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件事，連個喘息的機會都不想給她。火紅的夕陽漸漸退去，室內變得有些清涼。晨曦望着被一片灰藍色籠罩的城市，不發一言。

Sally時不時擡頭偷偷看她一樣，卻不敢再多嘴多舌，直到晨曦的手機響了。

“Tracy——”Sally把手機遞給她。

是邵啓明，晨曦拿起電話走了出去。

跟邵啓明見面的時間一改再改。約好了吃中飯，晨曦臨時有事走不開，不得已給他發了條短信，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

邵啓明也十分忙，下午跟客戶開會，結束必然要吃個飯熱鬧熱鬧。他看見短信，想想還是答應了，雖然冒了點風險。但是快點結束也還顧得上晨曦。

這會兒正是問她能不能出來。

晨曦結束工作到張生記時，邵啓明已經坐在那裏等她了。看見坐在窗邊的邵啓明，她急忙走過去，“等多久了？”

“沒一會兒。你比我的那些客戶還忙，陪他們開完會，吃完飯，你才剛下班。”邵啓明笑得開心，看着她。

晨曦不好意思的問，“你吃完了？”

“沒吃！點菜吧，想吃什麽？”邵啓明聲音愉悅。

一天沒吃什麽東西，穿得又單薄，晨曦凍得瑟瑟發抖。她搓搓手，回答：“熱乎的！”

“老鴨煲？”

晨曦點點頭。

“還要什麽？”

晨曦抿嘴想了想，笑着看着他，“随便吧。”

邵啓明知道她最不願對吃費腦筋，就自己挑了幾個味道正宗，估摸她也愛吃的熱菜點了。

他邊翻菜譜，邊咕哝，“以後我一定秘制一道‘随便’出來賣給飯店，一定大受歡迎，像你們這樣點‘随便’的人太多了。”

晨曦聽了說：“做設計也一樣吧，最怕碰見說‘随便’的客戶，往往這樣沒要求的人，要求最高。嘴上随便，其實哪哪兒都不能應付。”

邵啓明停止翻菜單，擡起頭像研究古生物一樣琢磨她，“業內人士啊！”

“生化、藝體不分家，設計和文案本來也是一家嘛！”晨曦笑說。

邵啓明點頭稱是。

晨曦心裏一直惦記着他說的事，言歸正傳，“你不是跟我說有事要說嗎，什麽事這麽着急？”

邵啓明給她倒了杯熱茶，“主要是想謝謝你！”

“謝謝我？”晨曦不明所以，開玩笑問：“我最近又助人為樂了嗎？”

邵啓明微微一笑，可他接下來講的來龍去脈，對晨曦來說，并不見得是驚喜。

“我剛從天堃蔣總那裏回來，接下來弘毅會負責天堃幾個新樓盤的廣告設計與推廣。蔣總說你特別推薦過我們，所以這次謝謝你。”他說。

晨曦乍聽到這消息，一時無法消化，不知是不是應該順勢而為，笑着說句，“恭喜！”

她承認弘毅的設計十分優秀，專業十足，策劃也可圈可點。但她從未找過蔣峰，把邵啓明的公司介紹給他。

這個突然的消息，讓她覺得自己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已經處在了失控的邊緣。她當然明白，蔣峰操控幾個人易如反掌。如果蔣峰想要得到什麽，勢必不會輕易作罷。

可邵啓明這又是什麽意思，真心感謝她，還是在通知她？

晨曦心懷芥蒂，但表情依然平靜和煦，微笑着說：“蔣總是明白人，如果不是弘毅的設計聞名遐迩，多年來成績斐然，就算我說再多好話，也是無濟于事。”晨曦想了想，多說了句，“我多句嘴，服務大品牌細節很重要，您好像對手下，慣着了一些。”

弘毅平臺廣闊，發展前景可觀，所服務的客戶質量資歷俱佳。但從客觀來看，多要歸功于領導。邵啓明是個聰明人，頭腦清醒，目标精準，身上又帶着一股頗具前瞻性的魄力。可對于員工的培養上，顯然欠缺系統與專業。

這樣下去，勢必導致的結果就是，邵啓明他累，員工也沒發揮出最大價值。當然，這話只能點到為止，更何況她自己才吃了幾兩鹽，燕雀安知鴻鹄之志，邵啓明自有打算也說不定。

邵啓明和顏悅色的聽她把話說完，拿起杯子對她擡了擡，“謝謝你的提醒！”

晨曦微微一笑，随便喝了一口。這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

“還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我們公司的接下來的一個動作。”邵啓明接着說。

“恩。”晨曦聞聲應着。

“公司準備籌辦一本時尚雜志。”他說完停下來，留意着晨曦的表情。

“時尚雜志？”晨曦十分吃驚。

看着面前雲淡風輕的邵啓明，似乎把這件事想得過于輕松了。渾然不覺運作一本期刊要歷經多少艱辛。

晨曦欲言又止，問他，“能說得具體點嗎？”

“這個想法在我心中已經有幾年時間了，去年開始着手策劃，前期準備也做了一年多。剛開始可能小打小鬧，但慢慢來，我希望做一本優秀的品牌期刊。也許将來公司會轉型，朝時尚期刊和DM雜志發展。”

晨曦的指尖在杯壁上來回摩挲，略頓了頓，問他，“公司——能忙得過來嗎？”

邵啓明看着她，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我希望你能過來幫幫忙，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我們雖然是廣告公司，論專業小公司跟《Focus》沒法比，但能做到的我盡量滿足。”

晨曦欲言又止，轉而問他，“這算是對我拉來了潛在客戶的獎勵嗎？”

邵啓明似真非真的笑了笑，随即認真的說：“那時候我說，你要比之前的那個編輯寫得更好，你眼裏迸發出的那種興奮的火花，我至今記憶猶新。我欣賞喜歡迎接挑戰的人，這次的案子，對我們公司來說，正是這樣一個挑戰。況且處于朋友的立場，我更希望你能過來幫我。你願意和我們一起披荊斬棘，同舟共濟嗎？”

晨曦确實擅長越戰越勇，面對挑戰更是有超乎常人的興奮。但讓她心動的，是他的那句“同舟共濟”。

她說：“這麽說來，我沒有理由拒絕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過來。決定權由你，我當然尊重你的選擇。”

“我想知道，是什麽職位？”也許是因為心無挂礙，她反而更加直截了當。

“主編！”邵啓明早已做好了打算。

的确是充滿誘惑的兩個字，這意味着她有決策權。最主要的是能夠讓她的許多想法，和與簡凝角度不同的看法，都一一得到驗證。

邵啓明的話全說完了，竟沒在晨曦臉上看到一絲笑意。冷靜的表情讓他有些許心涼。“晨曦，我想你也希望能夠做一本屬于自己的雜志。”

晨曦默然。她不太認同這個觀點，或者說沒有人會擁有一本真正完全屬于自己的雜志。

只有在付出心血，一個字一個字書寫的過程裏，它是屬于自己的。雖然視如己出，但歸根結底是屬于市場的。無論邵啓明如何定義，晨曦很清楚，你我只是創造者，而不是擁有者。

她願意為邵啓明全力付出，放棄在《Focus》累積多年的一切，但不是現在。自己身後拖着太多東西，稍不留心，一切都會變味兒。如果在每個人眼裏她都是那個利益的籌碼，或者有所圖的目标，那她寧願當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的獵物。“Lucien，謝謝你，我現在還不能從《Focus》出來。這麽說吧，我助理前兩天捅了個大簍子，我有責任把這件事處理好。我想為弘毅工作，但這個約，我暫時還不能赴。”晨曦說完看着他，一臉冷靜。

“行！”邵啓明回答得果斷幹脆。

這倒讓晨曦有點被的輕視的感覺，甚至想，他是不是逢人就怎麽說。

她說不出話，低垂着目光悶頭喝水。

“時間不早了，咱走吧。”邵啓明打破平靜。

他去埋單時，晨曦忍不住彎腰揉搓已經麻木了的腳腕。

“怎麽了？”他回來了問。

“腳有點疼，可能是站的時間太久了。”腫脹的小腿，肌肉絲絲拉拉的疼。

邵啓明低頭看一眼，纖細的尖頭高跟鞋上露出的腳面，像饅頭一樣腫得鼓了起來。

他上前一步，彎下腰，把她腳踝上的搭扣解開。

晨曦吓得一驚，急忙往後稍，忙不疊的說：“不，不用，我自己來。”

邵啓明一聲不響，自顧忙他自己的。解好後站起身，看着眼前這個弱不禁風卻又生性倔強的姑娘，不禁心生幾縷難過。不想勉強她，又不知如何才能抓住晨曦，邵啓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喜歡就脫掉，不穿高跟鞋，也許你會走得更快更輕松。”

晨曦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如果自己放膽的去不顧一切，以後的日子會不會能更加快樂一點，自己那個夢裏的世界會不會變成現實。

晨曦沒有說話，由着他扶着，一步一步蹭進車裏。

車裏很暖，晨曦看着車窗外的燈火像流星一樣一顆一顆飛馳劃過，眼神逐漸失焦。本想閉會兒眼，卻不知怎的就睡着了。平時就算是困倦，晨曦也會忍着，陪他說說話。白天都工作了一天，邵啓明還要繞過半個城市送她，晨曦心裏覺得有些歉疚。她到家之後總是會想，邵啓明一個人回去的路上會想什麽，突然冷卻安靜的空間，他會不會覺得有一些孤單？

已經持續了幾天的低燒，意志力被消耗殆盡，感覺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晨曦睡得很沉，也許是不太舒服，不住的把下巴往圍巾裏收。

邵啓明伸手把後面座位上的西裝拿過來給她蓋上。載着昏睡的她在這夜晚的城市穿梭，時而側頭看一眼，她安靜得像一只貓。

黑夜總有一股把人拉入回憶中的力量。邵啓明忽然想起那次酒會見她的情景，那日晨曦“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绛唇”站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忙碌之時，汗水沾濕的鬓角貼在額頭，自己渾然不覺。

邵啓明想起這些，側頭去看她一眼。

他不禁一愣。晨曦的臉上多了兩行銀光閃閃的淚痕，被夜晚的城市燈火映得格外刺眼。

他的心像被突如其來的銳刺紮了一下，狠狠一緊。擡起的手在她臉頰上方猶豫了數秒，最終又落回原處。悄悄把暖風調到最大，小心翼翼的緩緩前行。

忽然晨曦的手機響了，見她遲遲不接，邵啓明不得不輕聲叫她：“晨曦，你手機響了。”

晨曦昏睡過去，一動不動。

電話不依不饒，邵啓明怕有急事，不得不叫醒她，“晨曦？電話，先起來接電話。”

“喂——”晨曦終于接起來，嗓音哽咽沙啞。

是Sally，問她晚上還回不回來加班。

“不回了。你把門鎖好。”晨曦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挂掉電話那一刻，還是沒有忍住已經湧而出的眼淚。

她把頭瞥向車窗外，抽了抽鼻子，希望這夜色能遮住她的表情，不讓邵啓明發現。

邵啓明佯裝沒有發覺，扭開音樂，一路保持沉默直開到晨曦家樓下。

晨曦拎着自己的包，照例囑咐他一句，“路上小心，慢點開。”才下車。

“晨曦！”她剛走出不遠，聽見邵啓明叫她。

晨曦停下腳步，看見邵啓明朝她走過來。

月光下，他的目光異常清澈幹淨，似乎能透射出晨曦心中隐忍的心事。

“別把自己弄太累，什麽事別生扛着。”邵啓明輕聲說。

晨曦閉着眼點點頭，強忍着泫然而出的淚水。

“行，那你回去吧，天冷。”邵啓明溫柔至極的聲音依舊好聽，有種溫暖人心的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

☆、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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