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了一只打完架的貓
裴冀丁沒有到別人家做客的經驗,從進門以後就杵在了玄關。
秦尚換了拖鞋,把衣服挂在衣架上,一轉身人還呆在門前邊,從他的角度看,裴冀丁剛好被框在門裏,身子僵着,一條線都不多出來。
秦尚翻出來一雙拖鞋,又遞給他一身衣服,說:“衛生間在那邊,去沖個澡,換完了衣服扔水池先。”
裴冀丁接過衣服說:“哦。”
看着裴冀丁一步一步挪進衛生間,秦尚心想,這會兒怎麽這麽乖呢。
裴冀丁抱着衣服有點恍惚,正常情況難道不應該是他跟秦尚在胡同口打一架,最後放完狠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從此天涯兩不相見嗎?現在算是什麽情況?
他扒拉了一下衣服,一件圓領的黑毛衣,純色的,一條厚的運動褲,底下還墊着一雙毛茸茸的襪子,帶着和秦尚完全不符的柯基屁股印花。
裴冀丁把衣服放在洗衣機上,嘴裏嘟囔:“準備的還挺……”
毛衣由于太重歪在了一邊,裴冀丁話沒說完就憋回去了,毛衣和褲子中間夾了一條深灰色的,內褲。
這也太齊全了吧!
裴冀丁腦門青筋直跳,心中的情緒猶如一萬只羊駝成群遷徙。
“哎,知道怎麽擰熱水嗎?”秦尚在外面喊道。
“知道!”裴冀丁把毛衣狠狠蓋回去,力度之大,就差把這一摞衣服摁進洗衣桶,人道毀滅了,“老子不是智障!”
外面笑了一聲,沒在說話了。
裴冀丁平靜了一下心情,為自己波動的情緒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他渾身又是血又是汗的,從裏到外,只要不是人皮的都髒完了,人考慮周到,還免去了他光着屁股的尴尬場面,反應這麽大做什麽?
他裴二少混跡情場,什麽樣的沒見過!裴冀丁拉開浴室門,打開花灑,心想:還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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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海德利穿皮裙的小男生已經是裴冀丁接觸過的最大尺度了。二十二年來,裴冀丁守身如玉,只跟自己的左右手交流過感情,這事就項白知道。
每到大家玩的盡興,開始下半場的時候,裴冀丁的操作是挑一個看着順眼的帶出門,給筆小費,然後開車回家。裴冀丁第一次幹這事的時候,項白敬了他一杯,贊嘆道:“您真是腦子被門夾了!”
裴冀丁白他一眼,說:“老子有錢,老子樂意。”
其實也不是因為什麽太隐秘的原因,裴冀丁就是單純嫌惡心,外加一點點的害怕。
一點點,裴二少是這麽跟項白說的,但到底有多少也就他自己知道了。
出于這種詭異的精神潔癖,裴冀丁還真的切切實實是個純潔無比的魔法師。不過各類片子知識他是一點不落就是了。
裴冀丁身上都是淤青,這一塊那一塊的,一按就疼。他也不敢怎麽洗,也就是随便沖沖,沒幾分鐘就算是洗完了。裴冀丁套上毛衣,衣服是幹淨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裴冀丁比秦尚矮一點,不多,三四厘米的樣子。這毛衣套在他身上大了一圈,能半遮住屁股。
一切整理完畢,那條疊的十分工整的內褲就很突兀了。穿也尴尬,不穿也尴尬,誰知道這玩意又是不是秦尚穿過的,裴冀丁徹底陷入糾結。
秦尚在床下面找到了急救箱,秦媽媽在家裏常備一套急救用品,紗布酒精碘酒,小時候秦尚出去瘋玩磕了摔了,東西就派上用場了,這麽個習慣遺傳給了秦尚。
搬出來住以後秦尚就買了個醫藥箱,只是從來沒用過,這會拿出來,盒子上面都落了一層灰。
秦尚打開檢查藥品,酒精碘酒什麽的都過期了,秦尚想了想裴冀丁那個樣,覺得過期就過期吧,總比沒有的好。
抱着醫藥箱從卧室出來,衛生間卻還沒有動靜,門關着,也沒水聲。
“哎!”秦尚喊了一聲,“你泡溫泉呢?趕緊出來。”
裴冀丁正天人交戰,這麽一被催,人也急了,喊回去:“急什麽急!”
開口的一瞬間是挺兇的,理直氣壯,但裴冀丁還沒一眨眼,那東西就蹦到他面前,于是除了一個急字,後面仨字都蔫了,慌張又急促。
秦尚以為出什麽事了,放下藥箱推開衛生間的門,一陣熱氣揚出,模糊了一下秦尚的視線,然後裴冀丁就完完整整暴露在秦尚面前。
秦尚看了片刻,有點想笑。
裴冀丁被內褲卡住了進程,上身一件毛衣,很大很寬松,但下擺是收着的。什麽腰線胸肌腹肌通通遮了個嚴實,頭發貼在耳朵兩側,看着像個乖巧的學生。
**光着,手裏拽着條內褲,一臉苦大仇深,之前的嚣張氣焰半點不見,像個諧星。
“那是新的。”秦尚忍住笑,關上門,“前幾天剛買的,洗過了。”
裴冀丁臉紅了半張,心說他上輩子絕對和秦尚有深仇大恨,要不怎麽他什麽時候丢人,秦尚就什麽時候出現?
真是克星。
裴冀丁攤在沙發上,什麽叫好了傷疤忘了疼,看看裴冀丁就知道了。
丢臉是一瞬的事,不要臉卻是一輩子的事。
秦尚踹他一腳,說:“起來,塗藥。”
裴冀丁扭了扭,熱水一沖,身上的傷就沒那麽疼了,裴冀丁朝秦尚笑:“這會這麽善良,找人打我的時候怎麽不瞅瞅你的良心啊。”
他語氣倒是沒太多嘲諷,也不尖銳,秦尚還從裏面從裏面聽出一丢丢的委屈。
秦尚心想,這人怎麽能這麽好玩。
“我沒叫人打你。”秦尚抓着裴冀丁的胳膊給人拽起來,又給撸袖子,拿棉簽沾了點碘酒,“那是我朋友,可能有點誤會,這事算我欠你的。”
裴冀丁胳膊上破口的傷不多,都是在地上蹭出來的,碘酒抹上去有點蟄,裴冀丁洗完澡又窩在軟沙發裏,早就松懈了,甚至有點麻木,也顧不上疼,僅剩的一點理智全用在嘴上了。
“誤會?你朋友一誤會可是把我害慘了。”裴冀丁冷笑,想想都頭疼,小姑娘還是把房租用微信轉給他了,但他真不想要,就沒收款。本來就前途無望,這下好了,連住處都得重新找。
裴冀丁越想越氣,踹了秦尚一腳:“诶,你說說,你朋友把我租的房子攪黃了,再算上醫療費精神損失費,你賠我多少?”
“诶,嘶!輕點,你殺豬呢!”
“讓你貧。”秦尚到了紅花油給裴冀丁揉着淤青,“這事具體緣由我都沒搞清,你和我朋友,你說我偏向哪個?”
裴冀丁不吭聲了。秦尚把他兩條胳膊扔回去,擡擡下巴道:“轉過去,背上也沒少挨打吧。”
紅花油被揉開以後熱熱的,真有種經脈暢開,舒筋活骨的感覺。
免費的服務不享受,那不傻子嗎?裴冀丁轉過身,老老實實趴着了。
秦尚掀開毛衣,也有點被吓着了。裴冀丁身上大的小的,青的紫的全都是,胳膊上還不顯,一看後背就有點吓人了。雖說都不是太嚴重的傷,但唬人夠用了。
也不知道白汎為了什麽能叫一幫人去以多欺少,把人打成這樣。
裴冀丁給秦尚按的更迷糊了,本來就消耗了太多體力,這會直接睡過去了,秦尚把毛衣放下來,拿了床被子給人蓋上。
大腿和腹部估計也有,但是對着一睡着的小孩,扒衣服揉藥酒,怎麽聽都想十八禁的動作片。秦尚把藥箱收起來,紅花油放在茶幾站起身來。
這一折騰天都亮了,秦尚看了眼表,五點半。
窗戶外面朝陽初升,灑進來幾縷光,恰好落在裴冀丁臉上。裴冀丁挺高一人,在沙發上伸不直腿,頭發也是半濕。
秦尚心裏也奇了怪了,怎麽自打遇到裴冀丁,這人就沒有一次是不凄凄慘慘的,每每都是一副落魄可憐的模樣。
想了半天也沒結果,唯一覺得的就是這樣的裴冀丁比豎着中指罵人的裴冀丁順眼多了,秦尚看了一會,把人抱起來放卧室了。
出來的時候秦尚換了身衣服,又掏出手機給李叔打電話說今天早上他去進菜。
李叔剛在公園打完太極,接了電話也奇怪了,問:“你小子不是昨天三點才回去嗎?這會就醒了?”
“沒,沒睡,把菜買了去店裏眯一會。”
老人家對年輕人的作息深感不妥,說:“你怎麽回事,還敢熬夜,想想你爹啊,就是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天天幹,到最後身體都垮了!”
“我就這一回。”秦尚最怕李叔提老秦同志,這話題說多了,他就得關門回家頤養天年了,“昨晚上有點急事耽擱了,事情忙完天都涼了,不值過再眯那三四個小時。”
“你晚上能有啥事情啊,連覺都不睡了?”
回憶了一下自己昨晚的經歷,秦尚說:“救了一只打完架的貓。”
“咱這胡同裏還能有新來的野貓?不都給趙老太太養那只大胖給收歸了嗎?”
大胖也是只野貓,公的貍花。被趙老太太散養,剛來的時候瘦骨嶙峋的,幾年過去已經成了龐然大物,是這片老城區的貓霸王,有新的野貓來都得被大胖教訓一次。
“昂,估計給大胖逮住了吧。”秦尚敷衍幾句挂了電話。
跨上摩托的時候,他想,說貓有點便宜了裴冀丁,就那德行怎麽看都像只沒認主的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