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蘇春桃哪能答應,但裴冀丁小心翼翼的,眼睛裏還閃着善意的光。
說不感動是假的,一天下來,蘇春桃覺得自己和十分裴冀丁有緣,這孩子還小着呢,她說什麽就聽什麽,時不時給個回應,就像在給十七八的小孩講故事,聽得懂,也不會不耐煩。
萍水相逢的關系,人能提出天天來看她的要求,她一顆心都化了,心想秦尚是從哪撿這麽個寶貝。
“阿姨知道你人好,但是你工作不忙啊,天天來看我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啊。”
“我都是晚班,不麻煩。”裴冀丁趕忙說,後知後覺覺得蘇春桃可能是婉拒。
一個陌生人過度的善意只會讓人提防,更何況他出于什麽目的呢,他真的是毫無私心的嗎?
顯然不是。
是因為蘇春桃身上那種他從未感受到的屬于女性的魅力,屬于媽媽的關懷讓他留戀,他抱着這種心思,才願意,也期待和蘇春桃相處。但讓蘇春桃看來呢,是不是覺得他唐突,不懂事?
想明白這點,裴冀丁興沖沖伸出來的觸手,又老老實實縮了回去,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阿姨您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當我沒說。”
他裝着沒大事,但讓蘇春桃看來心裏更過意不去了,把粥碗一放,說:“誰還不讓你來了,阿姨是怕耽誤你事,你要來也行,等阿姨出院了來阿姨這給你做好吃的!”
蘇春桃是個熱絡的人,既然麻煩了裴冀丁,她也不客套,掏出手機,招呼裴冀丁:“你們年輕人不是都好用個微信,來來來,阿姨給你加上,以後你沒事了就來我家吃飯。”
裴冀丁稀裏糊塗加上了秦尚的媽媽,連帶着把自己手機號發過去以後才覺得這事好像不太妥,本能的不想讓秦尚知道。
他有點心虛,就跟他留戀秦尚的家和燒烤店一樣,有種偷了別人生活的感覺。
裴冀丁把蘇春桃的電話存了,備注上蘇阿姨,然後說:“阿姨,這事別跟秦尚說了,他知道了得叨叨咱倆一個月。”
蘇春桃覺得有理,叨叨還不算完,她那親兒子還會以你怎麽能這麽麻煩人家為由斷了她和裴冀丁的往來,蘇春桃說:“得,阿姨不搭理他,這是咱倆的小秘密,不跟他說。”
裴冀丁從醫院出來,一直到句號嘴都是咧開的。
Advertisement
徐麗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問:“你中彩票了?”
“沒。”裴冀丁揉揉腦袋,心說比中彩票還高興。
好運沒有連着的,這邊有了個蘇春桃,那邊陸朗也來了。
裴冀丁有幾天沒見着陸朗了,這人比之前看起來更加意氣風發,來了就往吧臺坐,專點他裴冀丁做的酒。
徐麗攔不住,只好把酒壺扔給裴冀丁。
裴冀丁覺得陸朗今天不對勁,跟鬼上身一樣,撐着吧臺直盯着他,等他把酒遞過去,陸朗就握着他手腕,仰着下巴,直勾勾看着他說:“你怎麽調個酒比徐麗還娘們。”
裴冀丁把酒杯一放,毫不客氣地甩開陸朗的手,說:“愛喝不喝。”
陸朗端起酒杯,說:“還生氣了嘿。”
裴冀丁看他一眼,把酒壺往水池一撂,回贈了一句:“娘們不跟娘們計較。”
陸朗沒生氣,就端着杯二十度的雞尾酒直笑。
這天徐麗沒早退,生生幹到天快亮,陸朗沒一直纏着裴冀丁,一兩點的時候去找章學茂了。
那邊兩人不知道嘀咕什麽,裴冀丁也不在意,陸朗不來煩他,他樂得清閑。
等回了家裴冀丁才看見秦尚給他發的微信。
秦大善人:我媽是不是嘴裏跟按了機關槍一樣?煩着你沒?
不想好好活着:有你這麽說自己媽的嗎,小心阿姨出院了打你。
秦大善人:她打得也不少了,不怕。
秦大善人:今這事謝謝你,我這邊忙完了請你,我請客,白汎掏錢。
不想好好活着:什麽道理,你請客他掏錢,白汎知道你這麽對他嗎?
秦大善人:我出來是幫他忙的,合該他請咱倆,到時候狠狠訛他一筆。
裴冀丁發去一個[鄙視]的表情,秦尚沒再回。
後面快一周時間秦尚都不在,便宜了裴冀丁,裴冀丁每天一起床就往蘇春桃那跑,搞得醫院的護士都以為他是蘇春桃的女婿或者小兒子。
蘇春桃給裴冀丁講了不少秦尚的事。
說秦尚小時候皮實,在他們胡同裏爬樹,爬到最高了不敢下來,喂了半下午蚊子,天快黑了才讓他爸發現了,給人撈了下來。
還說秦尚就愛跟着秦爸爸去燒烤店,秦爸爸那邊烤着,他在這邊偷着吃,每次客人給串秦尚都偷偷加一串,秦爸爸打完秦尚發現客人那邊沒少也就由着他了。
類似的事蘇春桃講了好多,每講一個,裴冀丁都覺得秦尚這人在他腦海裏立體一分。
秦尚成績好,本來去個名校沒什麽問題,沒想到秦爸爸突發心髒病住院了,蘇春桃說這事的時候眼睛還是微微泛着紅的,人整個疲憊下來。
裴冀丁能想象這事對蘇春桃和秦尚是怎樣的天塌地陷,秦爸爸心髒支架安了兩個,再加手術費,花銷要十幾萬,秦爸爸和李叔的燒烤店開的小,不掙幾個錢,搞這麽一出,把秦尚的學費也給搭進去了。
蘇春桃嘆着氣,說對不起秦尚,好好一孩子,就圈在這胡同裏了,談起了燒烤店,又感嘆秦尚自己争氣。
秦爸爸沒撐幾年,秦尚送走了父親,就拼命打工,白手起家把燒烤店又拉扯起來。
“其實這小孩喜歡的東西多了,模型,畫畫,看書,什麽都好奇,都是我們拖累了小一輩啊。”
裴冀丁安慰蘇春桃,說秦尚最看重的是你們,哪能叫拖累。
心裏卻越聽越覺得秦尚厲害。
裴冀丁向來覺得自己慘,苦大仇深的,別人有媽他沒有,別人家爸爸都是望女成龍,望子成鳳的,他爹卻嫌他是個多餘的。所以他混賬,他不懂事,都覺得自己是情有可原,合該如此。
但實際上呢,他上學有裴文德安排,出去了有裴家的名號罩着。
縱使他再不屑裴家,還是安安生生活在裴文德的樹蔭底下。什麽是他想要的,他想要裴文德覺得他不是個禍害,他裴冀丁也是一個女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麽就不能被期望一下。
裴文德有他偏心的過錯,那他裴冀丁呢,對他人生最不負責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嗎。
一個不愛別人的人,卻要求別人對他的愛和期待,說來也是挺搞笑的。
蘇春桃在一周後出院了,出院那天是秦尚來接的人。
白汎因為工作跑去外省了,沒趕上恭迎蘇娘娘回宮。
蘇春桃一到家就數落秦尚,說:“你看看,這不是沒事嗎!瞎緊張,花了那麽多錢,拿一沓報告你高興啦!”
秦尚把家裏熬好的湯端出來,裏面有裴冀丁拿來的黃芪黨參,說:“花點就花點,咱家燒烤店賺着呢,別扣扣索索的。蘇女士!你是大戶人家的太太了!氣勢呢!”
蘇春桃不理他這套,盛了兩碗雞湯,說:“大戶人家什麽啊,你存款有十萬沒有,咱家房貸還交着呢啊,你看看,喝點雞湯藥材都是人小裴給的。”
“哎,蘇女士,誰是你親兒子啊,裴冀丁一天就給你收買了?”
“有眼緣!”蘇春桃喝着湯,心說哪是一天啊,人陪着我好幾天呢。
秦尚也驚奇裴冀丁能給他媽買這麽些東西,還把人給收買了,他媽媽眼睛刁鑽,什麽人都能挑幾根刺,怎麽到了裴冀丁這,就哪哪都好了。
秦尚把這事給白汎說了,白汎也奇了。
讓蘇春桃對他看的順眼花了白汎一整年時間,剛開始一見面就偷偷跟秦尚說白汎看着就相貌狠,不知道幹什麽的,你別被騙了。
蘇春桃女士眼睛毒辣,把白汎裏裏外外看了個透,最後也是看在他幫秦尚不少忙,講義氣的份上才讓人入了眼。
“那我還真錯怪人家了呗,得,過兩天我回去就請你倆吃飯,負荊請罪行嗎?”
秦尚說:“負荊就算了,沒人稀罕。你那怎麽樣了?”
“人跑了,但還了點錢,能回去交差。”白汎概括一句,“這事完了我就想着怎麽脫身了,這工作真不是人幹的。知道不,今那小子感覺招了不得了的東西,人都瘦成皮包骨了,那眼窩跟倆皮蛋一樣,忒吓人。”
“早走了好,你老婆還跟我說你再不回去她就考慮再嫁了。”
“滾蛋!有你這麽損的嗎?”
“得,不損你,什麽時候回來?”
“得個一周時間,你媽那沒事了吧,檢查都過了?”
“差不多沒事了,腫瘤位置比較難辦,但沒有惡化傾向,留意着就行。”
“哎,那就好。”
秦尚挂了電話,想給裴冀丁打去,好好謝謝人家,結果想起來,自己沒有裴冀丁的電話。
這下可驚壞了秦尚,他和裴冀丁一來二去,也算個朋友了,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有。
秦尚想了想,給裴冀丁發了條微信。
秦大善人:139xxxxxxx,我電話,下周白汎回來,宰他一頓。
不過幾分鐘,微信響了一聲。
不想好好活着:150xxxxxxxx。
不想好好活着:禮尚往來。
不想好好活着:你也不怕我給人宰禿嚕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