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律師建議時間也不長,就不要取保候審了,因為案件比較複雜,手續上也麻煩。”雖然,他非常不願意讓天晴一個人呆在那裏面,以嫌疑犯的身份。她自小過得就是舒适的生活,在裏面,一定不會習慣。不過剛才在律師提出來後,她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還開玩笑說,萬一以後要長期居住,現在也可以提前适應起來。

黎天晴這個女人其他的一般,裝淡定特別行。很多次葉池宇都和她說,你要是能學別的女孩,偶爾展示一下柔弱的一面,心疼你的人一定會多很多。

結果她特別不屑,說用那種方式得到的關注和心疼,也不是真的,她不稀罕。

葉池宇挂斷電話,想到這裏,臉上泛起一絲笑容。正擡頭,卻和季以辰打了個照面,于是,他的笑容就這麽生生地僵着。

季以辰把何尹白的輪椅交給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她說了句什麽,女孩就推着輪椅走遠了。

“黎天晴她現在……”季以辰的語氣有點遲疑,如鲠在喉一般,看着葉池宇的眼神也有些飄忽。

葉池宇倒是很坦然:“二審就在眼前了,律師不建議取保候審,因為太麻煩。”他見季以辰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揚了揚眉,“其實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鍵是有個悖論。小木是你們自家的人,本來就算天晴真的做了也完全可以看成小把戲,但關鍵是她堅持被人陷害,而且出現了一些J方不能忽視的東西,有人報警,又有挺大的傷亡。”

“你說這些,是想暗示我什麽?”

葉池宇攤了攤手:“我并沒有暗示你什麽。我站在天晴朋友的立場,以及我們曾經也是共患難過的合作夥伴,所以我也希望這件事得到和平解決。”

“我以為,你一直都很喜歡黎天晴。”

“我對她抱有什麽感情,都不會影響我在這件事上的立場和判斷。”

季以辰神情漠然,閉了閉眼,然後淡淡看着他:“我不會特意去求情。我是小木的父親,我心裏,過不了這個坎。”

葉池宇料到過有這個結果,因而他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那好。我們回頭見。”他心裏并不怨恨這個男人,他不得不承認,季以辰在很多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如果他是季以辰,在經歷那些事後,做得不一定會比季以辰好。然而,葉池宇對天晴的心疼卻是更甚。

晚上,何尹白和季以辰一起吃晚飯,她已經從醫院回家了。她不再固執,最終還是搬家了,住到了一棟酒店式公寓,房子不大,八十多平方,但她一個人住卻已經綽綽有餘了,關鍵是地方很幹淨安全,地段也好。她第一次進去的時候,都沒有想到是這麽好的一個地方,牆壁是她最愛的淡紫色,家具、裝飾、格調等她都很喜歡。尤其是卧室,有超大的衣櫃和一個大的兔子抱枕。

“哥,你該不是早就準備好這個房子,用來金屋藏嬌吧?”何尹白興奮地打量着房子,還不忘取笑季以辰。

她以為季以辰會給她一個”暴栗“,沒想到他回答的很淡定。“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不是用來金屋藏嬌的。”他看着他疑惑的神情,補充道,“季氏從那場危機中恢複過來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買下了這套公寓,想等到再見到你的時候,把它送給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間這樣的房子嗎?”他拍了拍何尹白的頭,看她紅着眼眶和鼻子,捏了捏她的鼻尖,“現在這間房子的主人終于來了。等到這個時候再跟你說,是因為之前,隔了那麽多年,有些感覺生疏了,我也怕你覺得唐突。現在,是合适的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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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尹白擡起頭看着他,淚水肆虐。季以辰有些慌張,從小,他就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沒譜,因而只有給她一個擁抱。幾秒後,他有些遲疑地将她的頭擁到胸口。“不哭了,好嗎?我怎麽不知道你會這麽感動的?”

她是感動,感動他一直記得她說過的話,記得她的夢想。可是,那是在幾年前。要是換成現在,她都不需要自欺欺人,季以辰一定沒有這個閑心的。何尹白不是對他沒有信心,是對自己。

她心裏有隐約的不甘和怨恨。她要的從來不是房子,而是一個家。

“怎麽還哭?是不是嫌太小了?那個時候資金還是有些緊張的,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換棟大的,不過要委屈你現在将就……”

季以辰沒有說完,何尹白就伸出食指,放在他嘴唇,止住他的話。她吸了吸鼻子,眼神明亮地看他,眉眼彎彎的:“謝謝你,哥。”

而不知不覺,她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星期了。這一個多星期,季以辰找了護工照顧她,她一個人很孤單,因而他晚飯會陪她一起吃。雖然吃飯的時候其樂融融,但是何尹白還是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

“我看新聞說,季氏放棄了那個美國公司的并購案。”晚飯後,季以辰在廚房給何尹白削蘋果皮,而她則在客廳看電視。

季以辰一直到削完蘋果走出來遞給她才回答說是的。

“為什麽啊?我聽你以前提過那個并購,是個大項目诶,你應該很重視的啊。”她拿過他手裏的蘋果,大大的咬了一口。

季以辰喝水的動作停了停,然後一飲而盡。“最近出了很多事,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他白天要上班,中午午休的時候來醫院看小木,晚上吃完飯還會一直陪着他到深夜。他本來是個工作狂,現在終于舍得把公事都堆積起來,卻依舊操勞。除了身體上的,還有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

何尹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癟了癟嘴,沒有繼續說話。

“你好好呆着,早點休息,我去醫院了。”他拿起沙發上的薄外套,就要離開。

何尹白趕忙叫住他:“今天都這麽累了,奔波了一整天,你就不要去了吧。”

“不可以。”季以辰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回答的十分堅決。

最後證明他這個決定時正确的。到了醫院觀察室沒看到小木,他去護士臺一問,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于是他立刻跑到了五樓的VIP監護室,當打開門看到小木安靜地躺着睡得正香的時候,豁然松了口氣。接下來,怒氣卻上來了。

他把在病房裏的葉池岚大力拉出了門,瞪着她質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件事情?你應該第一時間就通知我!”

葉池岚掙開他的手,面無懼色地嚷嚷:“季以辰你自己忙着去陪你的狐貍精,我可沒有義務做你的傳聲筒!還有!你對天晴那麽差,平時也沒見你多關心小木,現在出了事,倒做起二十四孝老爸了?你可別來惡心人了!”

“這裏是醫院,要吵出去吵。”護士長走了過來,嚴厲地看着季以辰和葉池岚,指責了幾句,一臉不滿地走開了。

季以辰皺着眉,定了定神,緩了緩口氣:“我為我剛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太緊張了。”

葉池岚白了他一眼,扭開頭不語。

“現在主治醫生不在,你能把情況告訴我嗎?”他态度良好,末了還懇切地說,“拜托。”

葉池岚矜持了幾秒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和他說了,越到後面季以辰的臉色越糟糕,眉頭也越皺越深,搞得葉池岚都不敢繼續講了。後來反而變成了她安慰他說:“我相信小木會沒事的。都找了這麽多好的醫生了……”

季以辰向她道了個謝,就打發她回去了。既然小木從觀察室出來了,他就要開始照顧他了,真正地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這是他在醫院的第一個晚上,VIP病房裏給病人家屬也配備了舒适的床鋪和生活用具,但是這晚季以辰還是睡得非常不好。小木用的是導尿管,很不舒服,半夜裏醒來很多次,聲音裏帶着哭腔叫季以辰,卻連“爸爸”兩個字都說不出。

季以辰一直在想,他要如何和小木解釋,他現在都不能說話了呢?

曾經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他一個大男人,幾乎都要落下眼淚。

果不其然,第二天小木醒來就一直哭,哭得牽動傷口,身上一疼就哭得更厲害了,季以辰沒有法子,只能安慰他說,這個只是暫時的,因為小木之前睡太久了,忘了怎麽說話,但是小木是個聰明的孩子,不久就會想起來的。

小木半信半疑,眼淚是止住了,臉上卻還是沒有出現笑容。季以辰心裏明白這不是長久之計,慢慢地,小木就會察覺出來,自己是真的不能開口說話了。別說孩子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他自己也接受不了。他咨詢過專家團隊,給他的建議也只是慢慢耐心訓練小木,從牙牙學語開始,讓孩子一點點進步。

為此,季以辰提前安排好了公司在這階段的事情,大小事務全權交給了副總經理,公司上下都知道最近發生在總經理身上的事情,遺憾之餘也只有合買了些花和小禮物,算是給小木打氣。

“小木,你看,這些是爸爸公司的叔叔阿姨送給你的,他們都希望小木能開開心心的,這樣才能快快好起來。”

小木看了爸爸一眼,遲疑地點點頭,然後拿過身邊的一張紙和筆,開始在上面畫畫。他不能說話,也不會寫很多字,因而畫畫成了和外界最好的交流途徑。孩子稚嫩的筆法在白紙上塗鴉,不一會兒就畫好了,把紙給爸爸看。

季以辰微笑着拿過紙,在看到紙上的圖畫時,頓時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

畫上有三個小人,一個高一點的,戴着棒球帽的,嘴巴抿成一條線的,是酷酷的季以辰;矮一點的長頭發的,有很長的眼睫毛的,臉上有着燦爛笑容的,是黎天晴;最小的那個,手上有個皮球的,自然是小木。天晴被小木圈了出來,他用筆點着,喉頭發出微弱的像受傷的小獸般的聲響。

他是在問,媽媽去哪裏了。

這麽小的孩子自然是和媽媽最親,雖然和爸爸在一起他也覺得窩心,但是媽媽不在,怎麽都覺得缺少安全感。

季以辰想了想,編了個大謊話:“媽媽是去找一個神奇的糖果,小木吃了之後啊,就會想到怎麽說話了。”

小木歪着腦袋,眼睛睜得圓圓的,許久才點了點頭。又突然伸出手,摟過季以辰,在他的臉頰上“吧唧”一聲親了一口。

這個吻有些突然,季以辰沖他笑着揚了揚眉。

小木指指自己的嘴巴,再指指季以辰被親的那塊臉頰,最後指了指畫上的天晴。

——我親了爸爸,爸爸親媽媽吧。

季以辰眼眶有些濕潤,伸出手揉揉小木的頭發,微笑。黎天晴做過很多讓他無法接受的事,但卻給了他一樣最好的禮物,一個最貼心的小寶貝。小木那麽小,雖然有的時候頑皮不懂事,但是很多時候,卻能讓人感到無比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8 章

明天就是第二次開庭了,季以辰應該不會再出席,所以今晚,他安心地陪着小木,給他講故事。講了很多個,可他搖搖頭,在紙上畫了些什麽,季以辰看懂了,那意思是:媽媽都講過了,媽媽在小木睡覺前都會講兩個故事。

季以辰有些愣怔,他倒沒想到,黎天晴對小木這麽上心,因為怎麽看,她都不是那種很有耐心的人。

沒辦法,他總得哄孩子睡覺吧,講故事不行,就唱歌吧。可季以辰會唱的,都是些他在留學期間迷上的重金屬搖滾,實在不适合給小朋友唱。季以辰沒轍了,最後還是從手機上搜了一些小兒歌輕輕柔柔地放着,小木才終于睡着。

聽着小木平穩的呼吸聲,季以辰總算放下心來,走出病房門,來到走廊的盡頭。那裏開着扇窗戶,有風吹進來,吹在身上涼涼的很舒服,也讓他的頭腦清醒了點。季以辰摸索着口袋,拿出一根煙和一個打火機,用手擋着風,點燃了煙,猛地吸了一口,再吐出煙霧的時候,嗆到了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要咳出眼淚。

“不好意思,先生,這裏不能吸煙。”才點了不到三十秒,身後站着的護士已經禮貌地來勸阻了,季以辰說了聲抱歉,然後摁滅了煙頭。

其實他一般不抽煙,應酬的時候實在萬不得已才會抽一根,今天晚上,不知怎麽的,他就有些管不住自己了,除了想抽煙,還想去好好地喝一杯。

兩個護工就睡在病房外面的隔間,季以辰和他們說了聲,就離開了醫院。

到醫院的停車場,剛坐到車裏,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黎家老宅打過來的,幾乎沒有多想,接起來就是“爺爺,您好。”

黎老爺子這幾日來沒有直接聯系過季以辰,他身體越來越差了,在家也是長時間躺着,心裏擔心孫女和曾孫,動用了一切的人力和無力,來幫助他們度過這個難關。季以辰知道黎老爺子遲早會打這個電話過來,同樣,他也明白,黎老爺子心底也覺得黎天晴做錯了,不然,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給季以辰打電話。

老人家的意思很簡單,為孫女的行為向季以辰道歉,希望他能寫一封信,将天晴平日裏對小木的好都囊括,博得一些同情,讓外界知道,天晴不可能傷害自己的孩子。

季以辰沉默了一會,然後說:“爺爺,您先向我道歉,就是已經承認了她的行為。”

“我看着晴晴長大,盡管有那些什麽證據,但是她否認了,我還是選擇相信她。但是你不相信,我也不怪你。”

黎老爺子答非所問,不過季以辰清楚,遇上這種事,對于遲暮的老人來說,總是很難的。

那一刻,季以辰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他想,那對于他自己來說,又怎麽樣呢?這些天,他努力逃避着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敢去想。自從那天和黎天晴吵過之後,她最後問出的那個問題一直萦繞在他心上。他到底相不相信她?

他們之間發生過很多事,他有無數次都對她失望怨恨,可是,他真的能夠保證,每一次,都沒有冤枉她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越到後來,在看到她臉上的憤怒或者難過後,他心裏就越發煩躁和郁悶。這樣的感覺讓他心慌,他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早就在潛移默化中,對她萌生了愛情?但他不敢認真去想,那個問題就像是一塊禁區,埋滿了地雷,他一走進去,可能就會粉身碎骨。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老人的請求,不是因為請他的是黎老爺子,而是因為,在這兩天和小木的相處中,季以辰更加确定了,小木不能沒有媽媽。他不曾知道,黎天晴在小木的生活中占有這麽重要的、無法缺失的地位。他迷迷糊糊起床刷牙的時候把手伸出來,因為從前媽媽會幫他擠好牙膏把牙刷遞給他;他喝粥的時候會直接喝進一大口,卻被燙的差點滿臉通紅,說媽媽以前都會把吃的弄到合适的溫度喂他;幫他擦身體的時候,他止不住地笑,笑到傷口裂開,只有黎天晴知道他身上哪個地方特別怕癢,不能碰……

那個時候,季以辰才想到,他從前的結論或許一直是錯的。黎天晴确實是個好媽媽——撇開這件事不談的話。

黎老爺子向季以辰道謝,聲音顫顫的,最後也是哆哆嗦嗦挂斷了電話,讓人不禁心塞。

季以辰從來沒有把車開到這麽快,一路飙到了酒吧,傅時至和于景已經在那裏很久了。傅時至看到季以辰,感覺有些別扭。前段時間案子搜出新證據,有人誤導媒體說是黎家從中作梗,他透露給季以辰說一定是有人要害黎天晴,季以辰大怒,說他一定是瘋了,被黎天晴這樣的人蒙蔽了。兩人當時就不歡而散。

“傅時至,你不會這麽小氣吧。”酒過三巡,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怪怪的,于景是知道其中原委的,笑着打圓場。“季以辰,你也是的!沖動歸沖動,幹嘛發洩在自家兄弟身上?”

兩人看着于景,又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後終于大笑起來。

男人之間的友誼是很奇怪的,不會像女人一樣耍個小心眼鬧別扭,笑笑就忘了,喝了幾杯後還是好哥們。

“其實我也不信你老婆會做這事,真的。”于景喝的有些多了,不知不覺話題又繞回來了,傅時至拉了拉他衣袖暗示他,他也全然不懂什麽意思。

好在季以辰也處于微醺的狀态,眯着眼睛晃着酒杯,說:“我也想相信她。但是……想到從前……”那個時候,他親眼看到黎天晴獰笑着把何尹白推下樓梯,說“這就是和我搶的下場”,那個畫面,很多年來一直在他腦子裏。“……我要怎麽相信她。”

傅時至今天負責開車送他們回去,所以沒有喝酒,保持着清醒。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季以辰的肩膀,表示理解。

由于喝了大半宿,那兩個家夥神智有些不清明了,傅時至只好苦着臉認命地把他們送到自己家,又費心費力地煮了醒酒茶,給他們熱毛巾,看到最後兩個人終于清醒,差點感動哭了,暗自感嘆自己真的是“賢良淑德”啊……

“好了好了,稍微睡一會兒就回去吧。季以辰你不是還要去趟法庭嗎?現在是淩晨兩點,你就別再折騰了,到時候誤了正事就不好了。”傅時至扔給他們每人一個枕頭,一條薄毯子,把客廳留給他們,自己回房間去了。

于景很不滿意。這個家夥……又不是沒錢,為了他那個小女朋友,居然和父母鬧僵,租了個這麽小的房子,他一想到傅時至那副妻奴樣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覺得難以理解,于是和季以辰唧唧歪歪抱怨了一通,說完了對方沒有什麽聲音。他轉頭才發現,季以辰居然睡着了。坐着睡着了!

看來确實是太累了。于景嘆了口氣,抓過枕頭悶住頭,也閉上了眼睛。

===

天晴在法庭上再次看到季以辰無疑是驚訝的,更驚訝的是他再次作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頗為生動地描述了她作為一個母親在平日裏對孩子無微不至的關心。很明顯,他在大打同情牌,讓她吃驚的是,這個同情牌是為她而打。

她以為,季以辰恨不得讓她早點入獄,好擺脫她這個糟糕透頂的女人。

審判結果會等大半個月出來,她在門口遇到季以辰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說什麽,是“謝謝”還是“為什麽”,于是幹脆就沉默了。季以辰看着她的神情也很平淡,漆黑的瞳孔裏看不出任何波瀾。在天晴眼裏,他好像瘦了一些,人也顯得憔悴了。聽說這段時間他把公司的事情都放下了,專心照顧小木。

小木。嗯,小木醒了,這是當下唯一讓她開心的事。律師和她說,不用擔心,他對審判結果很有信心,相信她一定會沒事的。但是這樣的喜悅也抵不過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事的快樂。

那天晚些的時候,季以辰來看過她,只留了五分鐘,說的話也很少,他表情漠然空洞,簡單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為她說話只是因為黎老爺子的懇求,以及,不希望小木的成長沒有媽媽。

天晴“哦”了一聲,在季以辰轉身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

她看着他的眼鏡,依舊目光炯炯:“季以辰,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做。”

回答她的是他的背影和一記關門聲。

她呆呆在原地,用手捂住臉,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

黎家大宅。

這是黎天晟自黎老爺子病後第一次踏進他的房間,他有些疑惑,也有些惶恐,之前爺爺死都不願見他,但也沒有收回他對公司的管理權,不過比收回管理權更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已經從黎天晴那裏聽到了些什麽。據何尹白說,她是知道自己是幕後策劃的,但何尹白再三保證,黎天晴一定不可能亂說話。季正威的把柄在何尹白手裏一天,她可以肯定,黎天晴寧願自己入獄也不可能去拆穿他們。

“這段時間你妹妹出了事,我也一直把我們那件事擱着,現在我等着審判結果也心慌,幹脆就和你好好談談。”

老爺子說話難得溫和些,黎天晟心知不是來責罵他,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他鞠了一躬,恭敬地說:“爺爺,上次是我錯了。您不願意見我,我也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天晟在這裏給您賠個不是。是我太沖動了,氣得您住院,是天晟不孝。”

黎老爺子看看他,嘆了口氣:“好了,坐下吧。”他從床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他,“這是我沒事的時候想到的幾點未來公司發展的構想,你看看。”

黎天晟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接過了文件夾翻閱着。

他看得很認真很仔細,近半個小時後,他合上文件夾,推了推眼鏡,說:“爺爺,這份構想非常好。我不是因為它是您的構思才這麽說,我是認真的。”

黎老爺子罕見地露出欣慰的微笑:“好啊。這其實是我生病期間和以辰一起想出來的。既然你覺得還行,就可以試行起來了,再加些你自己的主意,爺爺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把它詳細化。”

黎天晟有些錯愕,尤其是聽到季以辰的名字的時候。他沒想到,那個男人的影響力那麽巨大。

“我提到了以辰,你會介意嗎?”

黎天晟強忍着心中的怒氣,擠出笑容,鏡片反射出強烈的光芒:“不會,爺爺,只要對公司好,我什麽都可以的。”

黎老爺子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黎天晟前腳剛走,老爺子後腳就馬上撥通了電話。“陳秘書,我們的計劃可以開始了,這些天你要好好盯着黎天晟,千萬不能有任何松懈。我對他,一點都不放心。”

交代完了事情,他放下電話,長舒了一口氣。

他辛苦了一輩子,為了維護上一代留下來的家業,嘔心瀝血,卻不曾想到,身邊的子孫都是豺狼虎豹,只顧着自己的野心,絲毫沒有把維護家中基業看成是自己分內的責任。這樣,他百年的時候,也不能安心去啊。唯一的一個他看着長大的孫女,聰明伶俐善良,卻無意繼承家業。而且,他如果壞了老祖宗的規矩,把公司傳給一個女孩,估計就算他願意,那些其他的子孫也不會樂意。到那個時候,天晴一定吃盡苦頭。他不願意,她受那樣的苦。

季以辰倒是個不錯的人才,他了解,也欣賞,可惜,黎老爺子就算是再老眼昏花,也看得出來,他和天晴之間的問題。

都到了這個關頭,老爺子也別無所求,只希望,能給孫女最好的庇護,這樣,以後自己不在了,她也不至于受委屈的時候沒有地方可以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9 章

“這麽急找我來什麽事?”何尹白的食指與中指間夾了一根薄荷煙,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她雙眼迷離地看着眼前的黎天晟,唇角帶着妩媚的笑意。她的腳翹着優雅的二郎腿,姿态閑适。這兩天她過得非常好,沒有了黎天晴那個礙眼的女人,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比從前明媚太多。

可是眼前戴着金絲邊框的男人的狀态似乎與自己相反。不過何尹白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她認識黎天晟四年多,和他接觸的時間并不短,對他的了解卻少得可憐。他是對自己的想法,對自己的內心藏得很深的人,這樣的人極有城府,仿佛在時時算計着什麽;又能說陰晴不定,沒有人能知道他真實的一面。

“你的季以辰太礙眼了。”黎天晟輕輕一笑,拿過她手中的煙摁滅,擡頭看着她,神情怪異。

何尹白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厲聲道:“黎天晟!你答應過我不動季以辰的!”

“我沒有和你簽下什麽契約吧?”他反問。

“你……你不能出爾反爾?!”何尹白氣急,手指着他的鼻尖。

黎天晟淡淡看了她一眼:“這要取決于你的表現。”接着,他把黎老爺子的那件事詳詳細細和她說了一遍,聽到後面,何尹白的臉煞白煞白的。

“我一定會成功讓他脫離黎家,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不能傷害季氏和季以辰!我可是有你所有的把柄,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

黎天晟點點頭,站起來,理了理領帶,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好。我這個人也不喜歡磨磨唧唧,只要你做好你該做的,我能保你未來順風順水,永遠都不需要再看見黎天晴。”

回到家中,何尹白已是累極,她心知黎天晟那裏已經快扛不住了,他這人凡事都是一步一步規劃好的,謹慎多疑,現在把她逼到這份上,就差撕破臉皮,想來也是焦急萬分,像熱鍋上的螞蟻。她知道,面對他這樣的人,要是事情失敗,他一定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受罪,她做的那些事,絕對會被抖露出來。而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

離審判還有兩天的時候,天晴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以為你不願意見我。”何尹白看着她,緩緩開口。

“我為什麽不見?我又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天晴的語氣平淡的令人驚訝,聽不出任何不滿。“我想聽聽,你要怎麽說?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那你可能早來了兩天。”

何尹白努努嘴,做了個鬼臉,看上去嬌俏可人,連說話聲音也是嗲嗲的:“幹嘛這麽說嘛!我也是好心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一些你感興趣的消息。”

“勞你費心了。但是很遺憾,現在沒有什麽消息能夠讓我感興趣了,尤其是當它從你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什麽都變味了。”

何尹白裝作了然地“哦”了一聲,随即又說:“那,如果是關于小木的事情呢?”

天晴聞言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季以辰大概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小木的病情吧。”她的眉眼笑眯眯的,眼神卻是冰冷的。

天晴情不自禁地握住拳,心裏那些隐隐地不安開始泛濫。其實她在前段時間和靓靓葉池岚她們聯系的時候,就預感她們有事瞞着她,可是她們堅持說一切正常,小木正在積極康複中。而且,季以辰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靜。她以為,是自己多慮了。現在這話首先由何尹白抛出來,她是又擔心又急躁,偏偏又不想讓她看出來,中了她的計,于是只能假裝淡定地不語:“我知道。”

“哦?他們告訴你什麽?小木已經醒了,康複情況不錯,馬上就要出院了?”何尹白一挑眉,嘴角隐約可見美麗的梨渦,“但是,你知道,他現在不能說話了嗎?”

和何尹白之前料想的一樣,天晴臉上的表情如遭雷劈,她連手指都開始顫抖,卻依舊咬着牙瞪着她,從齒縫中擠出那幾個字:“你騙人!”怎麽會呢?小木怎麽會不能說話?他在一個月前還摟着她的脖子甜甜地叫着“媽媽”,還唱給她聽幼兒園新學會的兒歌,那麽清脆悅耳……怎麽可能,在一夕之間,就沒法說話了呢?

她看着何尹白,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對!一定是這個可惡的惡毒女人想出來的陰險花招,想逼她精神崩潰,她越難受,越着急,那個女人就越高興。她不能上何尹白的當!

可是,讓天晴失望的是,對面的女人還是如常的看着她,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那種注視讓人心裏更加發慌,如同老鼠的爪子在撓着心口。“神經性失語症。黎天晴,雖然我騙過季以辰,但是我對你,從來沒撒過謊,這點,你應該明白。”

她話剛說完,還沒有來得及看天晴的反應,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力量襲來,天晴抓住她的頭發,将她的頭狠狠地朝桌上按去,強烈的鈍痛讓何尹白随即尖叫,一旁的警員立刻拉開天晴,然而天晴卻努力想掙脫束縛,沖着正揉着紅腫額頭的何尹白大嚷:“你這個J人!爛Biao子!我總有一天會收拾你!你TM不得好死!”

天晴的眼睛猩紅,目眦欲裂,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屍萬段。

“瘋狗。”何尹白扶着額,輕輕說了一句,但沒有人聽到。

===

審判的結果出來的當天,所有人都出現,等待那個結果。

天晴知道自己無罪釋放,沒有其他人那般驚喜激動,心裏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波瀾。她唯一想的是,我終于可以看見小木了。但由于之前和何尹白起的沖突,使她不得不在看守所辦理一些繁瑣的手續,離開那裏的時候,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醫院。

重獲新生的第一天,沒有陽光燦爛,天空中飄着細密的雨,仿佛整個世界陰沉沉的,正如她的心情一般。黎家派來的司機早就在隐秘的地方等着她,她從一條特殊通道走,那裏沒有讨厭的記者,有人幫她打傘,拎東西,開車門,恭敬地問她:“小姐去哪裏?”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她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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