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個人展是李泊金為自己在國內發展鋪路的。他在A牌這種藍血品牌工作過, 一般的品牌他是看不上眼的。
其他高定品牌以他的資歷綽綽有餘,但要當總設計師,除了始終差了火候也差了貢獻度。
開獨立工作室, 李泊金又少了人脈, 只能依賴于小衆客戶的發現。這對他的自尊心以及一個藍血品牌出身的設計師是一種打擊, 因此他對突然聲名鵲起的Echo滿心嫉妒。
李泊金專門挑了今天, 在租金最昂貴的會展中心舉行屬于他的展覽。
因為今天, 會展中心有一場商務峰會, 他打聽到不少大佬會親臨現場。而他的場館就在他們出入口的必經之地, 在門口的草坪放上冷食和酒水,再打點峰會的接待員,一定會有收獲。
作為獵物的大佬們果然沒讓他失望,從峰會出來途徑他的展館時,在接待員的引導下果然産生了興趣。
人群中每當一個人有興趣時,總會吸引其他人,就像蒼蠅館子如果坐滿了人,就沒人嫌棄它的飯菜到底幹不幹淨。
李泊金還限制了參觀者的身份, 要麽收到他的邀請函, 要麽有峰會的貴賓證。這樣更加方便他和大佬們接觸時不受其他人影響。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李泊金突然發現自己遺漏了什麽。
緊接着他看見正在接受迎賓小姐查驗邀請函的賀久朝他笑了笑。
東風還沒吹起,西風已經到境。
李泊金如臨大敵,前段時間他因為憤憤不平, 為圖一時之快,在網上不顧後果地給Echo潑髒水。
當然這并沒給對方造成任何損失, A牌也沒有因此改變決定。
本來他默不作聲地做完這一切不會有人發現,但壞就壞在他送了一張邀請函上門挑釁。
“幾何”的人只要聰明一點,都能聯想到這兩件事的關系。
到後來, 他發現根本不需要他使勁,黑“幾何”的人越來越多。他本來還沾沾自喜,直到葉高爆出自己的婚姻狀況,李泊金才發現他踢到了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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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久一出現,就有很多雙眼睛聚了過去。展館裏不乏為了公司業務多次去幾何求購的人。
等賀久檢查完邀請函,已經有大佬迎了上去:“賀先生,上次來幾何你不在,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緣分啊。”
“我夫人對Echo的珠寶很是鐘愛,不知道有沒有求購的機會?”
“我兒子要結婚了,要我給他定兩枚戒指,想來想去只有‘幾何’最符合他的要求。賀先生什麽時候給個機會讓我帶他來看看。”
賀久滴水不漏地回應着聚到他身邊的人,沒上前寒暄的人也在觀察着他。
這個個人珠寶設計展的主人是幾何的同行,幾何的老板突然莅臨,究竟是示好還是踢館。摸不清賀久态度前,最好不要再與李泊金交談。
一時間那些原本有求于葉高的紛紛以去旁邊看看為由,從李泊金身邊走開,生怕晚一步就被賀久記到小本子上。
趾高氣揚的商界大佬們突然走開,卻在一個比他年輕的小子面前用熟稔的語氣套近乎,這讓李泊金感到恥辱。
“不過是背靠大山的小屁孩,就憑他……”
能在A牌工作這麽多年,李泊金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一直以來沒有再往上爬的機會,因此才選擇了置死地而後生的方法。
原本十拿九穩的事,被一個叫Echo的新秀截胡。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愈發陰沉,腳死死踩在地上,鞋子裏的腳趾抓着地板,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看着門口,仿佛門口進來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這時賀久主動朝他走去,伸出右手道:“李老師,久仰了。前段時間你送的大禮我也收到了,多謝。”
他果然知道了!
李泊金心中一跳,沉住氣伸手和他碰了一下:“應該的,我不過是稍微有些資歷,給後輩在設計道路上提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議。”
賀久将笑容收起來:“不過李老師給的建議不像是建議,倒像搶不到糖的小孩兒胡亂哭鬧。”
李泊金的痛處被戳穿,他險些無法保持表情,只好轉移話題說Echo怎麽沒來。
“他已經去F國了,你知道的,A牌的周年秀明年年初就要舉行,他得提前與A牌的設計師們熟悉熟悉。”賀久話音一轉,“對了,李老師也是A牌出身的對吧。”
李泊金的臉漲成豬肝色,恨自己為什麽要自找苦吃。
賀久的視線在展館中巡視一周:“今天過來,只是因為李老師遞了邀請函,不來就顯得不夠尊重。既然已經打過招呼,那我就先走。”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出去。
他這一來一去,其他人自然知道了他的态度。于是不再停留,連忙跟了出去,試圖将賀久堵在路上談談葉高什麽時候有空。
展廳瞬間變得清冷,華麗繁複的珠寶和冰晶裝飾在展示燈下玲珑剔透,堪比一座夢幻的水晶宮,李泊金站在中心,卻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窟。
這一次,他明明有站在高起點的實力和機會,卻被自己一時圖快搞砸了。
他想起A牌的總設計師對他說過的話,說這麽多年你始終沉不住氣,所以連一個組長的位置都無法勝任。
此時他有些明白總設計師的話是什麽意思。
賀久其實沒想這麽多,他的意圖很單純,就是來砸場子,幼稚地用谷雨已經去A牌參與設計的事氣一氣這位A牌的前珠寶設計師罷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
至于那些老總們在他離開後也跟着出來,他管不着。他只是往那兒一站,沒一個字提到葉高,別人怎麽想,不關他的事。
在打蠟抛光後,極地冰洋系列的最後一枚耳墜也大功告成。黃雲雲看到它們時二話不說付清尾款,并且給幾何工作室送來價值不菲的喜糖禮包。
賀久把屬于他的紅色炸彈提回去,發現桌子上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禮盒。李晶晶見他盯着那個禮盒看,走過來說是葉高讓人帶回來的。
賀久沒去動它,把自己的禮盒打開,拎出裏面的小糖包。
“寶寶,今天吃過糖沒有?”
“沒有。”葉寶寶搖頭。
前段時間賀久和葉高太寵着他,又想到小孩子被綁架有心理陰影,買了一堆零食放在家裏,吃得葉寶寶長了一顆蛀牙。
賀久把一塊巧克力遞給他,說喜糖吃了吉利,但只能吃一塊。
小孩子見到糖果哪有不開心的,葉寶寶包開糖紙,露出黝黑芳香的巧克力。他把巧克力掰成兩半,舉起來想喂給賀久吃。
賀久本來不大喜歡吃糖,但見葉寶寶明明只能吃一塊,卻大方的分一半給他,心中一暖把巧克力吃下去。
黃雲雲送的喜糖,自然是花了功夫,他還沒來得及看那兩瓶包裝精美的酒,單憑這塊巧克力就知道這個紅色炸彈本身的份量不輕。
一想到自己收了這麽貴的喜糖,随的份子只會多不會少,心中就一陣憂傷。好在也在黃雲雲身上賺了不少,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當給她打了個折。
葉高一回來就看見賀久神色複雜地盯着兩個禮盒,仿佛那是什麽洪水猛獸。
他對賀久的心态一清二楚,不由得心中好笑,說:“要不要我幫你把份子錢出了。”
賀久聽到他的聲音,不自在地挪了挪腳:“算了,我還要點臉。”
那天找葉高借到錢後,他一直拿陪于菁散心理由,逃避般地不想回來。幾次回家看望葉寶寶,都是趁着葉高不在的時候。
那個擁抱後,賀久有點害怕與他相處。
葉高走到他旁邊,很随意地看了看黃雲雲送來的禮盒,兩人幾乎肩并肩,葉高的胳膊偶爾碰了碰他的手臂。賀久不想表現得太明顯,腳上沒動作,身子不着痕跡地往旁邊躲閃。
葉高還是發現了,這人一直不着家,幾日不見,看到自己臉都僵了,不會發現才怪。
他轉身面向賀久,抱手靠着桌子,見對方連耳朵都慢慢透出紅色,才滿足地收起放肆的目光。
“黃雲雲是誰,一大早就托前臺把東西放我辦公室了。前臺一聽是你的朋友,問也沒問就拿給我,也不怕是炸彈。”葉高随口問道。
有了話題,賀久終于松了口氣。
剛才葉高給他的壓力就像盯上獵物的豹子,看似好整以暇,實際上壓迫性十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大概是幾個無稽的夢把他搞蒙了圈。
“我一個客戶。”他把黃雲雲的家庭情況說了一圈,又說愛參加不參加,反正他已經找了于菁一同赴宴。
葉高一癟嘴:“別人參加婚禮都是和家人一起,你忍心把我——”
賀久見這人又恢複如初,剛才怪異的壓迫感似乎是他的錯覺,終于放松下來說:“于菁難道不是我家人?”
葉高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賀久,你已經多久沒想過回去了?”
賀久問:“回哪兒?”
突然他反應過來,自己一顆心撲在幾何上,的确很久沒有想過現實世界。如果葉高不提醒,是不是再過段時間,他就要忘記自己究竟是誰。
真正的爸爸,室友們,戲劇社的同學,白喆,他們的臉已經有些模糊。
賀久身體隐隐發涼,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麽,又覺得周圍的一切那麽不真實。
“手給我。”葉高突然伸出手。
“?”
手被一把抓住,溫度從葉高的手上傳來,葉高把他的手移到自己的手腕上。
脈搏在跳動,突突突,慢慢和他的心跳融為一體。
賀久擡頭望着他,葉高深邃的眼睛似乎藏着千言萬語。
“別——”
“沒懷孕啊?”賀久凝重地說。
葉高猛咳兩聲,那句“別怕,我陪着你”收回肚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來個煽情收尾,但是老賀不讓我煽情。[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