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後一科考得是英語。和一般的理科生不同,英語是沈天郁的強項,兩個小時的卷子他提前一個小時寫完,仔細檢查好多遍也不過用了一個半小時。不過沈天郁不打算提前交卷,他耐下心又看了半個小時,直到收卷的時候他才交上去。
收拾東西的時候,沈天郁松了口氣。這次高考他是肯定沒問題了,他有預感,這次自己考得相當不錯。
從考場出來要回教室。這是他們班最後一次聚集在一起了,女班長通知了一個時間,說到時候要一起吃一次飯,也就是散夥飯了。
考完試的那一天,沈天郁睡了好長時間。閉眼的時候天還是亮的,睜眼的時候天還是亮的。他睡得渾身酸痛,頭昏腦脹。從床上爬起來,他發現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現在是早晨九點,持續了兩天的雨終于停了,雨後的空氣特別清新濕潤,一吸氣就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了。
沈天郁站在門外,穿着拖鞋也不怕濕了腳,就擡起頭,百無聊賴的看着旁邊。
徐子濤今年讀初二,現在還沒放假,所以這幾天沈天郁很閑,只要休息就行了。
村裏有許多流浪狗,大多和沈天郁感情好,有一條黃色的狼狗渾身都淋濕了,從他家路過的時候停下,對着沈天郁‘嗷嗚’一聲。
“過來。”沈天郁蹲下,那條狗果然搖着尾巴跑過來,歪着腦袋一副谄媚的讨好模樣。他摸了摸那條狗的頭,将它身上的雨水都擦了。
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花芽,考得怎麽樣啊?”
是二舅。
沈天郁拍了拍手,站起來,笑着說:“還行吧。”
一看有人過來,那條狗就颠颠的跑了,時不時回頭沖着沈天郁搖尾巴。
沈天郁對小狗揮了揮手,轉過身看着來人,和他們打招呼。
陳寡婦笑容燦爛:“怎麽這麽謙虛啊?”
這兩年尤金勤夫婦賺了不少錢,因為心情好,所以她氣色不錯,打扮也光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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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夏生就走在他們倆身後,那對兒雙胞胎都已經很大了,卻還是粘着陳夏生,一人拉着他一只手。剛來到鄉下,他們倆非常好奇,一只鴨子都能盯着好長時間。
“你倆去玩吧。”陳夏生松開拉着他們倆的手,道,“別去河邊,就找後院的土豆哥玩,聽見了不?”
倆人咬着手指,點頭。
打發走了那兩個小孩兒,陳夏生走過來要牽沈天郁的手,被他躲開說了句:“手剛摸完狗,髒。你別碰。”
陳夏生就沒碰,自己先走回屋裏了。
尤金蓮走過來摸沈天郁的後背,說:“剛才去接你二舅和舅媽了,你在睡覺,就沒叫醒你。”
“知道。”沈天郁說,“我二舅他們要住下來嗎?”
“是。就是為了看看你。人家現在可忙了,只能住一晚上,明天還要趕回去。”尤金蓮笑,“本來我也要過去。廠子裏的事兒太多啦。可是一想我兒子馬上就要上大學,以後就不能見的那麽頻繁了。我心裏……怪難受的。”
沈天郁沉默一下,扶住尤金蓮的手臂。他長的太快,已經比尤金蓮高了那麽多,從他這個角度來看,正好能看到尤金蓮的頭頂。她已經快四十歲了,有白頭發了。歲月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跡,即使是這樣美麗的女人。
尤金蓮吸了吸氣,說:“不過媽已經給你攢好學費了。你放心的上大學,別擔心我。”
沈天郁答應着。他不明白尤金蓮為什麽把上大學說得像是生離死別。前世他出國留學,也是自己一個人去機場的。可正是因為如此,尤金蓮這樣的感情讓他莫名的動容。
沈天郁走到洗漱間洗手,聽到身後有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進的聲音。他擡頭一看,就看到陳寡婦溫柔的笑臉。
“花芽,你長高了,也成熟了。”陳寡婦輕輕地摸了摸沈天郁的頭,說,“以後上了大學要好好和同學相處,知道嗎?”
“嗯。”沈天郁點點頭,又用香皂洗了一次手。他知道陳寡婦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所以刻意延遲了洗手的時間。
陳寡婦果然憋着話。她神秘的湊到沈天郁身邊,張口問:“花芽。這些年我們給他介紹姑娘,他一個都不看,也不去相親。你哥哥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
沈天郁洗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半天才開始擦手,搖搖頭說:“不知道。”
“哎。”陳寡婦深深嘆了口氣,說,“你哥今年都二十三了。再不談戀愛什麽時候才能結婚啊?要是他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他就慘了,到時候糾纏個幾年也不能結婚,白白浪費了青春。”
沈天郁沉默着,半天,道:“您跟我說也沒用。我哥不和我講他感情的事兒,我一點都不知道。”
陳寡婦笑,說:“也是。”過了一會兒又說:“你倆小時候那麽好。我還以為狗蛋什麽都和你說呢。舅媽這是慌不擇路了,明天我自己去問狗蛋吧。”
“嗯。”沈天郁說,“不過二十三歲結婚也太早了。不如讓我哥晚點,找個好一點的人家。”
“那不行。狗蛋就是出去學壞了。你們倆的同學,叫季蓮的那個,還記得嗎?她今年都生孩子啦!我覺得狗蛋已經夠晚的了,可不能再耽擱了。”
聽得沈天郁從心裏覺得厭煩,趕緊轉移話題:“季蓮?她今年還不夠二十呢吧?家裏人願意嗎?”
“她媽不樂意,這姑娘就偷了家裏的戶口本出來,跟那男的跑了。回來的時候肚子都大了,她媽也就沒辦法了。”
“這樣啊……”
沈天郁還記得這女孩曾經喜歡過自己,中考的時候想和自己報考一所高中。但是分數差太多,後來她又複讀一年。沒想到現在已經結婚了。
陳寡婦很焦急的說:“我還等着狗蛋自己找對象呢。可是他那磨蹭樣啊,讓人看着着急。這不成,明天我就讓他相親去。”
沈天郁沒說話,也不再繼續給陳寡婦話題了,直接說:“行吧,您自己和我哥說。我先去下廁所,您回去吧。”
沈天郁用水洗了洗臉,覺得自己的态度非常不好,陳寡婦只是關心自己的兒子罷了,沒什麽不對的,是自己心态有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
陳夏生摘了好多葡萄,打水洗幹淨後放到盆裏,看見沈天郁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就剝了皮遞到沈天郁唇邊。
“甜嗎?”
“嗯。”沈天郁吃了一顆,其實酸的牙要倒了。
陳夏生就笑,擦擦手要把葡萄送給別人吃。
沈天郁一把拉住他,說:“哥。你最近要去相親啊?”
“沒有啊。”
“那你媽給你介紹姑娘了?”
陳夏生嘆氣,道:“是啊。不過我一個都沒去看。”
沈天郁頓了頓,說:“那以後呢?”
“以後也不去。”陳夏生幹脆道,“我有辦法。今晚就和我媽說其實我不舉,怕耽誤人家姑娘,這輩子都不結婚了。”
沈天郁有趣地看着陳夏生,剛看了一會兒那人就忍不住了,湊過來抱住沈天郁的後背,道:“我說的是實話啊。不對着你,我就是不舉。看見你才能硬……”
沈天郁拍了拍他的屁股,很無奈的:“你就耍賤吧。到時候被你媽強行拉到醫院你就傻了。行,別鬧,回頭讓人看見。”
陳夏生這才放開沈天郁,四處看發現沒人,湊到他旁邊親了親,用唇磨蹭沈天郁的耳朵,半晌才離開。
家裏住進了這麽多人,即使沈天郁和陳夏生在一個房間也不能幹什麽‘好事’了。兩人都是沖動的年紀,這時候哪裏忍得住?躺在一個被窩裏,小聲的接吻,強忍着才能不伸手摸對方的身體。
又過了一天,沈天郁出去吃散夥飯。陳寡婦趁機找陳夏生談話,但是因為沈天郁出門了,就不知道陳寡婦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麽。
一群高中生聚在一起其實挺無聊的。剛滿十八歲的小孩好奇的嘗試酒精,最後都喝多了。沈天郁是極少數保持理智的人。喝多了的學生要麽大着舌頭唱歌,要麽就聲嘶力竭的說話。
原本因為保送而和沈天郁關系鬧得很僵的‘生物’走到沈天郁身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今年高考生物試題非常簡單,‘生物’本身就吃虧,加上英語的試題偏難,對他這種英語弱項的學生來說非常不利。‘生物’自己也知道沒考好,考完大哭一場,班裏的同學都知道。
一看他來沈天郁這邊,氣氛有些緊張,生怕他是來找茬的。
沈天郁沒動彈,冷靜的看着這個喝的如同爛泥一樣的少年。他被沈天郁看的有些窘迫,半天才說:“沈天郁。我真嫉妒你。”
“……”沈天郁有些驚訝于他的坦誠,一時間無話可說。
“你長得這麽好看,學習還好。我嫉妒死你了,嗚嗚嗚嗚……”他突然哭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在惋惜自己考砸了的高考。
他這一哭,帶動了不少本來就傷感的女生,這場散夥飯最後就結束了。
在這個炎熱的六月份,沈天郁的高中生活也完滿的寫下了句號。
七月,沈天郁收到了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小小的鄉村沸騰了,所有人都試圖擠到沈天郁的家裏,摸一摸他的錄取通知書。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他家,家裏水洩不通,沈天郁都被擠了出去,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些流着鼻涕、髒兮兮的小孩被母親或者父親強迫着摸那張紙,希望他們能‘沾點喜氣’。
尤金蓮早就料想到了這種情況,拿了膠帶把通知書粘得嚴嚴實實,他們只能摸到外面不能摸到裏面,省的被弄髒。
等晚上沒人的時候,她和陳夏生把膠帶撕開,然後一點一點、充滿深情與愛憐的撫摸着那張紙,眼裏都是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