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是篝火晚會,自從下午不歡而散後,季以辰就有意無意地把她綁在身邊,所以天晴也沒怎麽興致了。葉池宇偶爾過來,季以辰也很是煞風景地和他聊起了公事。
天晴覺得簡直無聊透了,就說自己累了,先回別墅了。到了房間直接走進了浴室放水,準備泡個澡。拿好睡衣,開好空調,往水裏放了些精油後,舒舒服服地到了超大的按摩浴缸。
篝火晚會後還有活動,季以辰本來不會這麽早回去,但是身邊的人突然不在了,怎麽都覺得怪怪的,而且葉池宇在天晴走後也莫名消失了,讓他心生疑慮,于是也回去了。
別墅裏燈火通明,不過只有幾個傭人和廚師在。季以辰上樓,推開門,發現裏面的燈亮着,沒有一點聲音,也不見一個人影。
再往浴室那邊,門關着,磨砂的玻璃透出昏黃的光亮。門口時她的拖鞋,他敲了敲門,裏面沒有反應。再敲,依然沒有。
本來只是想确認下她在不在,現在這個樣子,害他忍不住問了出口:“黎天晴,你在不在裏面?”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季以辰的手放到了門把手上。天晴對高溫高濕很敏感,有輕微哮喘,以前懷季小木的時候就在浴室暈倒過,季以辰剛好不在家,請的看護又正好出去買東西了,差點出了大事。後來也暈過兩次,不過似乎都是五分鐘就醒過來了,也沒發生什麽別的。
她沒有鎖門。季以辰進去後,看到裏面的場景,瞳孔立馬收縮。
隔着浴室厚厚的霧氣,裏面的女人背對着鏡子,用浴巾蓋住自己的身體,轉過頭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光滑白皙的背上,出現的大片紅色的小點,那神情就像見了鬼一樣。
等她注意到季以辰的突然出現時,還沒還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扛到了肩膀上,走出去,然後粗魯地扔到床上。
床很柔軟,天晴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微彈了幾下,然後猛地站起來。
季以辰把她按坐下來,臉色陰沉:“你是玩得太開心,所以連你不能長時間在太陽下,不然會皮膚過敏都忘了吧,嗯?”
他的話讓她有點意外。“你怎麽知道?”季以辰的原則不就是一向無視掉她的任何事情的嗎,而且她是護膚達人,很注意這方面的事情,和他生活的這幾年,這種情況發生也不過一兩次而已。
季以辰被反問,卻真真切切地說不出話來。他發現,連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麽會記得,而且更讓他費解的是……“別廢話了,拿去。”他從行李裏拿出醫藥箱,把一瓶藥和一支藥膏扔到她身邊,然後自顧自進浴室洗澡了,留下天晴一個人對着床上的東西發愣。
季以辰是那種非常謹慎細心的人,外出住在外面必然會帶好醫藥箱,不過一般都是什麽感冒藥、止瀉藥、退燒藥、消炎藥之類的,什麽時候會有這種……很少會有人用的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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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洗完澡之前,把藥膏塗好,我不想聞到那股味道。”季以辰忽然打開浴室的門,出來拿了套睡衣,瞥了她一眼,繼而高冷地重新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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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這一晚兩人都睡得極不安穩,背上太難受,天晴又是個手欠的,動不動就想去撓,撓不到的地方就反複反身,一來二回,季以辰簡直要被她氣死了。最後不得已把她的手制住,半個人摟在懷裏,沉聲說:“再動就把你扔出去。”
他警告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天晴幾乎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癢癢的在她耳邊,她忍耐着,終于不再動了,可卻再也睡不着了,就這麽熬了一夜。
季以辰倒是睡得很不錯,呼吸均勻,她承認,起床的時候,從他的臂彎裏出來是帶着不舍的心情的,可是她知道遲早都要收拾好這種情緒,她也知道,這種事情,季以辰以後怕是再也不會做的了。
人總是貪戀不屬于自己的溫暖。
她在心裏輕嘆,蹑手蹑腳地去洗手間洗漱好,看背上的小紅點顏色變淡了,才稍稍放心。
走到卧室,發現他還睡着。輕輕走到他面前,蹲下來,看着他睡覺時安靜的樣子,讓她也覺得心情平靜了起來。從她第一次在維也納見到他,她就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太過英俊,明明自己不是顏控,卻依舊忍不住被他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現在的他和自己多年前見的是有改變的,哪裏變了呢,是變成熟了,卻更有味道了,就像伸展臺上那些面容精致的歐美男模。
他曾經憤怒地問過她,以她的條件,完全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為什麽一定要死纏着自己不放。她當時的回答是,因為你長得非常帥,而且很聰明,我喜歡這樣的人,我喜歡的,我就要得到。
他信了,卻不知道,她愛的,從來不是他的容貌和智慧。
“你幹什麽?”面前的人忽然睜開眼睛說話,把天晴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
“該起床了。”她背過身,到窗前把窗簾拉開,意外地是沒有陽光透進來。今天,是個灰蒙蒙的陰天。
去底樓吃早飯,季以辰先下去,後面跟着天晴。他們是最晚下來的,其他人都已入座。林董的兒子兒媳昨天看來是吵架了,兩個人臉冷得像冰塊一樣,所有人都在忙着打圓場。葉池宇剛好坐在天晴旁邊,空隙時,問她:“昨晚睡得不好嗎,精神挺差的。”把煎蛋放在她盤裏,然後轉頭看着她。
天晴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你背上發了東西,不要吃這種油炸的。”對面的季以辰忽然伸手把她的盤子拿了過去,看了看他們,輕描淡寫地說。
“沒事吧?我不知道……”葉池宇抱歉一笑。
“好的差不多了。”
季以辰慢條斯理地分割那盤煎蛋,一面和顏悅色地聽着他們交談,時不時插上一句無關痛癢的。其實他和葉池宇合作也很多年了,而且是十分密切的關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就是熟不起來。怎麽說……看到葉池宇這個人一派謙謙君子的樣子,他莫名覺得很別扭。
餐後那對神奇的夫婦終于和好了,“老公”“老婆”甜得膩死人,而且還神經不正常的提議去百米外的一處空地野炊。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今天天氣不是很好,我們可以改天再去。”葉池宇提議。
“我看過天氣預報了,今天晚上才會下雨呢。”
“對啊,難得林公子和林太太想去,我們就去吧。”有人附和。
最後的結果就是,馬上出發,早去早回。
一行十幾個人人走了三十分鐘,到了營地之後,分組分配任務。因為要追求所謂“原汁原味”的野炊和燒烤,所以連找柴火這種事情都要做。天晴小時候在山裏迷路過,因而對那片黑漆漆的茂密樹林心有餘悸,不巧分配到的就是拾柴這種任務。她可憐兮兮地看着同組的季以辰,用眼神求助他。
季以辰以為她是不想幹這種粗活,他也理解,畢竟黎天晴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要是到時候喊什麽走不動了、腿痛了,他可沒有閑情照顧她。想了想,便說:“她皮膚有些敏感,樹林裏濕氣重,我一個人去吧。”
林董兒子點頭:“這個樹林很大,很容易迷路,你一個人也行,不過別忘了帶好指南針,不要走太遠了,柴夠了就行了。”
季以辰走後,天晴就開始幫忙支帳篷,天氣預報這個東西真的很不靠譜,明明說晚上才下雨,現在才上午,就開始淅淅瀝瀝飄起了雨珠,而且有下大的趨勢。看了看手表,離季以辰走過了五分鐘。
他應該沒有帶傘……天晴有些擔憂,這種擔憂在她看到背包旁遺落的指南針時上升到極點。“季以辰你這個……白癡。”天晴暗罵,抓起指南針和傘就要往林子裏跑。
“怎麽了?”葉池宇見狀,跑過去握住她的手腕,問道。
“他沒有帶傘和指南針。”她的神情焦急,葉池宇看在眼裏,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這裏乖乖別動,我去給他就行了。”
他正要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喊聲。“池宇你快過來,小桦胳膊被割傷了!戳進去一塊東西!”
“你別管我了,我估計他也沒走遠,你快去吧。”天晴催促他,葉池岚自小體弱多病,葉池宇為了照顧她,在外面學過護理方面的東西,這點大家都知道,所以現在有點事情,第一個想到的是他。
他皺了皺眉,有點不放心:“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這裏都沒信號……”
“哎葉池宇,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我不跟你說了,不然他真的得走遠了。”天晴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後笑着揮手,一溜煙就鑽到了林子裏。
***
季以辰在這林子裏走了一會,就發現被坑了。什麽樹枝,根本就沒有,這邊的樹又粗又壯,除非他爬上去了。而且越往裏走,就感覺越不對勁。他是個方向感非常好的人,但也需要充分集中精神才能勉強不迷路。
摸了摸褲子口袋,發現沒有了指南針的蹤跡。季以辰不禁暗嘆,這丢三落四的毛病是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雨變得越來越大,頭頂上茂密的枝葉都無法遮擋下落的雨滴,這火,應該生不起來了吧。季以辰想着,開始往回走,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雷鳴。随即,他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尖叫。
黎天晴。
他往聲音的源頭跑去,果然看到了她。她手上的傘已經掉到了地上,她整個人因為受驚蹲了下來,捂住耳朵劇烈顫抖着。
他走到她身邊,把傘拿起來,幫她撐好,然後把她拉起來。
天晴擡起頭,眼睛鼻子都紅了,像只受傷的小獸般看着他,重重吸了吸鼻子,然後破涕而笑。
剛才那聲雷,把她吓壞了,當下的環境,和小時候在山上那一次這麽像,小小的她,被獨自困在雷雨交加的困境一天一夜,最後,硬是撐着疲憊的身體找到了回去的路。
“你來幹什麽?”季以辰看着她衣服都濕透的樣子,狼狽極了,殊不知自己的頭發上也在淌下水珠。
天晴剛把手裏的東西交他看,忽然,又一聲驚雷響徹天空。她望向季以辰,然而這回,他的手沒有再伸向她,而是眼神一凜,将她推開。
她完全沒有意料到他的動作,一恍神,跌坐在一米處,卻在下一秒聽到一陣悶響和砸地的聲音。擡頭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
他們所在的樹林所在處地勢不是平的,眼前一塊半人大的石頭從上方滾落,直直地砸到了季以辰的背部,繼續往下方滾去,他緊緊地咬緊牙關,神情凝重,襯衫上一片紅色暈開。
石頭的棱角将他的背部劃開了十公分的口子,有些深,而且那一記這麽重,她根本無法想象,要不是他推開她,她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她将自己的黑色長裙的一大半撕成無數個布條,急急地幫他包紮,可那血越流越快,根本止不住,天晴急得眼淚直流,特別是她發現季以辰的後腦勺也有微微的血跡,并且開始流鼻血。她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可能有腦震蕩,或者內髒受到了傷害。
季以辰忍着劇痛,握住她的手,沖她搖頭:“這樣不行,我們快點回營地。”
他的額頭有不知道是雨還是冷汗的水珠往下滑落,嘴唇煞白,天晴強迫自己不能再去注意這些了,不然腦子會更糊塗,于是撐着傘扶着季以辰往前走。
走了十分鐘左右,突然覺得不對勁,“這條路好像已經走過了。”剛才那一下,指南針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裏砸成稀巴爛了,他們走到現在,都是憑借季以辰的方向感。“你确定這裏走?”
季以辰咬了咬牙,倒吸一口冷氣:“本來是确定的,後來你出現了,方向就不确定了。”
“……”天晴默,現在她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他還有心情來擠兌她!要是找不到路就完了,這個林子那麽大,別人來找他們也指不定多久才能找到呢!他的傷那麽重……她想着,眼圈又是一紅,眼淚嘩啦啦下落。
“哭起來醜死了。”季以辰抓緊她的手腕,靠着她肩膀的頭忽然擡起看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莫名一笑。“雨太大了,到那邊休息一下吧,等雨小點再走,不然越走越遠。”
他這一笑讓她感覺有些惶惑,卻真的安心了不少,點了點頭,找了塊突出的大岩石,在下面正好能躲避一大半的雨。天晴把傘撐在上面,然後固定住。兩個人默默不語。
直到,她發現季以辰開始打寒顫,才察覺不妙。他的眼睛半眯着,有些昏睡的症狀,再看看他的傷口,不再流血了,卻有些紅腫,像發炎的症狀。
“頭疼嗎?”她擔憂地問,季以辰神志似乎不太清楚了,只微微點頭。
天晴摸了摸他的額頭,冰冰的,還好,不再發燒。可是他的樣子看上去極冷……于是她過去抱緊他,發覺他的身體也很涼。這樣下去,一定會發燒。
幸虧她知道樹林這邊可能會冷,所以穿了兩件衣服,她開始脫衣服。
季以辰疲憊地睜開眼,有氣無力地開口:“你幹什麽?”
天晴沒有理他,直到脫剩內衣,才把濕答答的外套穿好,再脫下他的襯衫,把自己的那件幹的長袖衫套在他身上,衣服彈性非常好,買的時候店員誇張地說連200斤的胖子都能穿,而且是純棉的。季以辰感覺身上的寒氣稍稍褪去了些,可背上和後腦勺,還是痛到不能自已。
狂風暴雨的前夕,天色也暗了下來,宛如黑夜。季以辰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眼睛慢慢想閉上……
“季以辰,你不能睡,我們還要一起走出去!”迷迷糊糊中,他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響着。
“你睜開眼睛和我說話,你不是看我很不爽嗎?我們來吵吵架也好啊……”
“季以辰你這個家夥不要裝死!”
眼皮好重,他好想讓那個人安靜點,可是那人就是那麽地吵。到最後,那個聲音帶着哭腔。
“以辰,如果你死了,留下我一個人要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6 章
季以辰醒了過來,雨勢已經小了很多,身上的疼痛還是那麽劇烈,卻能感覺到一片溫熱的觸感。他“呲”了一聲,擡了擡眼皮,發現懷裏的女人。
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裏面只有一件內衣,就那樣貼着他緊緊摟抱住。他不安地動了動,她便醒了,揉了揉眼睛,也不管眼下的尴尬情形和他異樣的目光,第一句話就是:“感覺怎麽樣?冷不冷了?”
“你快穿上衣服吧。然後聽我說,我要你先走出去,用你裙子的布條做好标記,然後帶人來救我。聽明白了嗎?”他的聲音依舊虛弱,說話的時候眼神都是飄的。
天晴果斷搖頭,抹了抹滿是泥漿的臉:“不行的。我要留下來,要走一起走。萬一大風大雨的,我找不回原來的路了你怎麽辦,要是在我走的時候你出什麽事怎麽辦?”
“你在這裏……”他咳嗽了一聲,繼續說,“什麽也做不了,難道打算就這麽等死嗎?要死,我也不和你死在一起。”他的眼睛猩紅,瞳孔卻依舊漂亮的驚人。
“那,你就在這裏不要動,我很快就會回來,帶人來,你一定會沒事的。”天晴握了握拳,然後鼓起勇氣,抱了抱他,吻了吻他的嘴唇。
那是,他們的初吻。
五年了,即使在決心懷上孩子的那些夜晚,她認為他們最親密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吻過她。季以辰的唇冰涼而柔軟,而天晴的唇滾燙。她微微碰了碰,然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和他告別。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晴幾乎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腿了,渾身也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她要很用力才能撕下裙子上的布條做好标記,裙子越來越短,她覺得自己的體能到達了極限,頭昏腦脹。
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累過,可是她同樣明白,自己不能停下來,她已經沒有退路。她怎樣反正她爸媽都不會關心,但季以辰出了事,他爸爸媽媽,會很難過。她身上背負的,不僅是自己的,更有他的性命。
如果當時不是執意自己去找季以辰,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現在的季以辰應該是好好的呆在營地的。都是因為自己……
下一秒,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讓她終于邁不開步子,踉跄着要向前倒,卻随即,觸到了一雙溫暖幹燥的手,跌入一個懷抱。
頭頂上傳來溫潤的帶些許焦急的聲音:“晴晴?”
天晴聽到那聲音就知道是誰了,努力擡頭看他,幹燥的喉嚨間發出澀澀的聲音:“季以辰,快去找季以辰,沿着我的标記……”她緊緊攥住他的衣袖的緊張模樣,讓他異常心痛和不忍。
“你身體很虛弱,我先帶你回營地,讓其他人過去救他。”他彎腰抱起她,把她穩穩地摟在胸前。
奇怪的是,她明明都處于快虛脫的狀态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從他懷抱裏掙開,大喊:“我說你去找季以辰你聽明白沒有!”
那樣的她,讓葉池宇有瞬間的失神。在他眼裏,她一直是甜美的、可人的,只有在面對季以辰的時候,才會裝出那些霸道和無理,可是此刻,她卻真真切切地對着他發脾氣和胡鬧,原因只有一個——季以辰。
“我知道了。”他的聲線緊繃,暗暗握了握拳,“那你在這裏呆着,我待會讓他們來找你。”
她坐在地上,終于很乖地點頭,一身狼狽,就像一只被遺棄的、找不到家的小狗。
***
季以辰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牽着一個女孩的手,她就在他身邊,他們一起追逐打鬧,一起踏浪,一起歡笑,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看不到那個女孩的臉。
然後,天黑了。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覺得身體僵僵的,不好動彈,定睛一看,伸手摸了摸,發現背上纏滿了紗布,頭上也包了繃帶。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到這個地方的,暈倒前最後一眼看到的,好像、應該是……葉池宇?
他自顧自笑了下,呵,又欠他一個人情了。
旁邊的床空着,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匆匆走出門,和提着水果進來的何尹白撞了個正着,背上一陣抽痛,火辣辣的,他疼的眉目緊皺。
“哥!你幹什麽?快趴着。醫生說你傷得挺重,傷口還發炎了,最好趴着或者側卧着,不要随便動彈了。”她扶着他坐回床上。
“黎天晴呢?”他抓住她的手腕,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問。
何尹白的眼神一黯,拿開他的手:“她沒事,有點燒而已。”
“我去看看。”他欲起身,何尹白卻執着地按住他的手,眼神堅定。“尹白,我說了,我要看到她沒事,我才放心。這和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任何關系。”他的語氣很重,何尹白終究是松開了他。
“我扶你。”其實他不需要扶,可是看到她鼓鼓的臉頰,季以辰還是把手臂給了她。
病床上,天晴緊緊閉着眼睛,似乎在做着什麽噩夢,秀氣的眉微微擰着,嘴巴緊緊抿着,雙手用力握拳,戳着吊針的手背因此顯得有些吓人。
她的面色是蒼白的,額頭上還有一小塊沒有擦幹淨的泥漿,他坐下來,拿過旁邊的一張濕巾,幫她輕輕擦掉。然後伸出食指,猶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
醫生說,她送來的時候,神志已經不清醒了,其實她的狀況并不比他好多少,當時的自己被疼痛折磨,竟然沒有意識到,她發了這麽高的燒,40多度,而且有肺炎,嚴重脫水。他只覺得,她的身上,有一種溫暖的香味。在那種情況下,她居然能一聲不吭,而且跑到那麽遠的地方。
她的眼角有淚痕,他想到他受傷的時候,她哭泣的樣子。那麽驕傲的,從來不會落淚的黎天晴,居然有那麽絕望和無助的時刻,那麽的不像她。還有,那個莫名的,讓他心跳加速的吻。
他之于她,究竟算什麽?是她用來炫耀的丈夫,還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亦或是……他越來越不懂,他同樣不懂的,是他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她,為什麽,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愧疚感?竟然會難過。
是因為,她救了他嗎?可是,他也救了她,不是麽?
“哥,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她休息了。”何尹白壓低聲音,拉季以辰離開。
季以辰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然後離開,走到門口,交代護士:“等她醒了過來告訴我一聲。”
***
天晴醒的時候是一天後的淩晨時刻,身邊沒有人,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幾乎能感覺到冰涼的液體緩緩進入身體。床頭的按鈴壞了,于是她果斷地扯掉了手背上的吊針,然後下床。
走道裏安安靜靜的,值班的小護士打着瞌睡,她邁着虛弱的步子一間一間的找,終于在走廊盡頭的一件病房的門牌上看到了季以辰的名字。她悄悄地打開門,然後透過窗簾縫隙的微光,看到了季以辰沉睡的面容。背上有着繃帶,頭上也是,穿着幹淨整潔地病號服,還是那麽帥。
在他旁邊的床上,睡着的人有點面熟,她走近後才發現那是何尹白。心口有點澀澀的,疼疼的,就和手背上的疼痛一樣,她想,可能剛才扯的太用力了,低頭看了看,唔,流血了。
走出病房,那邊值班的小護士已經清醒了,她走過去問了問季以辰的情況,得到了“沒什麽大問題”的答複後,才松了一口氣。
“他的傷口複原了就好了,腦袋也只有輕微震蕩,不過你得當心點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小護士囑咐道。
天晴沖她感激地笑笑,點頭。在欲離開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裏面那個女的,這兩天,一直在嗎?”
小護士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其實他們都是名人,她是知道個中關系的,這幾天他們護士醫生私下裏還有讨論,只不過上頭交代下來,不許走露一點風聲。現在天晴問她,她又驚又懼,只有默默點頭。
“我知道了。”天晴再次微笑,然後慢慢挪步到病房。
***
天晴一晚上沒有睡着,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閉眼,一閉眼,那些恐怖的場景就再次回到腦海中,被石頭砸中的季以辰,他被染紅的襯衫,以及冰冷顫抖的樣子……她就這樣抱膝在床上對着窗外坐了一夜,當晨光初露,終于感到有些累了的時候,才打算躺下來。
一轉身,就看到了何尹白。
距離上次見她不久,她的氣色愈發的好,看上去水嫩的不可方物。
“別來無恙。”何尹白走到她床前,把一個削好的蘋果放到她面前,“快點把身體養好吧,養好了,以辰也就放心,不會覺得對你有虧欠。”
“這些輪不着你來管吧。”她語氣冷冷的,冷眼看着她,“你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季以辰怎麽想我是他自己的事。我知道這幾天你一直陪着他,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我沒有耀武揚威,我也不需要。”何尹白微笑,慢慢走到她身邊,捋了捋天晴有些淩亂的頭發,“只是,以辰現在覺得有義務照顧好你,是你救了他一命。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可以借此機會拉近和他的關系,他是個善良的人……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麽不要臉吧。”
“何尹白,你不必和我打預防針。你是怕季以辰因為這件事而把感激升華成愛吧。”天晴輕笑,“看來你對他,也不是那麽有信心嘛。”
聽到這話,何尹白一股氣上來,忽然又想到那天在病房季以辰看着黎天晴的眼神,讓她那麽的……心慌。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着她,從來沒有點過她的鼻子。他不知道的是,那種動作,是寵溺到極點的樣子。
“你這個賤人!”她突然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幾個字,揚手就想撲過來打她。
天晴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敏捷地往後一退,何尹白措手不及,整個人向前倒去,跌坐在地上,手肘撐着,磨破了一層皮。
天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人沖了進來,到了何尹白身邊,把她護在懷裏,急忙地查看她的傷勢,問她怎麽樣。“是你推她的?”季以辰的臉冷得像一塊冰,看着她的神情凝重。
她看了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眼裏蓄滿眼淚的何尹白,感慨曾經的影後就是不一樣,然後對着季以辰聳了聳肩膀。“憑什麽你認為她是受害者?”
季以辰把何尹白扶起來,摟在懷中,揉着她的手肘,明明只是一層皮,不見得多疼,他那個樣子,卻像是心上要掉了一塊肉般。她吸了吸鼻子,笑笑:“反正你認為錯的總是我。但是這一次,與我無關,我黎天晴,只要做了,就不會不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季以辰定定地看她,“黎天晴,我對你,很失望。”他說完,幫何尹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邊輕輕哄着,“不是和你說過嗎,不需要給她送水果……”
天晴在他身後看着,他留給她的一個背影,然後含着眼淚輕笑,繼而,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子軟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7 章
天晴沒有想到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季以辰。
“醒了?還難受嗎?醫生說你現在狀況還不是很好,燒退了,肺炎還沒好,不能再胡亂折騰了。”葉池宇也在旁邊,見她醒了,第一個上前去和她說話,馬上發現了她瞄了瞄一邊的季以辰,目光渙散。他微笑着說,“季總在這裏守了半夜,大家都很擔心你,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
季以辰有傷在身,不方便有大幅度動作,就這麽冷眼看着葉池宇幫她倒水喂藥,直到他出去叫醫生,他才站到她床邊,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見着他,昏迷前那些場景又重新浮現在眼前,她不能抑制自己不去想,便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少頃,她聽到他幹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無意和你吵架。”季以辰的眸光微動,眼前的人依然沒有反應,恍若未聞的樣子,讓他的心頭有些堵。
“那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我對你說話太重,是因為……”是因為那個時候,太過緊張何尹白?他要如何說出那樣的話……季以辰往後退了幾步,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心,“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直到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天晴才轉過身,手撐着床艱難地坐起來,望着窗外發呆,剛才睡過的枕頭,潮濕一片。
***
葉池宇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所以不用天晴說就交代了醫院的人一定要保密,不過不知怎麽的,還是被黎老爺子知道了,老爺子自己身體并不好,可因為是最寵的孫女的事情,還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來到了醫院。
确認天晴在病房好好睡着,得到了充分照料後,第一件事,就是質問季以辰。
“以辰,我們黎家就這麽一個寶貝孫女,我是從來不舍得委屈她一點的,現在出去玩了一趟,居然病得這麽重,你到底是怎麽照顧她的!你說你對得起我對你的信任嗎?!”老爺子用氣太足,說完後就猛烈咳嗽起來,陪在一邊的大兒子黎世城趕忙倒水給他,一邊說,“爸,您別氣,別急!”
“我能不急嗎?”黎老爺子大力地用拐杖捶了捶地,可再看季以辰低眉順眼,一言不發的樣子,氣無處可發,“你倒是說話啊!”
“對不起,爺爺,是我的錯,我保證這種事不會有第二次。”
“保證?!你拿什麽保證!”聲音又開始大了起來,拿起手上的拐杖就往季以辰那邊扔,其實他沒有用多少力,拐杖也是朝地上而不是季以辰身上的,然而這一幕被進來的何尹白看到後,她臉色立馬一邊。
她把季以辰往後一拉,然後擋在他面前,對着黎老爺子說:“這位老爺爺,您說話就好好說,不要動手,他是病人。”
“尹白,別胡說……”季以辰見狀壓低聲音,把她往後拉。
黎世城見狀面露驚奇:“哎喲,這位小姐,不是當年和以辰在一起的那個小演員嗎?”他彎下腰湊到黎老爺子耳邊嘀咕了幾句,黎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黑。
“你和我好好說說,為什麽這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裏?”
“只是一位朋友。爺爺,我沒有照顧好天晴是我的錯,和別人無關。”他小心的把她護在身後,那個樣子,黎老爺子怎麽會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剛要發作,就聽到一聲親昵的喊聲。
“爺爺,您怎麽來了?”
天晴從身後摟住黎老爺子的脖子,親了親爺爺的臉,然後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