上了香,白栀也取了一根,三拜後,默默許願。

先保佑父母身體康健,再保佑自己——

算了算了。

白栀搖頭。

大師不是說她能孚衆望事業有成麽?

那就保佑顧維安吧。

保佑顧維安平安順遂,逢兇化吉。

——把她遇難成祥的運氣分一丢丢給他好了。

另一側,顧曦月沒能見到圓融大師,正賭氣朝下屬發火,冷不丁看見顧維安從廂房處走出。

積雪未消,顧維安容色清俊,濃郁的黑色襯着他膚色蒼白,一眼瞥過來,顧曦月心中一驚,繼而笑着朝他奔來:“堂哥!”

顧維安淡淡應一聲,沒有與她交際的打算,徑直往前走。

夏雅之跟在他後面。

顧曦月被完全忽視,一呆,繼而追上去,不放棄地詢問:“堂哥要去哪兒?”

“接栀子回家。”

顧曦月只覺顧維安冷漠如冰,她快走急追:“堂哥,怎麽感覺你婚後對我這麽冷淡了啊?是不是栀子和你說了什麽——”

“有嗎?”

“有啊,”顧曦月委屈了,“你以前沒這麽不喜歡我啊。”

“那是你記錯了,”顧維安停下腳步,難得對她多說幾個字,“我一直都不喜歡你。”

顧曦月:“……”

她腦袋轟了一下,像是被重物踢中,嗡嗡的疼。

談話間,眼看着顧維安已經走出去,她也不敢再追。

方才被他冷淡看的那一眼,仿佛深入骨髓。

顧維安也沒能成功接到白栀。

他等了一陣,卻看見白栀的車子往另一處去。

全因白栀再度接到醫院電話。

她臨時改了路程,和顧維安擦肩而過。

這次受傷的不是顧清平那只哈士奇,而是她可愛迷人的好友廖一可。

和脆弱的顧清平不同,廖一可這次純粹是開車失誤,外加施工現場沒有拉條幅,她徑直開車撞入了施工的大坑中。

白栀趕到的時候,廖一可躺在病床上,見到好友後,開啓瘋狂吐槽模式:“我的天,誰能想到我竟然會陰溝裏翻船?他喵的那麽大一坑,和我卧室差不多大,竟然也沒人給個警示牌!”

廖一可說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這令白栀放了心。

她還能這樣說話,說明傷勢的确沒什麽大礙。

雖然跌進了深坑中,但廖一可只是額頭上有擦傷。

醫院這邊擔心出問題,才讓她繼續住院觀察。

不然,以廖一可的性格,早就走了。

白栀洗了水果回來,安慰:“就當休息休息了。”

廖一可痛快承認:“也是,也該過過不看爛幾兒的生活了。”

白栀:“……”

她下意識地看向病房中的另外一張床。

廖一可住的是雙人病房,在不足半米遠的病床上,一個高鼻深眼的男人在安靜地看書。

他的狀況看上去比廖一可糟糕,腿上打着石膏。

即使聽見廖一可的虎狼之詞,他眼皮也沒擡一下。

收回視線,白栀試圖勸阻好友:“可可,大庭廣衆下,談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嗯?哦,你說我病友啊,”廖一可滿不在乎,“隔壁床病友好像是新疆人,剛剛我聽他打電話,叽裏呱啦的,估計是新疆話那邊的方言吧。”

白栀忍不住再看一眼。

的确,這位病友眉眼十分深邃,不太像是漢族人。

廖一可啃着白栀拿來的水果,和白栀說:“最近網上不是康巴漢子特別火麽?我告訴你哦,以我泌尿科醫生的閱歷來瞧,康巴漢子的确本錢十足。就是不知道隔壁床這位,是不是也是康巴那邊的。”

白栀已經習慣了好友的口出狂言,剛想附和。

只看到旁側病友啪的一下合上書,淡漠地看向廖一可。

他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抱歉,我是漢族人。”

廖一可手裏的蘋果,啪唧一聲掉在床上,又咕嚕嚕地滾下去。

病友繼續:“而且,我剛剛說的不是新疆話,是德語。”

廖一可:“……”

白栀低頭去撿可憐的蘋果,丢進垃圾桶中。

“另外,”病友顯然沒有放過廖一可的意思,正視她,語氣波瀾不驚,“不是只有康巴漢子本錢足,請不要民族歧視,漢族人也可以。”

廖一可:“……”

白栀:“……”

白栀第一次恨自己竟然能聽懂人話。

嗚嗚嗚她不該在這裏。

兩秒後。

終于察覺到尴尬的廖一可把話題岔開,看着病友打着石膏的腿,問:“兄弟,你是怎麽進來的啊?”

那語氣,和在監獄裏面問“兄弟咋進來的呢”簡直一模一樣。

病友簡明扼要地回答:“車禍。”

廖一可說:“哦哦,我也是車禍。沒看清楚,開車翻坑裏了。你呢?”

病友面無表情看她:“我當時就在你翻的那個坑裏。”

……

往後十多分鐘,一直到白栀離開,廖一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猖狂至極的泌尿科醫生,再也沒敢和這位病友說一句話。

廖一可偷偷地給白栀發短信,說懷疑這人律法出身。

白栀深以為然。

只是白栀沒時間再進行求證,她直接回公司,和部裏的人一同開會,要求銷售組人員開始行動,做标書。

白栀三令五申,必須要拿下這檔節目。

利潤倒是其次,曝光率才重要。

如今離陸鏡西所說的公開招标會不足兩天時間,白栀親力親為,和下屬一同核對資料,分析優劣勢。

直到夜深華燈濃,白栀才得了空閑。

白錦寧給她打了三個電話,詢問她什麽時候帶顧維安回家吃晚飯。

白栀回撥,困倦不已:“媽,最近我工作上比較忙,可能要過段時間了。”

白錦寧應了一聲,着重問:“你和維安近期相處的怎麽樣?”

“還是那樣吧,”白栀忽然警惕,“您現在可別給我安排任務什麽的,我現在沒那個精力。”

白錦寧笑了笑:“瞧把你吓的。”

片刻後,白錦寧又若有似無地提起:“我方才給維安打了電話,他今晚和政府那邊的人吃飯。”

白栀唔了一聲:“然後呢?”

“你現在還在君白?離他們吃飯的地方挺近的,過去接接他,”白錦寧說,“你們這樣各忙各的,什麽時候才能培養出感情?”

白栀哭笑不得:“媽媽,我記得一開始也是您和我說,婚姻不需要感情。”

戀愛才需要感情。

婚姻只要合适就好了。

“那是先前,”白錦寧話音一轉,嚴肅地告訴她,“顧維安和我預期中不同,他為人重感情。他往日不胡搞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唯一的女人就是你。”

白栀聽出來母親的言外之意:“你是讓我讨好他嗎?”

“關心自己丈夫不算讨好,”白錦寧說,“夫妻感情好了,對事業也有助力,不是嗎?”

白栀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無法給予母親更多的回應。

白錦寧向來如此,在她心中,感情都是可以為事業所服務的。當初勸白栀不在乎感情去聯姻的是她,如今要求白栀和顧維安培養感情的也是她。

白栀有時候會懷疑,母親和父親之間的結合,真的是處于愛情嗎?

毫無疑問,林思謹是愛母親的。

林家家世不差,但在當初結婚的時候,林思謹便答應了白老爺子好幾個當時聽起來有些奇怪的要求。

譬如林思謹放棄林家的事業,專心致志地幫助白錦寧打理君白。雖說林思謹擁有君白的股份,但一旦兩人感情破裂,林思謹要淨身出戶,什麽都拿不走。

白栀先前以為這就是愛,但成年後漸漸回想,發現這些其實都是父親林思謹的單方面付出。

白栀知道父親很喜歡小孩子,不過白錦寧不喜,外加政策,兩人便只有白栀一個女兒。

白錦寧很少會對父親表露出濃烈愛意,她也極少在孩子面前同父親擺出親密的姿态。

……

白栀揉了揉太陽穴,去地下車庫開自己粉紅色的車車。

可能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如此吧。

兩情相悅太難了,更多的人還是單相思。

白栀給顧維安打電話的時候,他那邊酒局正好結束,正微笑與人握手作別。

白栀的粉紅色小車車實在過于亮眼,在路邊一停,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顧維安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家太太。

他一打開主駕駛座的門,白栀就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

夾雜着涼涼的夜風,一同卷了進來。

顧維安手搭載車門上,俯身問白栀:“我沒喝酒,今晚我開?”

“算了算了,”白栀說,“你現在一身酒氣,估計會被交警注意到。”

就算沒喝也不行。

顧維安不再堅持,他坐上副駕駛,用左手拉出安全帶,仔細扣上。

白栀觀察他神色疲憊,仿佛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顧維安極少會露出這種神情。

在白栀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鎮定淡然、無所不能的。

驀然,白栀心口處,好像有什麽東西被用力戳了一下。

因他此刻的這種神态,心底某處薄冰啪地一聲碎裂,流淌出無數暖融融的東西來。

白栀注意力轉到此刻路況上,清清嗓子,模仿手機裏的電子音:“白栀地圖,持續——”

“為您導航”四個字還沒有說完,顧維安睜開半眯的眼睛:“持續帶您撞牆?”

白栀不服氣:“你這是在藐視我的駕駛技術。”

“你誤會了,我對顧太太的駕駛技術十分放心,”顧維安拿出手機,笑,“我不放心的是顧太太識路的能力。”

白栀臉一紅。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很難判斷出東南西北的方位。倘若出去玩,換個陌生的城市,她百分百失去方向感,只能依靠手機地圖來行走、判斷方向。

好在有智能導航,不然她去陌生城市還是個大問題。

白栀嘴硬:“只有狗才會識路呢,你識路,你是狗嗎?”

顧維安漫不經心地點開手機中剛收到的消息:“反彈。”

白栀:“我再反彈。”

“再再反彈。”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反彈了足足有兩分鐘,白栀無意間低頭,看到顧維安大衣口袋中露出個白色的瓶蓋。

像是藥瓶。

白栀問:“你口袋裏是什麽?”

顧維安低頭看一眼,按回口袋中,輕描淡寫:“解酒片。”

顧維安日常交際應酬頗多,酒局也不少。

白栀不喜醉醺醺的人,總覺着醉酒後的人很恐怖;而顧維安也很少喝醉,他心中一直很有分寸。

白栀哦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冷不丁的,圓融大師那句“命途多舛”又浮現在她腦海中,白栀忍不住看向顧維安。

這樣好看的人,為什麽會這樣呢?

顧維安從來沒有主動向白栀提過他家中的事情,而白栀也沒有問起過。

白栀對顧維安父母的了解,前不久還停留在“意外去世”的階段,近些時日,漸漸地往“死于非命”上揣測。

顧清平說自己母親死于非命,那這和顧萬生有沒有關系?

顧維安父母過世後,顧萬生是最大的受益者。往深處想,顧維安父母的死亡和顧萬生有沒有牽扯?

在白栀印象中,高中時的顧維安法定監護人雖然是他舅舅,但顧維安始終一人獨自生活。

那時候她空閑時間天天纏磨着顧維安,也知道他獨自生活的情況。

顧維安沒有人照顧,一切親力親為,自力更生。衣服自己洗,飯自己做,碗自己刷,衛生也是自己打掃。

白栀同齡人中的男性多多少少都有些惰性,譬如顧清平。

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別說洗衣服了,連洗衣液都沒碰過。

一個個的都有人照顧,饒是如此,東西也随地亂丢,玩鬧過的地方一片狼藉,肮髒不堪。

可顧維安不同,他永遠都是幹淨整潔的。

白栀發育晚,初潮時,不小心弄髒了顧維安的沙發。

她當時窘迫到想要找地縫鑽進去,而顧維安卻面不改色地樓下購買生理用品和內褲,找了他以前的校服褲子給白栀。

那校服褲子洗的幹淨,還帶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兒。

顧維安并沒有流露出對被她弄污東西的厭惡,只溫聲告訴她去浴室清洗,換衣服。他自然而然地拆下沙發套去清洗,晾曬。

顧維安還會安慰白栀,以兄長的身份耐心地告訴她,沒什麽好羞恥的,也不必懼怕,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

白栀如今細細想來,大約是從那時候起,她對顧維安就有了絲不同的妄念。

清俊帥氣,聰慧溫柔。

誰能抵擋得住這種哥哥的魅力呢?

想到這裏,白栀看着正在揉太陽穴的顧維安,忽而出聲問:“顧維安,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非分之想的?”

顧維安閉着眼睛:“秘密。”

這個答案并不能令白栀滿意,她嚴肅聲明:“告訴我,你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鐘情吧?”

顧維安終于睜開眼睛:“栀子,我不是戀、童癖。”

白栀想想也是。

她剛認識顧維安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呢。

萬一那時候顧維安就看上她的話,也未免太恐怖了。

白栀猜測:“難道是我上高中的時候?”

顧維安無情打斷她幻想:“你上高中的時候也是個小不點兒,在我眼中和兒童沒什麽區別。”

白栀:“……”

她說:“那你當初幹嘛答應我啊?”

顧維安沒說話。

白栀越想越炸毛:“該不會是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吧?好啊,你這個變态,該不會就是貪圖我的身體——”

“栀子,”顧維安嘆氣,慢慢地說,“不要仗着你漂亮在這裏胡說八道。”

白栀:“……”

憋了滿肚子的氣,頓時因為顧維安這句輕飄飄的話而煙消雲散。

這個人,為什麽吵架也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白栀傲嬌地別過臉:“算了,看在你這麽會說話的份上,我姑且原諒你一下下,可別得寸進尺啊。”

顧維安笑:“多謝顧太太寬容大量。”

白栀雖然在心理原諒顧維安,可等到晚上入睡時,她又陷入“顧維安近期好冷淡是不是哪裏出問題了”的糾結中。

現在的白栀沒辦法找知心好友、資深專家、泌尿科一枝花廖一可商量,自己想了一陣,決定主動一把。

正如顧維安先前所說。

食色性也,都是人之常情嘛。

她喜歡顧維安的身體和臉蛋,想要一親芳澤怎麽了?

況且,他是自己正牌老公,親親碰碰也完全不犯法呀。

如此給自己打着氣,白栀認真清理好自己,吹幹頭發,抹上最愛的身體乳,穿上最喜歡的睡衣,香噴噴地睡到主卧中。

顧維安雖然沒有喝酒,但晚上的應酬顯然令他有些疲倦。

他依靠着床半躺,專注地看書。

這顯然不是白栀所想要的。

她要顧維安看她姑娘。

白栀往顧維安身側貼了貼,清清嗓子。

顧維安的注意力并沒有因為這一聲而集中在她身上,反倒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嚴嚴實實地扯到白栀脖子下面,遮住她精心設計、裸露在外的鎖骨和胸。

這一拉,白栀直接完全符合某綠色的網站描寫的尺度。

但白栀的心思卻在其他奔放自由的網站上。

“我覺着有點點熱,”白栀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又靜悄悄地将睡衣的領口往下拉了拉,貼貼顧維安,“怎麽回事啊。”

她剛剛喝了些酒,一部分為了壯膽,另一部分緣于從廖一可那裏聽到的建議。

适量酒精促進血液循環速率,或許能夠令她盡快地興奮起來。

如今白栀的臉頰、脖頸以及耳根都透着淡淡的紅,像是雪地裏盛開的紅梅,随着她的呼吸,那股浸透着酒氣的甜香也一點一點兒地透出來。

微醺的白栀臉頰貼到他胸膛處,蹭了蹭:“你不覺着熱嗎?”

“還好,”顧維安從床上起身,十分淡定,“那我去把溫度調低些。”

猝不及防歪倒的白栀:“……”

她腦袋裏冒出來無數句髒話。

房間的溫度被顧維安調的略低一些。

他今日的襯衣是淡灰色的,棉質的,不是那種老舊古板的分體式樣,而是浴袍的形态。

調好溫度後,顧維安并沒有回來。

他走到另一側,坐在圓椅上,拿起一本書專注地看。

白栀忍不住了,她踢開被子,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過去。

她站在圓椅後面,微微俯身,看顧維安手中的書:“你在看什麽呀?”

顧維安将封面展示給她。

一本純英文版的《美國猶太教史》。

白栀不解:“你為什麽喜歡看這種東西呀?”

良辰美景,佳人在側。

他竟然在看一本枯燥無味的教史研究。

顧維安将書倒扣在桌子上,揉了揉太陽穴,雙手交握,随意放在腿上:“随便看看。”

白栀慢慢地放餌下鈎:“可是你不覺着這種書又枯燥又無聊麽?”

“嗯?那你覺着什麽書有趣?”

“比如說張愛玲的《惘然記》,其中有一個短篇叫做《色·戒》,你有沒有聽說過?”白栀走到顧維安面前,側坐在他腿上,一手摟住他脖頸,一手停留在他睡衣的領口上,“被李安導演拍攝成為了同名電影,當初香港上映的時候,我和朋友特意去看過,未删減的那一段。”

說到這裏,她的手細細感受着睡衣的質感,柔軟細膩。而下面的身體卻是另外一種感覺,蘊藏着能夠輕而易舉壓制她的力量,如今卻在她的掌下。

這個認知令白栀有種莫名的自豪和驕傲。

顧維安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喉結動了動:“然後?”

“我很喜歡王佳芝第一次被司機騙到易先生那邊的戲碼,那個房間的桌子上布滿灰塵,易先生對她進行搜身,摸槍,”白栀摸到了顧維安的手指,感受到他明顯的一顫,但沒有拒絕她,于是她整個手掌心都貼到顧維安的手背上,細細撫摸他手指上的痕跡,以及手背上凸出的青筋,“把她按住,背捆,然後從後面——”

白栀沒有說易先生從後面如何入侵。

顧維安看過。

他知道。

未出口的話,盡在兩人的視線、他的體溫、毛筆以及栀子花上。

白栀喜歡真絲質地的睡衣,而顧維安則偏好純棉質地。柔軟的真絲覆蓋在棉質上,襯着棉質也顯得越來越硬挺。

白栀嘗試握住顧維安的手指。

白栀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頭,沒洗過衣服,沒刷過碗,一雙手做過最辛苦的摩擦就是顧維安教她練毛筆字。

這樣一雙手,沒有一絲繭子傷口,潔白柔軟,透過潔白的肌膚能看到細細的、淡淡青色的血管。

而顧維安的手截然不同。

骨節修長,手背上是凸出的、能清晰摸到的青筋,指腹上多處有繭,細小的傷疤疊在一起,堅硬而灼熱。

單看手背,完美無瑕,而掌心盡是累傷疊繭。

細嫩的手在撫摸寬大的手,順着手背,描摹着手指,移到側面,開始試探去撫摸那些傷痕。

白栀試探着觸碰他手指上的繭子,這種怪異的觸感令白栀有些不适,像是會劃傷她。但白栀壓下這種奇怪的感覺,将全身重量都壓在顧維安的腿上,微微地翹起腳。

大拇指勾着拖鞋一角,搖搖晃晃。

欲落欲不落的模樣。

顧維安一手搭在她腿上,防止她摔落,另一只手自她手掌下抽離,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他剛喝了一口水,白栀便按住他的肩膀,将杯子拿走。

就着顧維安剛剛喝過的地方,白栀抿了一下,繼而皺眉:“好燙呀。”

放好杯子,她目不轉睛地看顧維安:“我想涼一涼嘴巴。”

顧維安說:“你下去,我幫你拿冰塊——”

話音未落,白栀撥開他的手,長腿一跨,改成跨坐的姿态。她兩只手都按在顧維安肩膀上,小鹿眼盯着他:“顧維安,你是不是故意裝不知道呢?”

顧維安擡臉看她,從容不迫:“什麽?”

不等白栀回答,他看了眼時間:“你明天不是還有事情要談麽?該睡了——”

“可我現在對睡覺不感興趣,”白栀打斷他的話,兩手壓住他肩膀,直接A上去,頗為嚣張,“倒是挺想睡你。”

她跨坐在顧維安的腿上,看着顧維安的臉。

饒是被她按住,他只是稍稍驚訝了下,随後又恢複成那種波瀾不驚的模樣。

沒有笑容,也沒有驚愕。

猶如寒玉雕,連燈光也只能稍稍為他鍍上一層溫暖。

瞧啊,能把睡衣也能穿出禁欲氣質的也只有他了。

可白栀能感覺到顧維安其他的變化。

生理最忠誠,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表面上風輕雲淡,實際上,顧維安的脈搏變快了,體溫升高,喉結微動,看她時的眼睛也并非表現出的那樣無欲無求。

白栀深知他此刻眼神的含義。

他想要得到她,猶如叢林中的野狼,終于被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所吸引。

一直壓抑自我的野狼垂涎兔子肉質的鮮嫩,卻因為某種不得知的原因而躊躇不前,目光中盡是重重欲念。

可兔子卻主動地在野狼面前跳躍,朝他露出毛茸茸不設防的尾巴耳朵,以及粉粉的爪子和肚皮。

來啊,來吃兔子啊。

這樣香香嫩嫩的肉,你不想咬一口麽?不想壓住肆意品嘗麽?

今天晚上誰獵誰還未可知。

白栀直截了當地問:“今晚天氣很好,要不要我們睡到互相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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