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致命

天臺寂靜,甚至能聽到針掉落的聲音。

南穗僵硬地擡頭,機械地張唇:“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傅景珩?”

男人站在那兒,壓迫性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他面無表情,從鼻息中溢出來一個音節:“嗯。”

這個“嗯”字如同一把斧頭懸在她的頭頂,搖搖欲墜。

他的語調無波無瀾:“我就是你所說的,長得像猩猩,胳膊比大象腿粗,還把人姑娘的胳膊砍掉的一一”

“變态“二字未說出口,南穗已然知曉他要說什麽,內心一連串救命。她連忙挽回,強忍着鑽進牆縫裏的沖動:“我我我才是變态。”

南穗尴尬地難以呼吸,生怕他下一秒從旁邊的天臺跳到她家裏,把她拎着吊打一頓讓她好好看看黑幫老大是怎樣煉成的。

“我還不是因為你嘛!”南穗解釋,“害怕你落入歧途。”

“什麽歧途?”傅景珩摘掉眼鏡,似是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南穗瞟了他一眼又小心瞄了他一眼,一字不差地将自己的猜測告訴他:“賽馬場我看到他攬你的背了,他又是嗯嗯嗯嗯嗯……的那種人。你人好還幫了我那麽多次的忙,我不想讓你遭受那種不可描述的劇痛。”

“……”

他似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神情像是被瘋狂蹂.躏的黃花大姑娘。

南穗看到他這幅模樣,聲音愈發地低,腦袋彎成了鹌鹑:“我又聽說傅景珩性格有缺陷,你還開着他的車,我就,我就誤會他包養你。”

傅景珩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氣笑了,“所以,我包養我自己?”

南穗立刻挺起胸脯,否認:“當然不是!現在誤會解開了。我非常了解你、傅景珩,是一個怎樣的人。”

沉默片刻,傅景珩凝視她,用眼神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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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讓他轉變對自己的印象很簡單,那就是誇他!使勁誇他!往死裏誇!

南穗用盡畢生所學,将好詞好句從大腦裏翻出來:“你有權有勢,帥得讓人忍不住生出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想看你的心。人溫和紳士,單純善良,熱情得像把火将我灼灼燃燒,簡直就是人間瑰寶!世界頂級型男!”

如果能給她一晚上複習的時間,南穗覺得她可以說得更加完美。

任何人聽了這些誇獎贊美的話,肯定會消氣的吧。

南穗眼巴巴地對上男人的目光,不知是天臺燈光昏暗的原因還是錯覺,她看到他的眼底幽深漆黑,像是牢牢地将她定在原地,可下一秒,他又恢複到原本的模樣。

仿佛她方才看到的,是一場錯覺。

傅景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的笑弧微揚:“那你了解的可真深.入。”

一一

“所以你鄰居是傅景珩?那個讓人敲了無數次酒店門的牛逼大佬傅景珩?”盛昭昭懷疑地用李佳琦直播的語氣,提高嗓門:“O!M!!G!

南穗捂着将要聾了的耳朵:“真的,他親口對我說的,我騙你幹嘛。”

盛昭昭想到方才南穗的陳述,扶額:“聽完我都窒息了。”

“那個小女明星肯定害怕你學她敲傅景珩的門,所以騙你說傅景珩的壞話。”南穗猜測。

盛昭昭問一句她答一句,南穗的指尖折着耳機,看起來有些失神。

因為此時,她腦海裏驀地被那道身影以及男人最後輕飄飄的,帶着異樣低沉的“深.入”二字充斥着,只是在腦袋裏幻想一下便讓她耳尖泛紅。

這兩個字絕對令人遐想,南穗已經想到他單手扯掉領帶,朝着她走來,一步一步縮短距離,西裝褲筆挺地跪在她雙.腿間,高大的身影以壓迫性地緩緩逼近……

耳邊忽地傳來盛昭昭的聲音,她無語道:“我都尴尬地替你摳出來一座珠穆朗瑪峰了好嘛。”

頓了一分鐘,南穗被迫拉回現實,她溫吞道:“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她無法原諒自己在和朋友聊天的時候,她居然會想象那種不可描述的畫面,更是玷污了單純善良的傅景珩的清白。

南穗手撐着腦袋,羞恥地緊閉雙眼,捂着心口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拼命晃腦袋将那些畫面晃出去。

過了會兒,盛昭昭“嘶”了聲:“那你覺得傅景珩還會是你哥南祁止嗎?”

南穗思忖半晌,說:“可能性從90%降到70%再降到50%。”

“長相是最大的證據,年齡也對上了,潔癖也對上了。”南穗說,“但是一一”

“我哥喜歡布丁甜食,傅景珩不喜歡;我哥陰郁沉悶,傅景珩紳士體貼,性格完全相反。”

末了,南穗加了句,“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

更重要的是南祁止對她的占有欲令人窒息。

而傅景珩并不是,相反地,給予她很大的空間,她很喜歡和他相處的方式。

他們像是兩個極端的人,如同盛夏裏的陽光與冬日裏深陷黑暗角落裏的沼澤。

盛昭昭聽後,說:“那也許真的不是南祁止吧。”

“我再确認一下。”南穗雙手合十,“上天保佑,請給我一次扒了他衣服的機會吧!”

盛昭昭瞪大了眼:“我可算是發現了啊,南穗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南穗:“我只是想看看傅景珩腰上有沒有和我哥哥一樣的胎記。”

“……”

挂了電話,卧室再次歸于寂靜。臺燈的光照亮一隅,鋪滿在床。

南穗抿唇,眼睛沒有焦距,慢慢地看到了某處,她失神地看着被她擺放在床上的那只洗地泛白的小熊玩偶。

這只小熊玩偶陪伴了她八年,是南祁止送給她的禮物。

她忽地想起幾年前發生的那場事,在發生那件事之前,南穗對他滿心的依賴與親昵,而後渾身的心緒被抗拒、害怕和恐懼占據。

可是,如果上天有幸聽見她的話,或者能夠聽到她的願望。

她希望南祁止還活着。

他還那麽的年輕,他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光芒萬丈。

許是在深夜裏和盛昭昭談起南祁止,以至于南穗久違地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時她剛升初中,南祁止比她大六歲。考上京大意味着他不會同往常那般天天回南家。

這是南穗第一次和他分開,猛地失去南祁止的陪伴,她心裏空落落的,幾乎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家,纏着他可不可以來學校接她去海洋館玩。

在電話裏,她看不見南祁止的輪廓,從聲音中卻能聽出來他的疲倦。

南穗躲在學校裏的廁所喃喃道:“哥哥,你現在在幹什麽呀?”

南祁止那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響,像是在敲鍵盤,他嗓音沙啞:“七七聽話,哥哥在忙工作。”

“等這段時間結束,哥哥給你買禮物,好不好?”他似乎說話不方便,刻意地壓低了嗓音。

“好……”

南穗抿着唇,鼻尖酸澀,眼圈漸漸泛紅。

哪怕心裏的小人大聲地吼着不好不好不好甚至一萬個不好,可也抵不過他的一句話。

她明白,他又去編代碼賺錢了。

她不懂。

明明家裏很有錢,為什麽南祁止不接受而是拼命的去打工。

哪怕他一天打工賺來的錢僅僅只能夠給她買一只玩偶。

可她又清晰的知道,他始終不是南家人。

他永遠也不會去拿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不要禮物了。”南穗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和以往的語氣,“哥哥你少打幾份工,多和朋友出去玩。”

南祁止停下手裏的工作,半張臉浸在落日的餘晖中:“七七。”

他眼睛落在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五十一分,你上課已經遲到了。”

察覺到語氣過于冷漠沉郁,南祁止眉宇間流露出淺淺的無奈之色,嘆息:“哥哥錯了,不該對七七這麽兇。”

南祁止翻看日歷:“下周,下周五哥哥就去學校接你回家,好不好?”

南穗擡起胳膊抹着眼眶溢出來的眼淚,咬着唇,重重地點頭:“嗯!”

可誰也沒能想到,在周四下午的第二堂課上,兩個人提前見了面。

原因是班主任發現南穗在上課期間寫的一張紙條。

不是普普通通的紙條,而是在小賣鋪買的嶄新的、粉色的小信封,這種信封在學校裏格外受男生女生們的歡迎。

店家老板會在每個信封裏噴一點淡淡的奶油香水味,還會在裏面存放着一張紅色心形的貼畫。

班主任王兆君是南穗班裏的數學老師。和游戲裏的王昭君不同,他是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微胖男人。

他給家長名單留下的聯系方式打電話,卻發現這孩子的家長均以國外出差的借口推辭,最後,是南穗的爸爸南宏遠給王兆君一則南祁止電話號碼,說是南穗的哥哥會代替他們來學校。

當南穗站在班級門口外的走廊罰站了半節課時,她看到南祁止從樓梯拐角處朝着她走來。

直到現在,她依稀能記得那一幕。

初冬時分,傍晚來的早,南祁止過來時正是落日。

夕陽的餘晖浸透在他身上,将他的側臉分割明與暗兩部分。紅燒雲伴着紫暈打在他的睫毛,遮掩他此時的情緒。

他烏黑的頭發被映襯下顯得蓬松,許是急匆匆趕來,額前的發梢略微有些淩亂,臉龐是病态的白,半空中是他因呼吸漂浮的霧氣。

透着朦胧白霧,南穗呆呆地看着他。

他逆着光摘下圍巾,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南祁止挺拔颀長的身軀徹底折彎,蹲在她的面前,伸手将還殘留着他體溫的圍巾一層又一層地系在她脖間。

只露出她兩顆烏溜溜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

圍巾有着他身上的味道,熱烘烘地,将她的臉染上紅暈。一股暖意從脖間蔓延至心口,沿着四肢百骸發散,激地她渾身發麻。

南穗小心翼翼地把臉深深地埋進圍巾裏,她聽到了自己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動,急促地像小鹿亂撞一樣的難以呼吸。

“冷嗎?”他問。

他的眼睛很黑,裏面裝的情緒又太滿,仿佛下一秒就會溢出來。

南穗說話顫抖:“哥哥,我不冷。”

南祁止過來時便注意到她被凍紅的鼻尖,他的目光隔着空氣穿過窗戶望着還在教室內講課的王兆君,靜默地看了幾眼,牽着她的手準備帶她回家。

“哥哥……”南穗走了幾步,擡頭看向他,“老師讓我在外面罰站。”

南祁止的眼神平靜地可怕,黑黢黢的,仿佛裏面藏着暗火。

他低着頭,給她一個選擇:“你聽哥哥的話,還是老師的話?”

南穗愣怔地看着他,轉頭看了看教室內依舊在講課的班主任。

待發現時,他已然松下牽她的手,衣服被風吹鼓,在空蕩的走廊留給她一道孤寂的背影。

一如既往,孑然一身。

南穗眼見着他走到樓梯處,被強行繃住的委屈難以抑制,她眼眶泛紅,在她剛要開口時,南祁止轉過身來,垂下眼睫在原地等她。

她憋紅了臉,小跑過去,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南祁止已經握住她冰涼幾近成冰塊的手。

他的手很大,能完完全全地将她的包裹在內,修長的手指微微松開,來自他掌心的熱度憑空消散。

南穗僵住,下一秒,她察覺到男人不分由地變換了方向,手心對手心,手指親密地交錯。

他的指腹有層薄薄的繭,擦過她手背的關節處,像羽毛一樣撓她,掃地她心裏發癢,也燙地她幾近控制不住跳到嗓子眼的小心髒。

“還冷嗎?”南祁止帶她下樓,往校外走,偏過頭看着她,“把另外一只手給哥哥。”

南穗沒給,她下巴尖埋進圍巾裏,盯着兩個人緊緊交纏的手看了一瞬,眼睫輕輕煽動,低聲地搖頭:“哥哥,我不冷。只牽一只手就好了。”

她沒有告訴他的是,那是因為她喜歡這種指尖交錯的親密感。再遞給他一只手,是不會有這種待遇的。

她抿着唇,吸了吸鼻子,圍巾裏來自他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是一種令人安心踏實的味道。

這是她的秘密,也是她唯一能夠放縱的秘密。

南祁止一言不發,眼神平直地放在前方。

一路無聲,南穗拘謹局促地跟着他的步伐,她知道他是生氣了。

她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見他扭頭,南穗擡頭望着他:“哥哥,你生氣了嗎?因為……我不聽哥哥的話。”

她原本想着下周五那天,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好看的外套,等着南祁止來接她回家,她會對他撒嬌,兩個人去附近的奶茶店裏喝奶茶然後去附近的星河橋坐小船。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被老師叫家長,被動地看到她罰站。

因為她不聽話,哥哥從京大跑到她的學校,她根本不清楚他是坐着人群擁擠的地鐵還是同樣擠塞随着行駛晃動的公交車。

她只知道,從京大到她的學校需要一個小時,而從他接到電話那一刻起至今也才僅僅四十分鐘。

南穗低着頭,睫毛上粘着眼淚,南祁止都看在眼裏,他蹲下.身子,擡起另一只手覆在她的面頰。

他的手指很熱,要比她臉上的溫度高上許多,拂在上面,南穗嗅到了淡淡薄荷的味道。

“怎麽這麽大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南祁止用大拇指腹擦拭她的眼淚,“哥哥不生你的氣。”

被他發現,南穗有些不太好意思,周身滿滿是他的氣息,圍巾裏是,臉上是,甚至手上也是。

她漲紅了臉:“我沒哭,是太陽曬的。”

南祁止望着她身後的餘晖,蒼白的面龐帶了一絲笑容,融化了眉眼間的陰郁沉冷:“好,七七說什麽就是什麽。”

南穗不想讓他看到狼狽的一面,又或者說羞赧的表情。她垂着睫毛,視野裏,男人的手抓住她兩只手捧在一起揉搓給她取暖。

薄薄的一層繭烙在她手心摩擦,南穗被那股說不出的心悸炸地僵硬,如同一樽雕像,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她想掙脫這種奇妙而又羞恥的感覺,可她舍不得。

“那哥哥……”

南祁止擡眼凝視她:“是哥哥在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不能早些過來,氣看到你罰站,我卻無能為力。氣自己對你發火,惹我的小公主生氣。”

南祁止的嗓音偏冷,說這句話時,他擡頭看着她,眼窩很深,眼皮被折出一條折痕,顯得格外深邃,裏面像是盛了星星,覆着夕陽。

南穗被那句小公主惹地心髒驟停,她緊張地移走視線,可又旋即轉過身來,像以往那樣對着他伸出雙手:“哥哥,抱。”

她低聲道:“哥哥抱,七七就不生氣了。”

南祁止沒有動,反而是攥緊她的手,帶着她離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七七,你現在太小,哥哥不能抱你。”

南穗疑惑,難道不應該是“你現在長大了,哥哥不能抱你”嗎。

“為什麽?”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南祁止靜默。她因為身體原因從小便比其他小孩子看起來嬌小幾分,可他已經不能把她當做小孩子來看待。

他壓抑,克制着從內心迸發的陰暗情緒,如同一只蟄伏已久的困獸。

他緩了緩,啞聲道:“等你長大了,要求哥哥抱的時候,哥哥會主動抱你的。”

南穗還是不懂為什麽,她掩着眼底的失落:“那什麽時候算是長大?”

南祁止想了想,對她說:“等你成年那天,就算。”

南穗感受着圍巾內的空氣愈發地稀薄,她重重地點頭:“那我會快點長大,等成年那天,我要哥哥抱!”

說完,她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扭捏地試探:“可是哥哥,萬一那時候你有女朋友怎麽辦?”

南祁止将她領到學校附近的奶茶店,坐下,而後看向她。

少女的臉頰從圍巾裏冒出來,精致的像是瓷娃娃,眼睛水潤潤的,沒有半點瑕疵,裏面裝的什麽,他看得很清楚。

他定定地凝視着她,像是一種承諾:“有你就夠了,再來個女朋友,哥哥承受不了。”

“……”

一時之間,南穗不知道是該歡喜哥哥不會有女朋友還是憂愁自己好像太過粘人,可能會惹哥哥讨厭。

這奶茶店裝修的很溫馨,四面牆上有許多心形的貼紙,上面寫着祝福的話,告白的話,或是暗戀的話,只是可能店內來往人不多,貼紙僅僅占用了半面牆。

南穗的眼神在奶茶店裏轉了一圈,又忍不住将視線落在前臺拿奶茶的南祁止身上。

他的個子很高,穿着白色衛衣黑色的運動褲,顯得腿很長。他面容輪廓清癯內斂,身上自帶一種陰郁清冷的氣息,看起來很幹淨,沖擊力極其強烈。

旁邊等奶茶的女生看了又看,忍不住上前。南穗看到那個女生像是在問南祁止要聯系方式。

她悶悶地,剛想從高腳凳爬下來,就看到南祁止拿着做好的奶茶轉身離開,甚至一句話都未曾和那個女生講。

南祁止走過來,将吸管插.進去遞給她,是南穗最喜歡的芝士奶蓋:“等急了?”

南穗又慢吞吞地爬上高腳凳,接過熱乎乎的奶茶,莫名地開心,她搖頭:“沒有。”

奶茶味道很濃,芝士鹹鹹的香的濃郁,甜膩的味道劃過舌尖,充斥蓓蕾。

南穗剛想再喝一口,就聽到旁邊“啪嗒”手機落在她面前。

是南祁止的手機。

手機上面是班主任王兆君給他發的那張信封上的內容,不論是信封內容還是什麽,不可否認,這是一封情書,只是上面男生的名字被黑色的筆塗抹成團。

南穗身體一僵,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伸出小拇指将手機挪開,嗫嚅地道:“怎,怎麽了嘛?”

直至一分鐘前,南祁止才清楚地知道,她為什麽被叫家長,他無法控制此時的情緒,可他也盡力維持表面的那層面具。

盡管如此,他沉着臉,聲音依舊帶了薄冰:“你寫的什麽?”

南穗能感覺的到周身氣壓驟降。

她突然很害怕他現在這副模樣。他的眼神漆黑的可怕,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裏,永世逃不出去的野獸,淩冽中挾着陰沉。

可她不得不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小聲哀求:“哥哥……”

男人修長的手伸過去,一個用力将她連帶高腳凳拉在他膝前,掌心撐在她腿邊,屬于他壓迫性的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南穗下意識地身子後仰,清晰地看到他隐忍克制的眼眸。

他忽然靠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在她耳畔,像是下一秒便會吻上來:“七七,你重複一下哥哥當初對你說了些什麽。”

說完這句話,南祁止退回原位,好似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表面很平靜,可他面頰輪廓肌肉下意識地顫抖,她甚至能聽到他牙齒相抵的聲音,以及暴露在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南穗第一次見他這樣的一面,心跳聲因害怕鼓起,一字一句地重複:“下課跟家裏的司機叔叔回家,不許和其他男生講話,也,也不許早戀。”

南祁止将還溫熱的奶茶送在她嘴邊,斂下眼底的陰翳,他輕輕地問:“七七,以後記住了嗎?”

南穗垂睫,點點頭:“記住了。”

一一

夜色濃郁,南穗忽然從夢中醒來,睫毛被沾濕的眼淚黏在一起。

她回想着南祁止對她說的話,亦是被她遺忘已久的話,此時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裏。

-七七,你現在太小,哥哥不能抱你。

-等你長大了,要求哥哥抱的時候,哥哥會主動抱你的。

-有你就夠了,再來個女朋友,哥哥承受不了。

以前不懂的事情,在這一刻,她似乎才恍然明白。

那雙眼眸裏,裝的是他們難以跨越地相差六年的歲月。

是隐忍克制到極致的占有欲,亦是萬劫不複,對她滿腔熱烈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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