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為徐麗的強烈要求和明令禁止,裴冀丁往後幾天再沒去過句號。
正好有幾天空閑着,可以去看看蘇春桃。
蘇春桃惦記裴冀丁惦記好久了。每天跟他吐槽秦尚,說出了院了就沒人權了,秦尚這小沒良心的來看看她都不來了。
其實離蘇春桃出院也沒過幾天,裴冀丁知道蘇春桃就是說笑,樂得跟她一起罵秦尚。
蘇春桃知道他明天要來說今天就要蒸點包子,炖肉,要拿出她看家的本領,保證讓裴冀丁來了不想走。
裴冀丁看屏幕看得都笑傻了,心裏暖洋洋的。秦尚那邊也跟他約了吃飯的事。只是白汎那邊似乎一直忙着,還沒定下來。
陸朗這人慢慢在裴冀丁生活裏淡化,卻沒想到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聯系上裴冀丁了。
這人是章學茂。
章學茂四十多了,一向端着老紳士的架子,這個電話打過來,是求和的。
“陸朗還存着氣呢,攪和的你麗姐和我的生意都快做不成了。徐麗為這事吧臺幾天沒開業了,手機也關機了,這事你知道嗎?”章學茂說話不急不慢,聽的人舒坦。
這事裴冀丁真不知道,徐麗說了讓他另找工作以後再沒聯系過,後來裴冀丁發的微信都沒人回,沒想到竟然被他給連累了。
他一大男人,不能讓徐麗一女人替他抗事,回到:“這事麗姐沒跟我說,您打過來是有什麽法子吧?”
“挺聰明的,這法子跟你麗姐商量過了,她現在不好出面,讓我來。這有你一合同,我們算個解約,就算你跟句號兩清。陸朗真找上門來也不能怎麽着。”
裴冀丁合計着是個法子,誰知道陸朗跟個瘋狗一樣,還咬到徐麗那了:“行,什麽時候吧?”
“今晚上你看成嗎?我九點能在店裏”
裴冀丁答應了,他給徐麗發了條微信,說給她添麻煩了,他解約了這邊會盡快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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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點到句號,句號果然貼着停業的牌子,章學茂給他開了門。合同是擺好了的,章學茂給他倒了杯酒,自己也拿了一杯,面色憔悴不少,他指指合同說:“你看看,沒問題簽了就行。”
裴冀丁翻完了合同,第一份是他和徐麗的,簽名字跡都沒錯,第二份條款也沒什麽問題,就簽了。
章學茂收起合同,松了口氣,朝裴冀丁笑笑:“說實話,本來不該讓你擔這個責任的,陸朗這人太野,不好惹,對不住。”
他舉起酒杯:“來了一個多月,也沒怎麽跟你說過話,喝一個?當給你賠禮了。”
“沒有,”裴冀丁跟他碰了一下,“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裴冀丁從店裏出來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天黑了個全。
句號這條街看着破,夜色一遮,就剩點頹廢的美感了。
裴冀丁擡頭,天上零星幾顆星星,沒有在城那邊的小胡同裏多,空氣也沒有胡同裏好,那種生活的忙碌和樸實的味道,比句號混亂甜膩的氣味好聞了不止一倍。
他慢慢悠悠走着,踱步到老小區後面的街道,這路他走了一個月,如今卻有點陌生。
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酒吧不是個什麽好選擇,但切切實實是這麽些天來他呆的最能應付過來的地方。沒有一無所知的不安,所有場景,人群,他都熟悉。
本以為找到了折中點,混了這麽些年也不是一點收獲也無,結果只是再次證明他以往的生活是真的不可取。
打開手機想給徐麗發條微信,卻看見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和一條微信消息。和章學茂談解約的時候,他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打電話的是徐麗,小街道信號不好,微信轉了半天才蹦出來。
麗姐:裴冀丁你在哪呢!?什麽解約,你他媽說什麽屁話呢!?趕緊給我回電話!
裴冀丁愣了,左上4G早變了2G,微信上面有個紅色的警示框,顯示網絡未連接,徐麗可能不止發了一條微信,但他收到的就只要那一條了。
如果徐麗不知道解約,那這事就是章學茂自作主張,為了什麽?為了躲陸朗?
腦子冷靜下來,這事逐漸變得不對勁。章學茂如果這麽怕陸朗,這句號能開成嗎?那人一看就是老狐貍,真說陸朗能把控住章學茂,裴冀丁還真有點不信。
他慢慢往前走着,思來想去,心裏有點不安生,手上編輯了條短信,剛到小區門口,聽見後面有人叫他。
“好久不見啊,裴二少。”
裴冀丁飛快的在收件人列表出來的時候點了第一個,沒看是誰,把手機揣起來,吐了口氣,轉身看向身後的人。
“好久不見,陸朗。”
其實拔腿就跑是最好的選擇,陸朗這人和白汎不同,身上帶着暴躁的,出格的氣息。徐麗說他動了不該動的東西,那是什麽,毒品,軍火,還是人命,每一個詞想起來就讓人牙齒發酸。
他不過一個玩得開的富二代,這些真正越了界的,在灰色地帶裏蠕動的東西,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了的。
這條後街沒什麽人煙,是去句號的近路,不臨街道,商鋪都荒廢着,下午兩三點可能還有人來遛彎,天一黑,就徹底沒了人氣,寂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是個綁架殺人的好地方。
裴冀丁的心髒狂跳,他懶了這麽些年的心髒從沒有這麽狂躁。陸朗不是一個人來得,他剛就瞧見了,遠處還有一兩人站在陰影裏,手裏看不清拿着什麽東西,但總歸不是來英雄救美的。
陸朗帶來的是未知,對危機的預感讓裴冀丁整個人都調動起來,像受驚的野獸。
他渾身冷汗,陸朗卻游刃有餘,挺欣賞滿臉戒備的裴冀丁,打趣:“這麽生硬幹什麽,打架的氣勢都哪去了,那會怎麽不見怕我呢。”
“找我幹什麽?”裴冀丁看他一眼,沒心思跟他鬥嘴。
“不幹什麽,問問裴二少能不能賞臉喝杯酒,交個朋友。你爹我們都熟悉,你一小兒子被這麽趕出來,還淪落到句號給徐麗那女人打工,不覺得憋屈嗎?就那老小區的房子,虧咱們裴二少也住得下去,看得我都心疼了。咱們是什麽人心裏都清楚,一晚上的事,玩玩而已,兩邊都盡興。你要錢,還是要幫忙我都可以給。怎麽樣,考慮一下?”
陸朗語氣輕浮,每一句擱在裴冀丁耳朵裏都讓他反胃。
玩玩而已。
這話他聽過不少次,從那群狐朋狗友嘴裏,從夜店酒吧的各個角落裏,從各種生日聚會裏,最刺耳的一句,是從陶鷗嘴裏。
感情到底是廉價還是高貴,怎麽明明是個珍寶的東西,這麽多人都不屑一顧,滿腦子都是身體怎麽纏綿,夜晚怎麽暧昧。
那些臨時的關系,沖動的行為,脫口而出的愛語,沒有任何保障,不需要任何責任,所以肆意而大膽。
這是自由嗎,這是開放嗎。
裴冀丁想拽着所有人大喊,這他媽不是什麽破爛自由,這叫不負責任!
沒有負擔的感情只能是塊快要融化的浮冰,總有一天要融化,碎裂。看着晶瑩剔透,其下卻沒有任何根基。
有人敢把一顆真心放在浮冰上嗎?
沒有。
所以所有人都一邊保護着自己,一邊等浮冰融化,好去尋找另一塊看起來還結實的浮冰。
不是沒有長久的,美滿的家庭,只是這些不屬于他罷了,攤上了陶鷗和裴文德這種父母,他的家庭必然不會美滿。
像秦尚一家的裴冀丁不是沒有見過,那麽多家庭和諧,事業有成的例子在他面前晃着,瞎子才看不見,只不過都不屬于他罷了。
脫了裴家次子的衣裳,忍了這麽些天的貧窮和落魄,不是為了重蹈覆轍,變成一個留戀酒吧,為了他陸朗一個忙一把錢就颠颠上趕着獻身的破爛玩意。
避之不及的東西,被人拿到面前來大肆誇耀,還一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嘴臉,是個人都不能忍。
裴冀丁深思熟慮,賞了陸朗六個字:“考慮你媽個蛋!”
對一個沒權沒勢的打工的,陸朗覺得自己仁至義盡,給錢錢不要,幫忙不稀罕,一個慘兮兮啥也不會的廢柴,竟然還不給玩了?
玩男人,逛夜店,大學不上去飙車。每個事跡看起來都和他陸朗一個德行,誰也不比誰高貴。怎麽這會擺出一副清高樣,給誰看呢?
“行。”陸朗笑了,“軟的不行來硬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呗。要我說你眼光真不咋地,我陸朗好歹來實的,比起章學茂那個心眼黑的好上不知道幾倍。你信他不信我,活該被算計,怪不得誰。”
“你什麽意思。”
“不急。”陸朗打了個響指,“裴二少年齡小,我今天給你上一課,什麽叫陌生人給的飲料不要喝。”
之前躲着的人看見指示聚過來,裴冀丁心裏咯噔一下,陸朗一過來他就料到這是章學茂一定有參與,原本想着不過是把他行蹤往外報,讓陸朗來堵他,賣個人情,沒想到連酒都有問題。
“你給我喝了什麽?”裴冀丁臉色難看,試圖感覺有哪裏不對。
“可不是我給你下的藥。”陸朗說,“是什麽藥過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