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嚴融看着趴在床上的人,微微有點發呆。

那人趴在床上,只在腰上搭着一點被子,身上痕跡星星點點,似要燎原一般。

嘆了口氣,嚴融随手抓起扔在桌子上的煙盒抖出一支叼在嘴裏。

吸進第一口後嚴融突然咳嗽起來,他趕緊把煙從嘴裏拿出來,然後放在燈下借着燈光細細觀看,發現自己抽的是床上那個人的那一盒。

也不知道是剛剛折騰的太累還是那人真的沒什麽心肝,嚴融咳嗽的聲音那麽大,對方也只是微微皺眉,然後挪了一下腿,繼續酣睡。

嚴融承認自己這次真的是沖動了,當時沒怎麽考慮後果,不管不顧的就按着對方硬來,不過嚴融倒是也不怕什麽後果,他想大不了辭職不做,這位小霸王要是實在逼得緊了那就換個地方換個城市,反正又不是沒換過。

抽盡了最後一口煙,嚴融皺着眉把煙頭按進煙灰缸裏攆了又攆,這種焦油含量太高的煙他還是抽不習慣,下次還是不要嘗試了。

床上的小兔崽子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抽煙倒是重口。

嚴融把煙盒拿起來細看,peace,藍色的盒子,嚴融其實不大認得香煙品牌,他抽煙品牌固定,Bck Devil,巧克力混着奶油味道後勁又有一點苦,這種甜美中摻雜苦澀的味道他簡直愛死了,尤其是當他穿着自己心愛的裙子,足上是一雙千挑萬選合心合腳的高跟鞋,然後他用染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抽出一根純黑色的煙放進塗滿口紅的嘴巴裏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女王。

嚴融喜歡把白天和夜晚的自己割裂開。

白天自己是穿着襯衫打着領帶永遠是黑色高腿襪配着皮鞋的精英嚴先生,晚上則是刷着長睫毛塗着口紅眼線恨不得飛到鬓角的融姐。

在熟識的gay吧裏,大家都叫愛叫他一聲融姐,那裏人都曉得融姐不熟的時候人高冷,熟了以後熱情的不得了,別人問他名字,他都是直說的,反正這裏真真假假,他說是真的,別人也會以為是假的,何況就算被人知道他是誰又怎麽樣,他嚴融從來不怕。

就像這次的事情,楊二顯然是了解自己不夠,所以才會天真的以為拿着那些女裝照片就可以讓自己對他唯命是從。

他還敢約自己來酒店?

呵,真是愚不可及。

不過細想起來應該還是怪自己手賤,別人大馬路上都是撿錢,而自己大馬路上撿個人。

Advertisement

1.

那天是個周六,嚴融從double走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他當時穿的鞋子鞋跟又細又高,走起路來有點顫顫巍巍的。

他一邊心裏暗罵再也不買這個牌子的鞋,一邊又怨恨為什麽女鞋的碼數都那麽小,讓他的挑選餘地少了又少。

嚴融低頭看着腳下的鞋子,這鞋子真是好看,即使在黑暗裏鞋面上都能看見閃亮的金色花紋,在酒吧的時候他把腿翹起來,就有人過來搭讪。

當日是酒吧老板老相好的生日,老板放血關店請他們這些老客人喝酒開趴。因為都是熟客,彼此不算陌生,所以大家放的比較開,自然也喝的多。

嚴融一杯接一杯,免不得頭暈腦脹,腳底發虛,在感覺自己已經有點上頭的時候,嚴融趕緊放下酒杯,任誰勸也不再喝一口。

他怕自己醉了就不好看了。

嚴融最讨厭看人喝醉,因為喝醉的人安分挺屍的少,大吵大鬧的多,而且所謂酒壯慫人膽,嚴融見過太多借着酒勁醜态百出的場面。

他摸摸自己今天穿的短裙,想着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他和老板還有壽星打了聲招呼就準備要先行離開,然後不出所料,走的時候果然有人醉醺醺的裝瘋賣傻腆着臉想攔他哭着喊着不讓他走。這人嘴上喊着融姐別走啊再喝兩杯,可是手卻要拽他的小裙子。

要是在往日,嚴融早就回手給對方一巴掌再揍上一頓,但是此時畢竟是壽星公的好日子嚴融不想惹事,于是他只是擡起腳,狠狠踹了對方肚子,這一腳直踹的對方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彎下了腰,然後嚴融就揮揮手甩着小包大步走了。

嚴融走的是酒吧後門,開門出去便是一條暗巷,路燈只有一個,還是壞的。這城市白天的時候才下過一場雨,地上濕濕滑滑,這條路面又有點凹凸不平,這讓嚴融走的十分辛苦。

好在嚴融租的房子離酒吧不是很遠,走幾步就能到了,結果嚴融踩着細高跟鞋磕磕絆絆的才走了沒幾米就感到腳下踩到什麽軟乎乎的東西。

這是什麽?他碾了一下,感覺鞋跟下的觸感好像不那麽對勁。

嚴融順着腿往下看,發現自己踩了一個人的手……他一下子就跳開了,連聲說着對不起,說天實在太黑自己又沒戴眼鏡所以才踩到了,實在不好意思。

可是這個人除了被踩到的時候哼哼了一聲,對道歉的話全無反應。

嚴融彎下腰,還沒湊近就被一股刺鼻的酒臭味熏的反胃,他強忍着不适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動了動,偏了頭到另一邊,露出滿是傷痕和血污的臉。

這不會是要出人命吧?嚴融又仔細看了看那張臉,一只眼睛已經腫的不成樣子,鼻子留着血,嘴角淤青,還有臉頰上也都是血印子,看起來是被人打了,而且被打的不輕。

“要不然還是打120吧……別回頭真出事”嚴融小聲嘀咕,他打開自己的小包包掏出手機,上面挂着的毛茸茸兔子的手機鏈在路燈的折射下閃啊閃。

“別...別打。”那人突然出了聲,只是聲音十分微弱,他動了動眼皮似乎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終究還是沒有成功,他皺着眉小聲說,“別打電話,別管我。”

“要不然我打給你的家人?朋友?讓他們來接你走?”嚴融彎下腰來湊近這男人的臉說,可是這次這男人再不回話,只是皺着眉頭,舒展不開。

這裏的路燈昏暗,嚴融看不清男人的傷勢,他想用手機照明看看男人到底要不要緊,結果一按才發現手機關機了。

手機應該是沒電了,嚴融按了半天也開不了機,他洩氣的把手機又甩進包裏。

幹脆還是走吧,嚴融借着路燈那一點光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男人臉上的傷痕,似乎只是尋常的打架鬥毆那種程度,血痕應該是鼻血留了出來,反正看樣子這人應該是死不了,雖然外表看起來慘烈但是都是皮外傷,意志不清醒的主要原因應該還是喝多了。

只是個醉漢罷了,而且他都說了別管他了……嚴融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他小心翼翼的站起來,然後拎着包一溜煙的跑了。

不過礙于高跟鞋的阻撓,速度上不來,所以也跑不快,還沒等嚴融到家,雨就又落了下來。

晦氣呀,嚴融看着自己淋濕的小裙子和鞋,這才買了沒幾天,今天是第一次上身就被雨水糟蹋了。

嚴融急匆匆的脫下高跟鞋然後把鞋子整整齊齊的擺在玄關,他原想脫下假發,摘掉飾品,準備先去浴室洗個澡,可是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嚴融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深深嘆了口氣。

這雨可真大啊,嚴融擡頭看了看傘面,雨滴砸在上面響的啪啪啪的。

唉,別人都是為愛鼓掌啪啪啪,自己是為了那微薄的良心,嚴融想自己這種行為不知道能不能算見義勇為救死扶傷,那人要是醒過來感謝自己非要給自己送錦旗的話,自己挂房間哪裏合适。

嚴融雖然胡思亂想,但是腳步卻走得快,他出來的急衣服妝容都沒有換,只是鞋子改穿了一雙運動鞋,他想着天色這麽暗,又下着雨,應該沒有人會注意。

那人果然還在原地,緊緊的閉着眼。

嚴融跑過去,拍拍那人的臉,換來的又是一聲悶哼。

算了,這哥們怕是弄不清醒了。嚴融咬咬牙把那人的手臂繞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使勁把人架了起來,嚴融本來是撐了一把傘手裏還拿着一把,此時嚴融手裏的那把傘就顯得十分多餘,他把傘塞進懷裏人的手裏,還好手還是有反應的,很自然的抓住了傘柄,嚴融單手撐着自己打來的那把打傘另一只手摟住對方的腰,倆人就以這種親密而又狼狽的姿勢在雨中回到了嚴融的家。

嚴融把這個喝醉的小夥子安置在了客廳沙發上,就去脫了裙子假發卸了妝,換上他尋常的衣服。

忍着那股酒臭味,嚴融給這個人脫了衣服抹了鞋襪,又去擰了熱毛巾給人簡單擦了擦手臉。

長得倒是挺好,嚴融一邊給他上藥一邊細瞅,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看着怪招人疼。

嚴融單身,從沒交過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倒不是交不到,恰恰相反,他一直都還挺受歡迎的,從幼兒園開始嚴融就沒有斷過桃花運。幼時長得可愛,少時長得英俊,到了現在青年時期的尾巴上,嚴融得算是儀表堂堂,不茍言笑那種。

他往日上班聽見有同事背後議論說他“高冷”,他覺得挺冤枉的,高嘛自己是挺高的,但是冷嘛,應該不至于。

他只是不太會虛與委蛇,人又有點愛鑽牛角尖,說好聽點叫為人耿直,說難聽點其實就是不合時宜了。

嚴融自認為對同事雖然不能說熱情,但是還是能做到對工作上的事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何況這些人結婚生孩子的紅包他哪一次都沒少給過,怎麽能夠算冷呢?

嚴融覺得自己可火熱了,尤其是穿上漂亮衣服塗上心愛的口紅後,他簡直是天空中最閃耀的那顆星。

至于為什麽還沒有談過戀愛,他覺得主要是運氣不好。總結來說就是喜歡他的,他都不喜歡,他喜歡的,都不喜歡他,而且自己對于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個事他在年少的時候沒有明确的概念,後來發現自己應該是只喜歡男的以後又對是想在上面還是下面沒有明确的概念,直到現在。

躺在沙發上的這個人,雖然臉腫的像個豬頭,但是嚴融還是覺得怪心動的,可能是因為自己親手撿回來的,所以看起來格外順眼。

襯衫已經是皺的不成樣子,而且髒兮兮的,嚴融怕弄髒自己的沙發,所以動手給這人脫了下來,襯衫下真是風光無限,雖然穿着衣服的時候看着挺瘦的,但是脫了衣服發現胸肌腹肌一樣不少,而且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油光水滑的,真想上手摸摸。

但是好在他的理智還有一絲殘存。

不過存的不多,嚴融還是拉開了邊角往裏面看了一眼。

嗯……挺好的。

自己也……挺好的。

诶呀,這麽看來,自己還是蠻想的……蠻想……上他的。

嚴融想着困擾着自己這麽多年的問題就在今天有了答案,自己應該是個TOP。

而且可能是喜歡長成這樣的和這種身材,不過這和他都沒有太大的關系,躺在這裏的這個是不是GAY都不知道,而且就算他是GAY,有沒有男朋友不知道,就算沒有男朋友,喜不喜歡他這樣的不知道,就算這一切都OK,對方能不能接受自己愛穿女裝呢?

一切都是未知。

哎,找個對象真難。嚴融把藥水膠布都收好放進箱子裏,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還有沒卸掉的指甲油,他突然有點難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