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柔聲安撫她:“尹白,你別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今天在拍戲,然後有一個客串演員晚到了,我就先拍了我那一幕,結果她到了之後很不高興就不拍了,我助理氣不過就和她吵架,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扭到起來,撞到了玻璃架,玻璃架倒了下來,她們……流了好多血……”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哭腔,季以辰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她這樣着急過了。

他抓住關鍵,問:“你有受傷嗎?”

“沒有。我沒事。”她抽泣了一下,“可是來了好多記者,他們把我堵住了,我出不去,我真的好擔心小茉,如果她有什麽事,我真的……”

季以辰“嗯”了一聲,看了看幾步之遙的車,已經有商場的員工走到了車邊,看樣子黎天晴正在和他們解釋違規停車的事情,她的神情很是鮮活,明明是那麽認真地在争論,卻還能騰出時間給他一個眼神。

那是個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

“尹白,我現在有些事,過不來,我會打電話叫人過去幫你處理的,你把你的位置告訴我。”

何尹白報給他一個地址,末了收拾好情緒,低聲說:“謝謝你,哥。我知道你沒有義務為我做這些,我只是不知道,還能找誰……”

她這話說的太悲哀,讓他不由想到第一次見她時候的場景。她穿着破舊的衣衫,神情落寞的站在一群衣着光鮮的女孩子面前,卻還是努力擡起頭,露出幹淨的微笑。那麽孤單的樣子。

季以辰某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還是止住了。

就算去了,他能做的也只是陪陪她,之後呢?說不定還會被狗仔拍到,帶給她更多的負面影響。早在他們相互放手的時候,就失去了再次擁抱的資格。

***

季以辰從回到車上,到停好車,走下車抱起小木,都沒有說話,天晴也沒有說什麽。走出停車場,到超級市場的那段路要經過一個購物中心,裏面有一個小型的兒童游樂園,小木吵着要去玩,季以辰便把他放到游樂園,說好買完菜出來接他。

只剩下了季以辰和天晴,季以辰走在後面,天晴走在前面,一路沉默不語。

等到了買菜的地方,她卻立馬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歡脫地在一堆魚類和肉類攤位走來走去,一會拿起這塊肉掂掂,一會又抓起一條魚聞聞味道。最後轉身左手拿魚右手拿肉向季以辰走過去,問他:“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看到那塊紅紅的肉和瞪着眼睛的魚,季以辰不自覺推着購物車後退兩步,警惕地說:“你看就好,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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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聞言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說:“那就都買好了。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這一路季以辰終于感受到了這個女人的瘋狂,體現在各個方面。比如,為了一條魚可能多稱了半斤八兩的重量和稱魚的人理論了半天,直到那人發現裝魚的袋子裏有很多水才趾高氣昂地走人;又比如,她這種揮金如土的人看到“西紅柿”大減價後和一群中年歐巴桑一起推搡着硬是搶了十個,抱在懷裏丢到購物車裏……

季以辰目瞪口呆,只能對着那群婦女憤恨地眼神,抱歉地點頭。

等天晴還想繼續行動,季以辰一把抓過她的後領,“夠了,你已經買太多了。”

她聞言古怪地看着他,“哦”了一聲,然後自顧自去挑水果了。

等到購物車裝的滿滿的,排隊等着結賬的時候,季以辰疑惑天晴怎麽沒了聲音,回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正在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

可能剛才的動作幅度太大了,她衣服微微皺了,頭發也有些散亂了,淡色的眼影稍稍花掉。

“平時,也是這樣買菜的嗎?”季以辰猶豫了許久,終于把那句話問出來。

“不然呢?我變出來的?”她沒好氣地說,拿出小鏡子糾結自己完美的妝花掉了。

只是,有點驚訝而已。季以辰想着,卻沒有再說話,付完帳直接去接小木了。

***

“6.28日,天氣晴……今天季以辰下廚了,雖然把廚房弄得慘不忍睹,但是菜味道還不錯,小木吃了很多,而且特別高興……我也是……心情好久沒有這麽好了,如果不是他接了一個何尹白的電話,我想這會事很完美的一天……我很害怕,我好像越來越依戀這種感覺了……”

天晴趴在桌上寫日記,覺得有好多要寫,又覺得,寫來寫去好像也就這些感受。

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她一個激靈,趕緊把日記本合上,轉過頭,果然看見穿着居家服的季以辰站在自己面前。

他對着她皺了皺眉:“鬼鬼祟祟的……”

“什麽叫鬼鬼祟祟!季以辰你是永遠不懂進別人房間要敲門的嗎?”

他聞言嘲諷地輕笑:“敲什麽門,你又沒有什麽商業機密。”

“萬一我在換衣服呢,我還需要需要隐私權了?”

“那更沒關系,你身上哪裏我沒見過,什麽地方有幾顆痣我都一清二楚。”他的語氣過分輕描淡寫,就那樣抱胸看着她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樣子。“好了,說正事。下周三爸爸生日,我們回去。”

天晴擡了擡眼,坐回到書桌前,背對着他說:“我知道,我已經買好禮物了,也和爸媽聯系過了。”

季以辰聞言心頭一動,這個女人的記憶力好的吓人,從結婚到現在的每一年,好像都不需要他提醒,就自發地準備好了一切。難怪,爸媽會這麽滿意她這個兒媳婦。

他就站在原地,話說完了也沒有挪動步子,天晴終于裝不下去了,扭頭看着他嚷嚷:“你怎麽還不出去啊?”

季以辰看着她,她的嘴唇微微嘟起,白皙的臉龐不知何故有些泛紅,眼睛水水亮亮的,一片澄澈。多麽溫暖美好的樣子,就是為什麽,那麽愛炸毛呢?“你沒有什麽要問我嗎?”

天晴一愣,呆了三秒,終于想到他指的是什麽,心下涼了半截,一掌拍在額頭上,微笑:“年紀大了,都忘了呢。何尹白給你打電話的事,如果你想解釋就解釋,我暫時還不會瘋到因為一通電話去找她算賬,把她推下樓梯的,你放心。”

他是多怕何尹白受傷害,怕到,要防止一切的可能。自己在他心裏,又有多惡毒呢?天晴不願去想,其實,她早就清楚的不是嗎?

季以辰沒有想到天晴說話會這麽直接,這麽沖,于是把本來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臉色沉沉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她房間。

他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她這樣子,特別的生氣,特別的……煩躁?覺得這個情緒來的有些莫名,他走到書房打電話。

傅時至好像是剛剛睡醒,聲音懶懶散散的,帶着濃重的鼻音:“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我讓我的金牌助理親自去救你的灰姑娘了。”

“她沒事吧?”

“毫發無損,就是哭的梨花帶雨的,我助理說那樣子都不忍直視了。雖然我一直是覺得白雪公主和你比較配啊,不過有空的話你還是去看看她吧,畢竟,就算你們不在一起,也到底那麽多年了……”傅時至一向是一個三觀很正的人,這麽多年一直監督季以辰克己愛家,不喜歡黎天晴也不能做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他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不容易。

“我知道了。”季以辰的聲音有些沙啞,再說了幾句後,就挂斷了電話。

***

第二天的娛樂版頭條,一件當然是“小百合”片場事件,借助傅時至家媒體界龍頭老大的地位,硬是将那位倒黴的耍大牌的客串“一姐”貶到看不見回家的路;而另一件,卻是黎天晴和季以辰在超市親密買菜的情景。

照片上,天晴拿着兩個胡蘿蔔放在臉兩邊,沖着季以辰燦爛微笑。季以辰的表情似笑非笑,俊男美女,一派和諧的樣子,再配上大大的矯情的标題。

這個居然能上頭條,自然是要感謝傅時至這個頂級無聊的人了,估計是他覺得昨天和季以辰說的話對不起“白雪公主”了,所以打算補償她一下?

“你可以再多事一點。”季以辰對着傅時至咬牙切齒地說,要不是是在電話裏,他一定給他一拳。

午休的時候他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去了醫院。何尹白果然是在病床邊陪着她的助理,一臉疲憊的樣子,看樣子一宿沒睡,連妝都沒有卸。

看見季以辰時,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哥。”

季以辰敏銳地發現了床頭的報紙,看來,她剛剛看過。

他們在醫院的花園散步,這裏人少,不用擔心有什麽記者,他拍了拍她的頭,說:“你好像很累,我問過醫生,說你助理有些腦震蕩,應該沒什麽大事,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你們公司不派人來的話我可以派人過來……”

“不用了。我不想再麻煩哥了,你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語氣很淡然,但是季以辰已經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聽幾個字就能知道,她在賭氣。“你看到了,昨天的報紙。”

何尹白沒有說話,卻是默認了。是,她看到了,可是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居然騙她,他居然為了黎天晴騙她。他曾經多麽恨那個女人,曾經,他總是以她的事為優先考慮,他不忍心她掉一滴眼淚。可是,大概是她忘了,那是多麽遙遠的曾經。

“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沉默許久,季以辰才再次開口。

何尹白搖頭,眼裏靜的像一灣湖水,她捋了捋自己額前的劉海,莞爾:“其實沒關系的,你以後有什麽事情,直接和我說就可以,畢竟我們不是在從前了,我能理解的。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愛不愛她?”

“不愛。”他說得很幹脆,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異樣的神情,“不要和我賭氣好嗎?”他的手再次擡起,輕輕落在她的發上,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只是面前的女子只但笑不語,那笑讓他心慌,季以辰忽然意識到,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女,這些年發生的這些事,已經讓她變得滄桑。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0 章

關于生日禮物的事情,天晴在半個月前就拜托葉池宇幫忙在一個拍賣會上買一副唐代名家真跡,可能是她最近真的比較衰,在拍賣會前兩天忽聞那書法被盜竊了,于是只得作罷。好在葉池宇知道一家古董店,經營的是一位老人,聽說是一位神秘的收藏家,天晴思前想後,決定去那家古董店看看。

戴好天鵝絨藍色絲帶的寬邊帽,穿着低調的黑色裙子,外加一副墨鏡,出門标準的裝備,天晴很是滿意。

“其實倒不需要喬裝的這麽麻煩,那裏沒什麽人的。”葉池宇笑得眉眼彎彎,額前有縷縷短短的碎發,被棒球帽遮住了,褪去了平日裏嚴肅的西裝,一身運動裝的他,看上去特別年輕、陽光、有活力。

“最近上了好多次頭條,不想再多一條了,心累……”天晴撇了撇嘴,開着玩笑,忽又笑了起來,“好啦,快走吧,晚了好東西就被別人買掉了。”

葉池宇忽然想到前幾天的新聞,照片上天晴和季以辰親密地逛超市的樣子……他微微愣了下,然後點頭,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

這些年來,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但是其實對葉池宇來說,這樣就足夠了,他知道她有多愛季以辰,她做的一切事情、忍受的所有誤會和屈辱都是為了季以辰,他心疼,卻也無可奈何,甚至只能助纣為虐。他能做的,也只有适時的微笑伸手,等她需要的時候,扶她一把。

這世上的愛有成千上萬種,誰說一定要得到才是真實存在的呢?

“怎麽這麽隐蔽啊?”天晴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車開到了郊區一條小徑後下車穿過竹林走了很久,才看見一個像古鎮一樣的地方,往裏走能看到錯落有致的酒樓,從外表看是古色古香的,雖然有些破舊,但是很有風味。每座酒樓都有古樸的牌匾,上面是蒼勁有力的題字。

到達一家樣子和別的酒樓無異的酒館,葉池宇停下步子,和天晴說:“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如果不是有心找,根本不會發現。這裏也不是誰都接待的,不是你有錢有勢就把你奉為上帝,想進去一定要用行書、楷書、草書寫下你的名字。”

“可是我不會書法!”天晴瞪大眼睛看他。

“沒關系,我會就好。每個人可以帶一個客人。”葉池宇說着,拉着她走進門,掌櫃模樣的人打量了他們幾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把紙筆墨給他們。

葉池宇最大的愛好是書法,所以這些都不在話下。等到他将那三張紙遞給那人,那人揮了揮手,輕哼了一聲,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這樓有兩層,底層是吃飯喝茶的,穿過底層才能看見通往第二層的樓梯。第二層,也就是賣古董的地方。

底層有每一張桌子都被幕簾遮住,只能隐隐約約看見裏面的人影。走過一張桌子時,裏面的人正要走出來,掀開簾子差點和天晴撞到,等互相說完“對不起”擡頭,兩人都愣了一下。

“晴晴,這麽巧。”

“天晟哥,你回國了啊。”天晴看着他,說道。

黎天晟是黎家長孫,大學畢業出來就幫忙家裏打理生意,極富有商業頭腦。平時較為沉默,這種性格的人喜歡這樣的地方倒也不是很奇怪。黎天晟這幾年一直在國外開拓海外市場,家族聚餐當然是見不到的了,不過天晴和他關系一般,沒有特別的親密,和黎天朗自然是不能比的了,所以現在見着他,也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

“剛回來,上次聚餐錯過了。”

天晴點頭,随即注意到,黎天晟在這樣的場合依然穿着規規矩矩的西裝,可是那簾子裏的桌上卻放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一看就是要送給女人的禮物。“天晟哥有約會嗎?那我不打擾了。”

她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黎天晟無邊框眼鏡片下的瞳孔微微收縮,片刻後面色如常,微微笑,然後看了看她旁邊的人。“晴晴和朋友來的嗎?也不引薦一下嗎?”

天晴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葉池宇倒是很鎮定,和黎天晟握手,禮貌地說:“黎先生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葉池宇,很高興認識你。”

“葉先生很久以前就是以辰的合作夥伴了,以辰爸爸要生日了,我就讓葉先生幫忙,到這裏來買幅書法作賀禮。”

黎天晟聞言笑道:“我在國外呆的時間太長了,現在才有幸見到‘飛夢’大名鼎鼎的葉先生,幸會。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合作。”

天晴看着他們你來我往寒暄了幾句後,和黎天晟告別。

“剛才吓死我了。”走到盡頭的樓梯角,天晴停下步子,拍了拍胸口,翻了個白眼,“遇到誰不好,偏偏遇到個黎天晟,那個家夥表面成熟正經,其實一肚子壞水,城府那麽深……上帝保佑他相信剛才我說的話,不要起什麽疑心。”

葉池宇把她一撮散落的頭發撂到而後,輕笑:“他真那麽可怕?吓成那樣……”

“反正他不是什麽好人就對了,我估計他這種人每天回家後都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謀劃着怎麽把爺爺的財産吞掉。”她的表情憤憤的,片刻後又松開,“算了,我們家的人也就那個樣子,沒什麽本質區別……”

葉池宇看着她輕松的表情,美好活躍,卻是讓人覺得更加難過。

他知道她過得很辛苦,無論是在自己家裏,還是在和季以辰的那個家。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

葉池宇說得沒錯,這裏果然是古董書畫的聖地,連天晴這種完全不懂的人,都在進來的一瞬間覺得置身在一個被書墨隔離的仙境。當然,要是忽略掉一股強烈的黴味的話。

“随便看。”櫃臺裏面那個長相古怪的白胡子老頭掃了他們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天晴有些汗顏,這裏完全違背“顧客是上帝”的宗旨,看那老頭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她更确定,這個地方得以一直存在下去,一定是裏面的東西特別的好。

天晴有選擇困難症,而且本來對這種東西就沒有研究,葉池宇推薦了三幅,她看了又看,決定都買下來。

那老頭聽見這話,終于舍得擡起頭,努了努嘴,聲音沙啞地說道:“小姑娘,你連價錢都不問。要是你付不起怎麽辦?”

“你敢開價我就有錢付!”天晴氣急,這老頭怎麽回事啊,這麽看不起人,她一火就放土豪的話出來,結果那老頭點了點頭,詭異地一笑。

她心裏咯噔一下,以為他要宰她了,沒想到他在算盤上撥了幾下後懶洋洋地說:“七塊五。”

“What”天晴以為自己聽錯了,震驚地回頭看葉池宇,他的表情和她一樣,對着她聳了聳肩膀,攤攤手,一臉茫然。

“你放心好了,我這裏不賣贗品,都是名家真跡。”老頭輕哼了一聲,喝了口茶,然後慢悠悠把那三幅書法裝好,遞給天晴,卻在這個時候稍稍加大了手裏的勁。

天晴試圖用力,還是徒勞,于是有些愠怒地看着老頭。

“姑娘命薄,雖是大富,可惜卻無從大貴。若想今後扭轉此命運,還須徹底脫離現在的處境。否則,必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禍。”老頭說完,緩緩松手。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天晴瞬間拉下了臉,拉着葉池宇從後面的出口離開。

一直跑了很久,兩人才停下來。天晴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氣,感覺一口氣順不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咳到眼淚都出來了,才擡起頭,用手背把眼淚擦掉。只有幾顆淚珠,卻帶着滾燙的溫度。

“沒事吧?”葉池宇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墨色的瞳孔一片澄澈。他扶着她走到一塊石頭邊,說:“坐下來休息下吧。”

天晴擠出一個微笑,然後點點頭。

葉池宇就陪着她,她坐着望着樹林深處,他靜靜站着,沒有言語。不知是風太大還是她剛才跑得太快,她的發有些亂了,他就伸手幫她摞到耳邊。

摞好後,那手卻沒有放下,久久停留在她的耳邊,終于,輕輕撫上她白皙的臉頰。

她擡頭,葉池宇忽然有些驚慌,想把手拿回來,卻被她忽然擡頭,用濕軟的手心覆蓋住他的手背,“我是一個沒有福氣的人呢……”

她的聲音如同小貓的喵喵聲,黏黏的軟軟的,帶着重重的鼻音,看着他的樣子有些失神,臉上的從未有過的神情讓他不忍。

“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的嗎?那個人只是個江湖騙子而已。你信我,你什麽都好,又怎麽會沒有福氣呢?”葉池宇蹲下身體,看着她,語氣特別真誠。

“我是不詳的人……”

“以後不許說這種話了。上帝是公平的,他能看到你所有的付出,他一定會給你你所應得的,你只要緊緊握住手心,就能抓住未來的幸福。”

天晴看着葉池宇,那一瞬間,她想到了什麽呢?

她想到十六歲那年,她在維也納第一次遇到季以辰的時候,她在璀璨的舞臺上,觸及臺下那些陌生淡漠的眼神時,那樣的孤獨、害怕,直到觸及到人群裏那個溫暖的、帶着善意的、鼓勵的眼神,她才長久地呼出一口氣,鼓起勇氣完成了那場比賽。

當她捧着獎杯,得到的卻被父母生冷的諷刺,賭氣離家出走,在街頭哭得梨花帶雨時,是他突然出現,指着天空,告訴她:就算所有人都看不到你的光芒和汗水,天空還是看得到,上帝還是看得到。你要勇敢接受你的不幸,一點一點努力,把這種不幸轉換為向上的動力。

真是奇怪,季以辰當時明明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人,卻能說出這種類似說教的話。

可是,天晴真的聽進去了。她覺得,當時的他,宛若天神。

她重重吸了吸鼻子,然後對着葉池宇,破涕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 章

天晴走後,黎天晟等了很久,一直到第三壺茶上來時,幕簾才被拉開。

他輕輕笑了,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和四年前的她那麽的不一樣,仿佛是脫胎換骨,浴火重生。她化着精致的妝,不濃不淡,穿着是淡紫色的長裙,看上去優雅得體。

“變漂亮了不少。”黎天晟把那個盒子遞給她,眼神示意她,“給你的禮物。闊別了這麽久,別來無恙啊,何小姐。”

何尹白也笑,眉眼彎彎的,顯得明媚動人。“如果是真話,謝謝黎先生的誇獎。不過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她纖細的指撫了撫關節上的戒指,挑眉看他。

“性格真的一點都沒變。”黎天晟收斂笑容,裝模作樣地嘆氣,“外界眼中那麽清純柔美的小百合,哪知,其實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呢。好,我就直說了,我回國後事情的進展必須都在掌控中,你要随時和我報告季以辰和黎天晴那邊的情況,明白嗎?”

何尹白“嗯”了聲,說:“這點你放心好了,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當年你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雖然目的不純,但對我來說,終究是一件好事。這些,我是不會忘記的。不過……”她頓了頓,拿起杯子,輕輕抿了口茶,露出一絲苦笑,“好像一開始,就不是很順利。”

黎天晟揚眉,“哦?”了一聲後,何尹白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以退為進,何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這招很聰明,只懂得裝可憐博同情的女人在被拆穿後是沒有立足之地的……不過關于下一步,我希望你盡快做好打算,不要耽擱我們的行動。老頭子現在的身體快垮了,我不希望等他閉上眼睛,才知道遺産落到了別人的手裏。”

“這些事情我會為确保萬無一失做好詳細的計劃,初步的策略我已經想好了。”她的眼裏,是自信的神采,“我已經失去了和季以辰的五年了,這一次就算為了我自己,我也會努力把他重新奪回來。”

黎天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嘴角是詭異的笑容:“你要做什麽我不管,但是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因為感情用事,壞了我的計劃。”

“我知道。但同樣地,我希望黎先生能遵守承諾,不要動季氏一分一毫。”

她的表情堅定而決絕,黎天晟微微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飛夢’的葉池宇和黎天晴是什麽關系,你去弄清楚。”

葉池宇?何尹白一愣,記憶中這個名字,好像有那麽一點的熟悉,可是就是記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好,我盡快。”

***

季以辰父親季正威是季氏的總裁,但早在五年前那場危機時就放下了實權,把季氏的一切全權交給了季以辰打理,而他現在只是挂個名而已。然而季正威人雖已經不在商場,早年的那些名聲還是能讓人耳目一震的,再者季氏現在的發展如日中天,他本是只當算在生日當天辦個家宴,請一些關系較好的老朋友,一不小心竟也請了幾十個人。

季母是個溫柔賢淑的女人,沒有什麽大的愛好,因而每逢這種場合就格外用心地準備,不過總歸是年紀大了,要是沒有天晴來來回回的幫忙,她估計自己也只能有心無力了。

“晴晴,這兩天辛苦你了,陪着我忙上忙下的。”宴會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始,已經有一半的人到場了,季母趁着空閑,和天晴咬耳朵。

“媽,您說什麽呢?自己家的事什麽辛苦不辛苦,而且我本來也沒什麽事要做,每天閑的慌。”天晴昧心地說。好吧,其實這幾天她已經快忙瘋了,“飛夢”那邊的收購案有些波折,她每天得加班加點到淩晨,早上又要早起給小木做早飯,整個人都憔悴到不行。

季母拍拍她的手,欣慰地點頭。她對這個兒媳婦實在太滿意了。家境好,長得漂亮,學歷高,又靠譜。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什麽就是對她上不了心。

“奶奶!”季小木同學剛被管家接回家,就撲到了季母懷裏。

季母立馬樂開了懷,逗孫子玩去了。天晴笑着站在一旁看,片刻後,看了看手機,秀氣的眉皺了起來。

季以辰搞什麽?怎麽還不來?

天晴心情有些焦灼,想了很久,還是給他發了個短信。

***

季以辰收到天晴的短信時,正準備關電腦離開辦公室。那個女人的短信一向的簡潔明了,完全的黎天晴式風格,冷硬地扯了扯嘴角,手指飛快地動起來。只是那兩個“馬上”還沒發出去,就被電腦彈窗的“叮”聲中斷了。

他看着娛樂新聞标題上“小百合秘密會見星時總監,疑欲簽約星時娛樂”,眼神慢慢暗沉,直至變得極冷。

星時娛樂是一家很大的娛樂公司沒錯,也确實培養了很多一線大牌,但是同樣,也是一家口碑極差的公司,對藝人相當嚴苛,一不合他們的意就會使用強硬手段,不會留一點情面。從前紅極一時的白苒,就是因為不聽将令,被冷藏到現在。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

他打開這篇報道,裏面詳細分析了小百合簽約的可能,以及如果她簽約,她必将成為星時下一部年度劇《浮沉》的女主角。《浮沉》的尺度極大,大到娛樂圈很多作風開放大膽的女星都不會去接。

他能想到,如果何尹白去接這部劇,她從前苦心經營的熒屏形象就全毀了。

幾乎不假思索的,他馬上打電話給她。

她的聲音很平靜,在聽到他的質問後,甚至是更為冷漠。“是,我打算簽星時,也會接下《浮沉》。我現在馬上就要去見星時的人了。”

“不許去!”季以辰情緒激動地站起來,右拳不可抑制地攥緊,“何尹白你瘋了吧?!星時是什麽地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電話那頭何尹白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怎麽聽着,卻都有些凄涼。“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一直跟在你後面的小女孩了,我不再需要你保護了,我以後,會慢慢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去面對一些事。這五年,你不再我身邊,我也很好。”

她的話讓季以辰的心頭一滞,一些輕微的疼從胸口散發。“尹白,你這樣會讓我很難過。”

“那我只有抱歉了。這一次,我要為自己做一個決定。”

她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季以辰聽着裏面的“嘟嘟”聲,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她居然……挂他電話?他拿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他認識她多少年了呢?她一直是那個有些倔強的、堅強的、柔軟的小姑娘,即使為了保護自己,對着外界的時候,有時會帶上淡漠的僞裝,但那種僞裝從來不向着他。在他面前,她永遠就是一只溫順的小貓。

現在這只小貓,終于要離開他為她建造的美好的家園,出去闖蕩了嗎?可是只有他知道,她是不行的。

“Linda,打電話到市裏各大餐廳去問,有沒有星時的人訂位置,就說是我問的。”

Linda被季以辰忽然地話語和嚴肅地樣子吓了一跳,趕忙點頭去打電話。

***

“以辰怎麽還沒有到?打電話問了沒有?”季正威走到天晴身邊,問她。

天晴看了看手機,搖頭:“我發了短信給他,他沒回,估計在路上了,沒看見。要不我再給他打個電話好了。”

季以辰的電話響起的時候正在開車,想當然以為是Linda,接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Linda怎麽樣,找到他們了嗎”

天晴呆了三秒,然後開口:“我是黎天晴。”

“什麽事,我現在沒空和你多談。”

他的語氣明顯的煩躁,而且天晴敏銳地察覺到了裏面異常的緊張。季以辰那麽淡定的一個人,總是一副泰若自然,臨危不亂的一個人,居然會緊張成這個樣子。她的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季以辰,你在找何尹白對不對?”

季以辰猛地一剎車,松了松領帶,深深皺眉:“你為什麽每時每刻都準備找茬?”

“我說的沒錯吧。季以辰,你真是瘋了。”天晴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現在爸爸這裏的壽宴馬上要開始了,你這個兒子不出席,別人會怎麽想?如果你還有一絲理智的話,就不要一次又一次為那個女人做出不計後果的事!幾年前你為了她做的錯事還不夠多嗎?”

她的聲音冷靜而自制,有一種源于本質的性感,和何尹白婉轉的嗓音區別明顯。可是,這一刻,他只想聽到何尹白的聲音。“五年前我就是因為喪失理智,才會讓她就這麽走了,選擇了今天的生活。如果讓我重新再來一遍,我一定不會選擇這條路。”

天晴的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響亮的一聲,屏幕摔的粉碎。與之一起粉碎的,還有上面的屏保——小木出生時,他們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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