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微信有幾條新消息,白汎的,項白的,裴冀北的,最新的一條是秦尚的。

“……”

裴冀丁擡頭看向去了副卧打電話的人,撇撇嘴,點開了秦尚的對話框。

秦大善人:新年快樂。

老子TMD茁壯成長:有意思嗎,就隔着兩米還發消息?

秦大善人:小孩,生活要有儀式感懂嗎。

這人竟然還秒回。

裴冀丁無語的看向秦尚,秦尚剛挂了電話,看着他擡擡下巴。

手機叮咚一聲。

老子TMD茁壯成長:新年快樂。

秦尚對着這四個字看了一會,被新的電話打斷了。

按下接聽鍵前一秒他想:還挺乖。

裴冀丁給白汎和項白回了消息,最後點開了裴冀北的對話框。

裴冀北:新年快樂。家裏還沒完事,先不給你打電話了。

裴冀北:【圖片】

裴冀北:你跟爸的事他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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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冀北:一個人過的節?

對話框上面還有幾句對話,在秦尚家過得快樂,他竟然忘了回裴冀北的消息。

那張圖片是裴家的全家福,諾大一個客廳,吊燈墜着水晶,長桌很大,卻只坐了寥寥幾人。

年三十不串門,裴家的年夜飯只有裴文德,裴冀北母子外加一位廚娘。

桌子是檀木的,深棕色,很有古典中式風格,吊燈照不亮整個餐廳,照片邊緣是一片漆黑。

富貴,但冷寂。

年三十拍照是裴家的慣例,裴文德風光一世,但家裏人丁并不興旺,兄弟姐妹也有,侄子侄女一大堆,但沒人會在年三十來光顧這個豪華的別墅。

往常的照片裏還會有裴冀丁,坐在邊角,一點也不笑。

裴冀北的母親和裴文德早就離婚了,今天會在也讓裴冀丁大感驚奇。

屋裏是蘇春桃和秦尚斷斷續續,歡聲笑語的問候,不大一個房子,滿是興旺的暖意,和照片裏那個冰冷的別墅大相徑庭。

裴冀丁看了看上面裴冀北的問題,一個一個回複。

老子TMD茁壯成長:新年快樂。

老子TMD茁壯成長:又不是沒長大什麽事還得給哥哥報備,而且他想趕我出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跟你說了你也不能回國來給我當靠山啊。

老子TMD茁壯成長:我這沒回去,你們還能過個好年,我要是回去了不得雞飛狗跳。阿姨怎麽也在?

裴冀丁擡頭看了看這個小家,又看了兩眼蘇春桃和秦尚,母子倆一個在卧室一個在偏房,都忙着打電話,沒空注意他。

手機被慢慢舉起來,動作小心翼翼,裴冀丁做賊一樣看了秦尚一眼,快速摁下了快門。

照片角度不錯,從沙發往裏屋斜射,茶幾的橘子皮幹果殼,亮着的電視,還有一點秦尚的邊角在主基調昏暗的畫面裏增添了不少人氣。

裴冀丁看了一會,給他哥發了過去。

老子TMD茁壯成長:不是孤家寡人,在朋友這呢。

裴冀北那邊等了一會才變成“正在輸入”。

裴冀北:我媽來處理點保險和公司股權,就等着過年膈應人呢。

裴冀北:朋友?除了項白你還能有朋友?

老子TMD茁壯生長:你瞧不起我啊!我老板,帶我回家過年了。

裴家餐廳裏,電視沒有開,氣氛有些凝滞。

桌上的飯菜已經收拾幹淨,檀木的桌面幹淨整潔,和過年沒有半點關系。

裴文德已經回屋了,廚房炖着他要喝的保健湯藥。

沙發上端坐着一位看起來四十多的女人,儀态端莊,臉上有不少皺紋,但不影響她的美貌。

這是裴冀北的母親,周卉蓉。

裴冀北坐在另一邊對着手機皺起眉頭。

裴冀丁離家出走這件事被裴文德描述成了不肖子孫蠻橫妄為,不僅不聽勸告,還撂下狠話說不當裴家人也罷。

在裴家生長三十年,裴冀北不是不知道裴文德的為人,對這話也并不完全相信。

他弟弟打站在裴家大門那一刻,他就看着,這小孩是個長歪了的根雕,本性不差,但要掰直了卻是難上加難。

裴冀北不是教育家,他只是從他打小學到的禮儀,道德裏抽出了耐心和寬容,也抽出了一點當兄長的責任。

縱使如此,在裴家,他已經是那個唯一在意裴冀丁的人了。

裴冀丁淨身出門,賬戶凍結,沒有項白的救助,裴冀北真想不到這個腦子一團水的小混賬能去哪窩着。

因此在他心裏這個新年裴冀丁一定過得憋屈,孤獨。

可這張照片一來,再加上那麽幾句話,裴冀丁那點得意和快樂都要從屏幕裏溢出來了。

裴冀丁能找什麽工作?裴冀北想了一會,發現他想不出來。

裴冀北:你老板?幹什麽的。

那邊似乎閑着,幾乎秒回。

老子TMD茁壯成長:開燒烤店的。包吃包住每月還拿兩三千,這待遇不錯吧?

裴冀北愣了一會,能想象到他弟弟那個仰着頭,一邊笑一邊嘚瑟的都快能上天的表情。

裴冀北:不錯。

裴冀北:當員工的還是注意分寸,別太出格,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周卉蓉是不在裴家住的,但裴冀北今明兩天卻要呆在這,她來純粹是給裴文德找不痛快,順帶看看兒子。

沙發那頭裴冀北看着手機,比吃飯的時候還要放松,周卉蓉問:“跟誰聊呢,這麽開心?”

“冀丁。”裴冀北發完了囑托,也收起了手機。

周卉蓉點點頭:“這孩子跑出去更好,不然這地方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萬人坑。”

“媽。”

“得得得,不侮辱你親爹,東西我要到了就先走了,初二記得來看你姥姥姥爺。”

“知道了。”

裴冀丁這邊唠完了嗑,秦尚和蘇春桃的手機也漸漸消停了。

時針快指向一點,窗外的煙花停了,又是一片寂靜。

秦尚看裴冀丁放下手機就扭頭看窗戶,問:“煙花好看嗎?”

“好看,我們那邊沒放過。”

“城裏近幾年都禁了,也就是我們這小地方,老胡同,敢偷偷摸摸放幾個。小時候還有鞭炮,放炮放煙花都有講究,要有頭炮吓年獸的。”

秦尚見裴冀丁一直看着,像個見到骨頭的奶狗,眉眼是兇的,但心是向往的。

“明年吧,明年帶你去放煙花,想放幾個放幾個。”

“這麽好?回來我去找人給你做個錦旗,上面寫着國民好老板怎麽樣?”裴冀丁轉過頭看秦尚,覺得那個“明年”格外誘人。

像是證明着他所用的不是鏡中花,水中月,都是真真實實的,并且會長久的存在。

“你這是變着法罵我聖父呢吧。”秦尚笑罵,“起來收拾收拾回去了,蘇春桃女士該睡美容覺了。”

淩晨一點多,裴冀丁再此跨上小摩托的後座,只是這次手裏沒抱着大包小包的年貨,地點也變成了繁複胡同裏,秦尚那個并不冰冷的家。

把裴冀丁接回家住這件事十分突然。

秦尚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發展。

實在是一切都那麽水到渠成,蘇春桃挑起了話頭,他想到了那個陰冷潮濕的小倉庫,于是他心裏一動,順理成章說出了“來我家住”這句話。

由于沒有準備,秦尚翻出了那雙粉紅的女士拖鞋。

再此見到這雙拖鞋,裴冀丁竟然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客房沒收拾,塵土味有點大,不過被褥都是新的,我把窗戶打開散散氣,今晚将就一下。”

裴冀丁應了聲,他全身就一個小包,按照秦尚的指示把洗漱用品和個人物件歸位。

客房很小,一張床,一個床頭櫃,連衣櫃都沒有。

“你衣服給我吧,先放我屋。”

裴冀丁抱着衣服有點猶豫:“住不了幾天,堆床頭也行。”

那雙伸出來的手沒收回去,秦尚沉默了幾秒,說:“那小倉庫別住了,以後就住這兒吧。”

他拿過裴冀丁手裏的衣服,轉身去了主卧。

“回頭記得給我挂錦旗。”

這晚上裴冀丁沒睡好。

副卧只有一個小窗戶,又是在胡同裏,對面就是鱗次栉比的樓房,并不通風。

這小屋子也沒有暖氣和空調,被子還是那個大紅花背面的棉被,足夠保暖。

這個年過得太過魔幻,就好像他許了個新年願望,不知道哪國的仙人路過順手給實現了一樣。

一個年三十,他就吃到了蘇春桃做的飯,和裴冀北聊了天,還住進了秦尚的家。

他閉着眼睛,想着過完了年,真要去問問錦旗多少錢一面,他一定用上好的絨緞,燙金的大字給秦尚封一個“大善人”的稱號。

這恩給的太重,給的太善意,裴冀丁一時慌了神,有些接不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家是他生命裏最大的墨缸,而秦尚大概就是懸腕提筆時,頂頭滿滿一硯臺的朱砂。

裴冀丁到了四點才合眼,早上七點半又被秦尚扒了被子糾起來。

眨巴了半天眼才看清了站在床邊的秦尚。

“蘇女士催人了啊,再不起來一會找根荊條背着去。”

“這才幾點啊。”裴冀丁坐起來醒神。

“今初一,我爸那邊的親戚要來聚會,有不少長輩,晚去不合适。”

“你爸的親戚?我去不好吧。”

“白汎在我家蹭了不少年了,連唐荷都來過一次,他們見怪不怪了。而且蘇女士已經把你賣了。現在我家人都知道我聘了個相貌堂堂,乖巧可愛的小孩,還揚言要認幹弟弟。”

“……”

秦尚把裴冀丁叫起來,目的達到,留下一句“快點的”轉身出去準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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