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阿徹。”我擡起胳膊,指着最下端那朵藏在深褐色葉片下的殘櫻花,開口,
“我要那一朵。”
阿徹應了一聲,從我身後走上前來,一只手撐着漆黑的雨傘,另一只手伸向櫻花樹。
他折花的動作幹脆利落,将那微小的櫻花和托付它的枝條一并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接過花,對他微微一笑,阿徹的表情有點點不自然,別過頭去,舉着傘回到了我身後。
“阿徹。”我低下頭,手裏撥弄着那殘花,突然指尖一頓,殘花的花柄瞬間與支撐着它的枝條脫落。
我揚手,把枝條丢回到了草叢中,
“櫻花終将會脫離保護它的枝幹,在外面的世界完成它短暫而又絢爛的一生。”
我将櫻花別在我的耳鬓,低頭,從路邊的積水窪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櫻花雖然已經殘敗,但是別在女人的長發間,依舊能綻放出它本有的色彩。
阿徹應了一聲。
我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他的肩膀一片濕漉漉,頭頂的這把黑傘足夠大,可是我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将這個傘的空間又縮的很短。
阿徹舉着傘的手是傾斜的,傘大面積都遮在我的頭頂,讓我沒有被雨淋到一滴。
但他自己卻只得到了一個額頭的距離,大半部分的身體還是暴露在大雨中。
阿徹的頭發也濕漉漉的,碎發尖一滴一滴落下雨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滑入領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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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傘往他的那邊推了推,不容他拒絕。雨水瞬間落到了我的後背,很涼。但我依舊在笑,對着他指了指我耳邊的花朵,
“好看嗎?”
阿徹的表情有些僵硬,瞳孔裏流動着碎冰晶般的光彩,滾動了好幾下喉結。
半晌,才重重的點頭,
“大小姐永遠是最好看的。”
我擡起手,踮起腳,阿徹已經有一米九了,我才一米七不到的身高,想要摸到他的臉,早就不是小時候那樣往懷裏一拉,可個勁兒地放肆揉。
掌心貼着阿徹的臉,輕輕一撫,
“阿徹。”我平淡地對他說,
“找個女朋友吧。”
糾纏
阿徹的表情瞬間變得很茫然。
我又把話對他重複了一遍。
他逐漸地聽明白了我的字裏行間的意思,漆黑的眸子裏開始風雲變幻,最後到了暴怒的邊緣。
他握着雨傘的手指抓緊了傘柄,可以看到泛白的骨節上淩厲的線條。
“大小姐。”阿徹緊抿的嘴微微張開,聲音有些失控,
“您這是在趕我走嗎?”
我收回手,倒退一步,站在雨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仰頭望着漫天的大雨,看着那雨絲一根一根從遠處漸漸靠近我的眼眸,逐漸放大,最終砸落到我的瞳孔間。
“阿徹,你很出色。”我躲開阿徹又沖上前來的雨傘,淋着雨笑着說道,
“可你的人生,不該一輩子都被囚禁在我的身邊。”
“我丈夫死了。”我閉上雙眼,往上回憶,聲音都有些随着雨滴滴落下來的冰涼而顫抖,
“在我二十歲那年,最疼愛的父親死了,母親瘋掉,一夜之間,我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不懂事,以為痛苦過後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可五年後,一直以來照顧我的丈夫,也死了。”
“阿徹,”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阿徹的臉龐,頭發上的雨水沿着發絲一縷一縷滴落,眼前因為雨水的緣故,霧蒙蒙的。
但我還是看清楚了阿徹那雙愈發陰狠的眸子,
“他們都說我命不好,留在我身邊的人,總會出問題。我和李業之間雖然沒有感情,但到底還是做了五年的夫妻。我還記得我剛嫁給他的那年,父母去世不久,我像個小瘋子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敵意,連你我也不想見到。”
“李業就是那時候出現在我的生命裏的,他就像一個結實的牆,給了我一個可以安穩度過餘生的許諾。我很感激他,也在努力地去過好每一天。但這個清明時節,這個許諾過給我安穩餘生的男人也走了。”
“我身邊的重要的人,一個接連一個,都離開了我。”
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我不知道下一個要離開我的人,會是誰。我身邊還有哪一個人是重要的,其實我都已經找不到。
想來想去,父母丈夫都走了,
就剩下了阿徹。
“阿徹,我現在就是一個寡婦,面前李家的形式十分險峻,他們已經将我列為頭號鏟除對手。我已經給不了你任何的好處,你離開我吧。”
“我不!”阿徹突然暴怒地打斷我。
這是他長大以來,第一次對我表現出如此的忤逆,他甩掉手中的雨傘,将我一把推到櫻花樹下,後背抵在樹幹上,他抓着我的肩膀,用深邃的雙眼壓迫我。
我詫異,因為阿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般跟我頂撞,他向來都是沉穩地服從,就算有像在李業葬禮上面對李策的沖動,也都會很快平息。
不會如此動怒,像個生氣的孩子,為了維護自己的玩具而跟對方拼命。
“阿徹!”我眯了一下眼,睜開,有些惱怒,喊叫道,“你放開我!松手!你抓疼我了!”
被人推高了頂在濕漉漉的樹幹上,這種感覺并不舒服。
阿徹困着我,注視着我的雙眼,一字一句狠狠說道,
“芝微,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你叫我什麽?”我怒了,呵斥他,“誰給你的權力直呼我的閨名!”
“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麽身份嗎?你還沒有離開我!”
“林、芝、微,”阿徹咬牙,絲毫不畏懼,完全沒了身為一個下人該有的恭敬,
“我——”
啪!
我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綿綿細雨淅淅瀝瀝的,一滴一滴打落在他的側面。
“放肆!”我推開他,整理好自己被他扯下來一小塊的衣服,逃離出他的手臂。
阿徹被這一巴掌打的,恢複了冷靜。
他站在雨裏,側着臉,被雨淋得濕漉漉的。
終于又變回了往日那個沉默陰冷的大男孩。
看到他這般落寞的模樣,我竟然心生一絲心疼。
下手下狠了,也的确,這個孩子這些年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冷不丁又讓他離開,他不抓狂才怪!
我想起來了,上一次見到阿徹情緒失控,正是五年前我第一次要趕他走的時候。
“阿徹……”我轉回到他的身邊,拾起傘,踮起腳舉到了他的頭頂。
想要慢慢地跟他說說。
然而阿徹卻突然倔強地抓住我舉着傘的手,用力握住,雙眼中充滿了偏執地一字一句道,
“大小姐,我是不會離開您的!”
“您想都不要想!”
這孩子!
我氣極,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其實是真的被他的眼神給震撼到了,他竟然這般的固執!
“行,不離開我也行。”我語塞了半天,終于想出來一句,盯着他執着的眼睛,溫柔全無,冷笑一聲,
“那你去找個女朋友。”
阿徹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撕裂。
半晌,他扔下雨傘,還有站在樹下的我。
揚長而去。
“還真是個、孩子啊……”我搖搖頭,有些疲憊,轉身想要繼續往花園深處走。
“你就這般傷了他的心,很是絕情的哦~”身後的叢林裏,卻突然傳出一個陌生的嗓音。
我回頭,看見一個穿着白色休閑西裝的男子,從雨中的樹叢裏緩緩走出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被偏愛的有恃無恐’麽?”
男子撥開櫻花樹下的枝條,向我一步步接近。
我的警鈴頓時大作,第一時間退後,甩出手中的傘、傘尖直指那人的喉嚨,
“你是誰!”
我厲聲道,
“你又是如何進入到李氏公館裏的!”
白衣男子笑的燦爛,不禁讓我想到了李業每次對我的皮笑肉不笑。
我微微往後倒退。
“別怕啊~”他對我挑了挑眉,然後很輕松地躲過了我的雨傘,手伸到我的耳邊,将我耳鬓別着的桃花撚在指尖。
輕輕丢到了旁邊。
“我只是一個過來送文件的。”
白衣男子揚起一直背在身後的手,裏面是一個印着“李氏集團“火漆封的牛皮袋。
大概是看到了扔掉我的花後,我眼睛中爆發出的怒氣,男子又一腳踩着地面上的花朵,向我靠近,
“倒是李夫人,丈夫剛身亡不久,就同自己的保镖如此親密無間,還是在死去丈夫生前留下來的別墅花園裏。啧啧啧,我記得李先生以前并不喜歡彼岸花吧?”
他看了眼對面玻璃花房裏面妖嬈生長的大片殷紅的印記,被雨水沖刷後的玻璃房牆壁将那些花朵的邊緣扭曲,折射出有些不切實際的形狀。
我眸子一冷,不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厲聲反問,
“你是誰派來的,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