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致命

做了一夜的夢,南穗的眼睛腫脹,她起床去廚房煮熟了兩顆雞蛋,吃掉一顆雞蛋後她拉開椅子仰着腦袋,用手捂着雞蛋在眼睛上面滾來滾去。

滾了有半個小時,南穗的胳膊麻木酸脹,她嘆口氣,感嘆這時候如果能租個男朋友幫她滾雞蛋就好了。

她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一首一一《可惜沒有如果》。

進了浴室,南穗站在鏡子前照鏡子,擡起眼便被自己這副模樣吓了一跳。

臉色蒼白,唇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腫成了三眼皮,眼下青黑兩團,簡直慘不忍睹。

洗漱完畢,南穗也沒什麽事情,想到兩周後的迎新晚會需要她的獨舞,她準備再排練幾次回學校找張清伊老師指導是否有再改進的地方。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南穗低頭看屏幕,看到“南宏遠”三個字時,她抿了抿唇角,心中湧出挂斷的沖動。

可南穗忽地又想起來盛昭昭對她說的話一一因為自己沒有接,南宏遠不止給盛昭昭打電話,甚至還和盛伯父聯系。

她深吸口氣,終于接通那個電話,對面男人的聲音順着手機話筒傳來:“還沒起?”

南穗:“起了。”

南宏遠:“終于肯接電話了?”

南穗嗯了一聲:“最近忙,手機靜音沒有聽到。”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同時沉默。

南宏遠道:“我到明溪公寓了,你現在下來。”

“你來這兒做什麽?”南穗右眼皮一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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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南宏遠皺眉:“怎麽了?你覺得你離開別墅,一個人住就算是成長了?”

“從初三那年叛逆到現在已經幾年了?如果不是初三那年你獨自一人住在這兒,你會發生綁架那種事?”

他嘆息:“七七,你該長大了。”

她另一只手無聲地攥緊,胸腔內好像被什麽堵着,難以呼吸:“爸,我說了多少次,我不想再聽到七七這兩個字。”

南宏遠:“不就是南祁止死了嗎?他又不是咱們南家的孩子,你至于為一個死人和爸爸吵架嗎?”

“……”

南穗睫毛顫動,拼命地深呼吸吐氣,心跳聲因憤怒劇烈地跳動,指尖無助地顫抖,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爸,別說了。好歹哥哥在南家住了幾年,他對我們如何,你們又對他如何,任誰都看在眼裏。”

那邊的南宏遠輕嘲地道:“行了,你下來吧。宋家那孩子前幾天出事故腿骨折了,你也不來醫院看一下,讓我在他們面前很沒有面子,好歹……”

“我不去。”南穗打斷他的話,“我不會和宋炀聯姻,我也不會和任何人聯姻。”

南宏遠下最後的通牒:“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不知沉默多久。

南穗低聲道:“知道了。”

一一

收拾好心情,南穗出門。

她走到門口摁了電梯,耳邊忽地傳來隔壁關門的響聲,南穗扭過頭便看到傅景珩朝着她迎面走來。

他的面容輪廓與昨晚夢境裏的南祁止漸漸重合,受昨晚的影響,她其實并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碰面。

她承認過去對南祁止的依賴過深,久違的夢境甚至徹底将她拽入與他的回憶中,或好或不好,她覺得此時對南祁止的念想、害怕、逃避、愧疚等諸多情緒加附于傅景珩身上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

南穗并未主動和他打招呼,率先走進電梯。

傅景珩進來時就看到她站在電梯內角落裏,鮮活的五官被頭頂上的烏雲覆蓋,她微垂着腦袋,一句未言。

南穗能察覺到來自男人強烈的目光,探究着,審視着。空蕩的電梯內莫名尴尬,空氣甚至因此稀薄起來,她伸手背在後面悄悄地戳電梯壁,終于忍不住擡頭。

這人怎麽……還在看她。

被他抓包,她也不好再做沒看見,南穗擡頭剛想打招呼就看到男人朝着她走來,離她一只腳的距離站着。

傅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嗓音有種清晨剛蘇醒時的喑啞:“眼睛怎麽了?”

冷不丁地聽見他的問話,南穗怔愣地看着他,悶悶否認:“沒事。”

“哭了?”男人的語調很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莫名有種哄人的味道。

“我都多大了,才沒有哭。”南穗連忙澄清,“只是做了場夢。”

傅景珩目光頓了頓:“噩夢?”

也不能說是噩夢,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講。

“嗯,算是吧。”南穗只好應聲。

忽地,她心頭湧起試探的心思,佯裝無意地對他說:“我夢到我哥哥了。”

“和你長得特別像的那個哥哥……”

南穗的想法很簡單。

夢到的是和傅景珩長相相像的哥哥,意味着夢到南祁止對于她來講就是一場噩夢;倘若傅景珩就是南祁止的話,憑借她對于南祁止的了解,他一定會撕破僞裝的面具。

可她沒想到的是,傅景珩并未接她的話,反而對她道:“我也經常做噩夢,同一種夢。”

南穗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發現他眼底是濃郁的黑,她說不清也道不明裏面蘊含的是什麽情緒,只覺得周身被一股低氣壓包圍。

她手足無措,有點後悔,眼神也不知該落在哪裏:“什麽夢啊,是不是換了環境無法适應?”

傅景珩語氣清淡:“整個世界都是空的,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都聽不見。”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迷茫:“就好像往前踏一步是懸崖,往後退一步是峭壁,我止步不前也無路可退。”

南穗怔住。

“醒了,世界便消失了。”傅景珩靜靜地凝視着她。

南穗從未看到過這樣的一雙眼睛,裏面是絕望的,孤寂的,空洞的,好似什麽都不關心,又好像他看到的或人或物或風景就是他所說的那個世界。

莫名地,她的胸口仿佛被無數根細細小小的針刺下來,密密麻麻地兜頭傾灑而來,也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擠壓她的心髒。

……

“叮!”電梯門忽然打開。

樓下五樓的住戶阿姨推着電動車進來,一邊對他們說:“小姑娘小夥子,你們往邊靠一靠。”

南穗被她的聲音拉回現實,她往右看,發現她已經站在電梯的角落裏。電梯內的空間狹小,三個人加上一輛電動車确實擁擠。

她剛擡頭,視線捕捉到站在她前面的傅景珩猝不及防地被電動車的前輪一撞,他整個人往她的方向傾斜。

南穗的視野裏瞬間被他那張放大百倍的俊臉占據。

他硬朗精致的眉骨,眼窩深邃,高挺的鼻梁,鼻尖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荷爾蒙以及松木香的氣息,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盡數朝她壓來。

南穗緊張地雙手撐在電梯壁,在距離僅離十厘米時,她趕忙側過臉頰,屏住呼吸。脖子和耳尖漲得通紅,心跳聲前所未有的慌亂,她甚至害怕隔得過近,被眼前的人察覺。

忽地,一只手撐在她頭頂的側面,以防兩人身體上有近距離的接觸。

南穗不敢回頭,可她也的的确确感受到他的呼吸像是片片雪花飄零在她的臉頰,她的耳畔,她的脖間,緩緩地蔓延至心尖。

就在南穗差點呼吸不上來時,電梯終于停下,她躲在角落裏悄悄地呼吸,慢吞吞地将腦袋轉了回去。

卻恍然發現傅景珩依舊站在這裏,他垂眸看她,冷不防地道:“所以,你還覺得我是他?”

“啊?”

南穗猶疑地擡頭,兩個人的視線再次在半空中相撞。

視線上移,是他性感突起的喉結,再往上,他眼裏的光被額前碎發遮掩。

傅景珩背着光,周身附着光暈。

可他身上仿佛又沒有光。

他低嘲地道:“這樣對我也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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