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兩天後沈天郁完全恢複神智,開始自己呼吸。他的病情好得太迅速,簡直就像是奇跡。明明前幾天還昏迷不醒,這些天就能在別人的攙扶下坐起來了。輸液還是不可避免,在手術的時候硬針就換成了軟針,這針能用很長時間,不用天天挨針紮了。

除了輸液還要吃很多的藥。沈天郁是那種非常配合的患者,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尤其是他長相讨人喜歡,很快就成了很受歡迎的病人,醫生和護士都很喜歡他。

前幾天沈天郁能坐起來的時候,陳夏生就拿着熱毛巾給他擦身上和頭發。他擦得很仔細,雖然沈天郁身上并不髒,陳夏生還是擦了好幾次。

因為喉嚨處的傷口,所以沈天郁暫時還不能講話。他閉着眼睛任由陳夏生擦他的身體,直到陳夏生問他:“冷嗎?”的時候,他才會緩緩搖手,示意不冷。

沈天郁長時間沒有洗頭,只能讓陳夏生每天幫自己擦擦。即使不髒,也很難受。他在紙上寫:【幫我洗頭吧。】

陳夏生怕沈天郁着涼,一開始一直搖頭。可是看沈天郁難受的樣子,無奈之下還是問了醫生,想知道現在能不能洗頭。

醫生猶豫了一下,同意了,說:“讓小夥子躺下來,你給他洗,注意關緊病房,不要吹風。”

陳夏生連連同意。

醫生又補充道:“不能洗澡啊。”

“好,好。”

尤金蓮聽說陳夏生要給沈天郁洗澡,自告奮勇的也過來了。兩人戴着口罩,緊緊關上門,開始幫沈天郁洗頭。

沈天郁微微傾斜着躺在床的邊緣,脖頸倚着床沿,頭部懸空,調整好姿勢後就閉上眼睛,讓他們幫忙。

陳夏生早就打好了熱水,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手足無措,摸到了沈天郁的頭發就手抖,撩了好幾次水都沒把他的頭發弄濕。

尤金蓮狐疑地盯着陳夏生,過了一會兒伸手撩水,幫陳夏生給沈天郁洗頭。

洗發水并不貴,但是很香,輕輕揉兩下就出了不少泡沫,陳夏生輕輕地揉,也不敢洗很長時間,只粗略洗了一下,就沖掉了泡沫,怕他着涼。

這件事似乎是個節點,之後沈天郁的病情就出現了更大幅度的好轉,醫生都覺得驚訝,道:“還是年輕人身體好。這麽快就恢複了,如果不繼續惡化,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Advertisement

已經完全忘記沈天郁剛來醫院的時候那副垂死掙紮的可憐模樣。

沈天郁慢慢開始說話了,長時間不發音導致聲音很小,一開始只能說幾個字,第一個喊得就是:“媽。”

沈天郁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溫柔,他笑着,喉嚨處還有一條粉紅色的傷疤,更襯得他皮膚雪白,溫潤端方。

尤金蓮本來正在幫他蓋腳上的被子,一聽這話猛地擡頭,眼眶有些濕潤。

她緊緊抱住沈天郁的頭,沒吭聲。

下午三點鐘,沈天郁大學的同學過來看望他。以前以為他的病有傳染性,所以醫院一直不讓外人探望。可是現在沈天郁都快好了,也沒傳染上幾個人,只要在規定的探視時間,戴上口罩和帽子,就能進去。

那時候沈天郁正躺在床上洗頭,突然聽到外面變得有些嘈雜,雖然聲音很小,但那确實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沈天郁胸前有刀口,沒辦法自己直起腰,就仰着頭問陳夏生:“誰啊?”

“不認識。”陳夏生害怕沈天郁着涼,每次都洗的飛快,現在手腳動作很是麻利,沖掉泡沫就給他擦頭。

幫沈天郁洗澡很累人,每次洗完了腰都很痛。陳夏生直起腰松了口氣,拿起吹風機給他吹頭,順便望了望外面,問沈天郁:“不會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吧?來看你的?”

“不會吧。”沈天郁笑道,“我這樣可怎麽見人。”

誰想到一語成谶。

那些學生一看到沈天郁就拼命揮手,有個女孩甚至握住尤金蓮的手,親昵的和她說着什麽。

陳夏生看着那個女孩長的有點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人是不是就是溫和?給他打電話,讓他送沈天郁到醫院的那個?

話說那天沈天郁直接昏厥在操場上,因為太早,周圍只有溫和一個女孩。她吓得大聲尖叫,都不敢碰沈天郁,不過還是想起來了這時候應該撥急救電話。那時沈天郁的手中就握着手機,大概是想給陳夏生打電話。溫和手指哆嗦得厲害,随便按了兩個鍵,叫了急救車後,溫和發現自己腿軟的厲害,一個人特別害怕。

她就給陳夏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

陳夏生找的工作離沈天郁學校非常近,一聽他出了狀況,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過來,一看到沈天郁自己都有些腿軟,可是聽到溫和哭就煩,大吼了幾句:“你他媽哭什麽哭!有多遠滾多遠!”

他早就認識溫和,知道這女孩喜歡沈天郁——她看着沈天郁的眼神太露骨,早就讓陳夏生咬牙切齒了。

算上新仇舊恨,他一點都不顧溫和是個女孩的這個事實,罵的很難聽。不過現在看到溫和陳夏生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瞪了她兩眼。

沈天郁仰着頭,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能耐心的等待陳夏生給自己吹完頭發。

外面傳來尤金蓮的聲音:

“你們是來看花芽的?不好意思,請等一下啊,他哥正在給他洗頭呢,你們不能進去,不然花芽該受風了。”

應該是聽到了‘花芽’這個有趣的小名,有好幾個女生笑了,聲音清脆。

尤金蓮也跟着笑:

“你們和花芽是一個學校的?哎呦你看這姑娘,長的真好看,一看就是好學生,真文靜。”

說的就是溫和。溫和高挑靓麗,不愛化妝,素面朝天,今天還架着一副眼鏡,标準的優等生模樣。

聽了尤金蓮這麽說話,她高興的臉都紅了,氣的陳夏生心髒很痛。

陳夏生慢慢給沈天郁吹。以前怕他覺得太幹,吹七八分幹就好了,今天卻調到了小風,吹了好長時間,頭發都幹了也沒松手。

沈天郁感覺有點奇怪,就對他說:

“行了,哥。”

陳夏生愣了一下,慢慢關上吹風機,扶着沈天郁坐起來。

病房外的那些大學生一看沈天郁坐起來了,都很高興,興奮的要往病房裏走。

醫生聽到了這裏嘈雜的聲音,阻止道:

“哎,每次只能進去兩個人啊,其餘的人只能在外面等着。”

其實有些學生并不是真的想來看。他們對醫院都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聽說沈天郁是肺病,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但是真正面對那麽多醫療器材的時候,還是覺得恐懼,想要退縮。

所以醫生這句話實際上讓很多人有了退卻的理由,他們商量了一下,最後是周軒和溫和兩個人進去的。

他們穿着隔離服,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緩緩走到了病房裏。

溫和表現的還很鎮定,周軒有點害怕,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誰都會覺得害怕。

溫和猶豫了一下,看着陳夏生,鼓足勇氣,慢慢走到了沈天郁的病床前,開口說:“你怎麽樣了?”

沈天郁非常溫和地笑,說:

“好多了。”

“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再說吧。我可能要重修一次。”

“啊?”溫和失落地說,“可是你上學期績點那麽高,太可惜了……”

沈天郁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溫和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紅了眼睛。她道:

“對不起,天郁,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真的很害怕,也很想來找你,但是我不敢,我害怕極了。你就那麽躺在我面前,像是死了一樣。我沒見過死人,我……”

沈天郁靜靜地聽她說,聽到她說話不禮貌的地方也沒有生氣,從始至終都很淡然。

因為沈天郁并不覺得她和自己有什麽太大的關系。就像是前世的那些人一樣,自己的死活其實并不能牽動他們的神經。

不過沈天郁不生氣,不代表陳夏生不生氣。

陳夏生煩躁地說:

“別在這裏哭,要哭滾出去。奶奶的,你才像是死人一樣呢。”

一句話噎的溫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立場很尴尬。

沈天郁看了陳夏生一眼,說:“哥,別這麽說。”

然後看了看歸心似箭的周軒和溫和,說:

“你們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探望總共還不到十分鐘。不過他們隔着玻璃,在隔離病房外待了很長時間,他們都在和尤金蓮說話,把要送給沈天郁的禮物都轉交給了他的母親。

這些剛上大學的學生,正處于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交界處。思想不見得會突然變得成熟,實際上還是很青澀的。對待一個相處時間那麽短的同學,他們做的很好了。

那些學生走的時候,陳夏生雖然不願意,卻還是出去送他們一程。

尤金蓮帶着口罩走進病房,靠近沈天郁坐着。

“花芽,”尤金蓮深吸一口氣,語氣很和藹,“那個,你覺得剛才那個姑娘怎麽樣啊?我看她長的很好看,人也秀氣,像是個大家閨秀……”

沈天郁淡淡地說:“那是我的學姐。”

意思是對她沒感覺。

尤金蓮眼神有些擔憂,道:

“花芽。上大學了,你也可以談戀愛了。媽媽知道你是好孩子,從來不管你,你覺得呢……”

沈天郁沉默了一下,沒立刻說話。他明白尤金蓮現在是在試探,正在想自己要怎麽回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