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春桃的手藝實在好,南方的北方的中式的西式的她都會一點,一個人準備了一整桌飯菜。

桃花酒是淡粉色的,顏值頗高,很得蘇春桃的欣賞。

大過年的只有三個人在桌邊圍着,蘇春桃也沒覺得不熱鬧,開開心心把防止熱氣散去而扣上的碗盤去掉,露出一桌紅紅綠綠,極其豐盛的年夜飯來。

秦尚拿了高腳杯。

酒杯是蘇春桃的珍藏,不知道在哪裏淘的,花了小一千。

一到過節就要拿出來用用,體現些情調出來。

往常桃花酒這種姑娘家的酒,秦尚是不會碰的,但到了家裏天大地大大不過蘇春桃,自然扔了白的改投奔這甜滋滋的桃花酒。

他一邊給裴冀丁倒酒一邊說:“湊合着喝,進了這家,蘇女士就是女財主。”

“有這麽說你媽的嗎?”蘇春桃瞪他一眼,“小裴想喝白的家裏也有。”

“不用,桃花酒比白酒更清香,我挺喜歡的。”

“看見沒。學學人家,沒眼力界的。”

秦尚把酒杯遞給蘇春桃,看了一眼裴冀丁,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你跟白汎拼酒的時候怎麽不喝這桃花的呢。”

裴冀丁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油嘴滑舌,惹人開心的話,被人戳穿了就不好看了。

他瞥了秦尚一眼,舉起酒杯對蘇春桃說:“阿姨,我還是第一次在別人家過年,我敬您一杯。”

玻璃杯碰撞,裴冀丁抿了一口酒,趁機沖着秦尚嘟囔:“不用這麽計較吧,大我七歲的叔叔?”

這偷偷摸摸地挑釁跟抓在秦尚心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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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輕佻,态度挑釁,像個地痞流氓。

裴冀丁嘴唇抵着酒杯,聲音壓的很低,秦尚得豎着耳朵才能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

這聲音在蘇春桃的笑聲中格外細小,但還是惹得秦尚有點想笑。

他舉起酒杯,淡粉色的桃花酒在燈下透着亮,細小的氣泡反射着暖黃的燈光,像一個個小小的太陽。

“新年快樂!祝蘇春桃女士越活越年輕。”他喊道,轉頭去看裴冀丁,“祝裴冀丁同志事業有成,早日挑起燒烤店二把手的大梁。”

裴冀丁跟着舉起酒杯,動作有些遲緩,三只漂亮的酒杯在燈下碰撞,像敲開了新年的鐘聲,在裴冀丁胸腔回蕩。

事業有成,挑起大梁顯然都是說笑。

但秦尚依舊是在這洞察人心方面有着特殊的細心,明白他在意什麽,明白他心裏的底線是什麽。

這個人看着粗枝大葉,但那雙眼睛像是被施了魔法,總能看透人的內心,然後不着痕跡的展露些細小的關心。

酒杯一撞,飯局也開場了。

桃花酒的味道和它的顏值相符。

清香,回甘,雖然不如白酒刺激,後味綿長,但淡淡的花香和甜味卻和這桌年夜飯出奇的般配。

都如冬夜的陽光般暖人心肺。

蘇春桃的手藝好,一湯四扣碗加兩個小炒,三個人滿滿一桌子菜,照樣有過年的氣息。

團聚和人多人少,排場大排場小似乎并無太大關系。

有一個蘇春桃,有一個秦尚,即使一張方桌只圍了三個人,一樣能把這個年過得紅紅火火。

秦尚遞過來一碗冬瓜排骨湯,把他面前的酥肉挪的遠了些。

“喝點骨頭湯養傷,就見你往嘴裏送肉,你真是小孩子沒長大,還挑食啊?”

蘇春桃把一份小炒青菜往裴冀丁這挪,頭回沒偏袒裴冀丁。

裴冀丁收回了夾肉的筷子,端起了排骨湯,邊吸溜邊瞟着秦尚,秦尚坦然處之,讓他看。

蘇春桃在對面坐着,看得眼睛笑開了花:“哎,小裴還住你那破倉庫呢?”

“嗯。”秦尚盛了米飯,遞給蘇春桃。

“那地方那麽小,住着不難受啊。”

秦尚看向裴冀丁,示意他自己感覺,裴冀丁捧着湯碗,感覺有點騎虎難下。

這皮球踢到他這裏,實在是不好說。

倉庫不是正經住的地方,晚上兜風,白天吵,經常一股子的潮氣,每天醒來背後都是汗津津的難受。

他支支吾吾,臉都有點僵:“還行。”

秦尚一直盯着裴冀丁,一秒都沒錯眼。

店裏的小倉庫跟個小監獄一樣,把裴冀丁放在那,時不時提起來他都覺得自己在搞什麽囚禁游戲。

他腦子裏想起來那個脫了衣服,哆嗦着往被子裏鑽的人,心裏又開始不舒服。

蘇春桃沒他倆心裏那麽多事,随口問:“今晚上吃了飯小裴還回倉庫去?”

“啊……回去吧。”

吊燈正懸在頭頂,坐久了眼睛有些花,裴冀丁遲疑着回答,心下窘迫。

那間簡陋的小倉庫好像成了他不能為外人道的污點,旁人不一定會看不起,但他自己先露怯了。

“別回去了,吃完飯要走太晚了,晚上來我這住。”

裴冀丁轉頭去看秦尚,那人面對着飯桌,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随随便便就收留了他着這個凄凄慘慘,大過年孤獨一人的流浪者。

“去秦尚那也好,小裴是出來打工對吧,我聽秦尚說了。”蘇春桃笑盈盈的,并沒覺得裴冀丁去秦尚家裏有什麽奇怪的,“你一個人出來闖蕩多不容易,過個年也回不去,阿姨這別的不多,飯不缺你一口,正好每年都對着你哥我都看煩了,你來了家裏也熱鬧,還有點年味。”

“啊…”裴冀丁端着碗,不知所措。

這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理所應當,好似飯桌上從始至終都多了一個裴冀丁,這個家一直都是三個人一樣。

最後這事就這麽莫名其妙定了下來。

晚飯吃到了八九點,秦尚拿了圍裙去刷碗,家裏只有一條印着Hollow Kity的圍裙,是蘇春桃看超市打折買的,罩在秦尚身上充滿了童趣。

裴冀丁本要搶着刷碗,一進廚房就見到了正往腰上系粉色圍裙的秦尚。

“我來吧?”

“出去陪我媽看電視去。”秦尚背着手打扣,低頭看了看胸前眉清目秀,比這愛心的貓咪,“難道你偶像是這只貓,想穿着個?”

“……你才三歲小孩喜歡hollow kity”

為了證明自己成熟的三觀,裴冀丁毅然決然走出了廚房,從蘇春桃手裏拿過了橘子,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聽電視。

過年看春晚,吃團圓飯,這些約定俗成的習俗構造了中國人的新年。

秦尚洗完了碗,去下了圍裙也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和蘇春桃讨論今年這個小品不行,那個歌舞還可以。

演到好玩的地方,三人還能笑一笑。

往年的春晚裴冀丁沒看過,年輕人對春晚的執念早就沒那麽大了,而在裴家,大年三十也不會屬于春晚。

年三十,初一,一直到初六,裴家會有不同的聚會。

裴文德從不出門串親戚,總是各樣的親戚來找他。

在那個兩層樓的別墅裏,無論春節,端午,還是元宵,節日特色只有成堆的禮物和一場裝模作樣的聚會。

只有到了初七,裴冀丁才能從裴家飛出去,找項白瘋玩。

過年究竟為了什麽,裴冀丁向來沒概念。他不喜歡節日,因為別人慶祝的東西他未曾擁有。

蘇春桃的屋子不大,客廳也小,放了沙發,茶幾和電視,就沒剩多少空着的地方。

但這樣一個比起裴家顯得十分貧瘠的屋子卻比兩層的別墅更能讓他感到舒适。

雖然擁擠,但茶幾上有些雜亂的瓜果軟糖和堆在沙發角落的衣服靠背讓這個小小的空間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也填滿了人的心房。

時鐘朝着十二點走,滴滴答答的,電視裏開始發出倒計時的聲音。

“10“

“9”

“8”

秦尚戳戳裴冀丁,指指窗外。

窗戶敞開着,有冷風往屋裏灌,除了亮着的燈火,外面像是空無一人的荒地,寂靜無聲。

裴冀丁看向他:“幹嘛?”

“4”

“3”

“2”

“1”

黑暗一片的窗外驟然炸起絢爛的火光,把屋子都照亮了許多。

耳邊的煙花聲和電視裏的重合,五彩缤紛的火光從天空落下。

胳膊被人打了兩下,秦尚加大了聲音問他:“這麽好看,都給看傻了?"

炸起的煙花映在秦尚臉上,光暗交錯間,裴冀丁只看見了那雙笑彎了的眼睛。

他吼道:“可不是,村裏來的沒見過世面!”

“貧吧你,你村裏來的,那我不得是山溝子裏長大的。”

裴冀丁笑得開心,用手攏着嘴,朝秦尚喊:“新年快樂!”

“操,你給我耳朵震聾了。”秦尚拍他嘴前的手,然後笑着說,“新年快樂”

十二點的鐘聲像是一個全國人民都知道的暗號,問好和祝福通過架起的信號站相互送達。

屋子裏沒開燈,只有窗外的煙花和電視提供光源,照應着桌上的瓜果,昏暗的場所下,肆意生長的是溫暖和喜悅。

蘇春桃的手機滴滴響個不停,她一會摁着鍵盤回,一會發語音,還有電話打進來拜年的各路親戚。

秦尚的手機也沒消停,煙花逐漸熄滅,四周寂靜下去,屋子裏回蕩着“過年好”和寒暄。

沙發上裴冀丁坐着,一家子裏似乎只有他的手機安安靜靜的,他盤着腿,盯了會電視,掏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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