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說!夜去了哪兒?”梓樂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處于盛怒中的百裏蕭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心裏想着公子還真是料事如神啊,默念傅太醫快點來吧,她的膝蓋跪着好疼。

“皇上,傅太醫求見。”梓樂聽到這句話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樣,兩眼放光,只是百裏蕭還在憤怒之中,并沒有看到這一變化。

“他來作甚?”

“說是來替國師傳話。”如若不是他說出要替國師傳話給皇上,高公公心想他還真不想在皇上憤怒的時候進來傳達。

百裏蕭一陣疑惑,夜和太醫院什麽時候走的那麽近了,夜的身體還是挺好的,也多少懂點醫理,可此刻卻有太醫觐見,實屬有點疑惑。

“宣”

“是,宣傅太醫觐見。”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行了,不必多禮,你要傳達什麽趕緊傳達,完了趕緊走人。”不耐煩的揮揮手,百裏蕭的注意點又回到了梓樂的身上,兩眼瞪的像是要把梓樂身上盯出兩個窟窿,當時梓樂就想皇上你別盯着我了,現在對你有益的是跪着的傅太醫啊。

“恕老臣直言,皇上可知尤離一族?”雖然不想面對盛怒中的百裏蕭,但對于傅太醫所言,他此時所侍奉的是已經回到玉玑國的蘇君夜,而非羅硯國的帝王。

“聽說過,朕知道尤離一族是玉玑前朝的皇室,而且聽說尤離一族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體質。”尤離一族,百裏蕭仔細想了想,倒是聽說過,可這又跟夜有何關系呢,還是有點想不通。

“那皇上可知尤離族這不同常人的體質是不論男女,尤離族人均可受孕。”難怪公子不願說出來,原來是有這層隐情。

“什麽?原來所謂的體質不同是這樣的,可這又跟夜有什麽關系。”男女均可受孕,這是百裏蕭從未聽說過的。

“皇上可還記得玉玑前朝滅朝的時候,被秘密送出宮而免受于難的大皇子。”

“朕倒是聽他人談論過,他是前朝公主和玉玑現任皇上的子嗣,在宮變之時被當時的大将軍秘密送出宮,如今玉玑國皇帝還在尋找,只是……”百裏蕭眼神一縮,話已至此,他隐約想到了可能的真相,卻又接近不了,“難不成……”

“蘇公子便是那個被秘密送出宮的大皇子,而且……”

“而且什麽?快說!”真相一近,百裏蕭再想了想,加上蘇君夜今日身子的變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傅太醫看着不斷搖頭,不願意相信事實的百裏蕭,默默的為蘇君夜憐惜,公子傾心傾力為他打下江山,甚至嫁于為妻,可他竟連公子身子的變化卻沒多加關心,此刻覺得公子回玉玑國不枉是件好事。

“而且,公子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雷霆重擊,百裏蕭一下跌坐在地,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夜變得那麽嗜酸嗜睡,還胖了些許,竟是有孕在身,等等,三月身孕,那就是說:“所以,夜懷的是才是我羅硯皇室的嫡子。”

“是,而且尤離族男子從未生過女子,所以臣大膽猜測,公子懷的是羅硯國的大皇子。”

竟是這樣,難怪那日之事他并未表态,如今看來竟是自己錯了麽?

“皇上,奴婢鬥有一事相告。”默默跪着的梓樂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把皇後小産之事的真相告訴皇上。

“說”

“前日皇後小産之事并非公子所為,公子那時因為皇上和孩子之事,身體有些虛弱,就連出門也需奴婢扶着,根本沒有力氣去推皇後,還望皇上明察。”

居然是朕錯了,大錯特錯了,朕什麽都沒說的就責備他,就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給他就給他判了刑,真是罪惡糊塗。

“那你告訴我夜去了哪兒,我要去找他。”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梓樂的肩膀,帶着懇求的語氣低聲下氣的跟她求着心愛之人的行蹤,就像是失去此生最主要的珍物。

“皇上,不是奴婢不幫你,自從被您安排到公子身邊後,梓樂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吩咐梓樂不說梓樂就算是死也不會透露公子的行蹤,梓樂這兒有公子留下來的一封修書,公子說在傅太醫禀報完後就可以給您。”

一把搶過梓樂拿出的修書,打開信封發現裏面只有一張信紙,而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字,卻足夠讓他淚流滿面。

信上寫了:“今生得以側君伴,君夜已然無憾,只願來世不相遇。”短短二十個字把百裏蕭的心房一下子擊潰了,不相遇,為什麽要不相遇,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夜出宮必定不會是他一個人所做,定會有他人相助,能幫助他的現如今也就只有擁有皇室身份的樾了,快,去端親王府。”

“是,皇上旨意,擺駕端親王府。”

百裏蕭坐在攆轎上,把那封信緊緊的攥在手中,就像是拿着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直不肯放手,此時這竟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念想了。

“王爺,皇上即将到達王府,您看……”

“皇兄終于還是來了,去,把王妃請過來,告訴他皇兄即将到王府,讓他準備一下。”

“是。”

此刻的百裏靖離正在內屋給蘇君夜寫信,聽到百裏蕭來端親王府的消息并沒有任何詫異,像是一開始就知道了他會來一樣,卻也只是把信寫完綁于信鴿上放飛才慢慢挪到前堂。

“小離,皇兄就要到了,你想好怎麽辦了麽?”

“還能怎麽辦,大哥說了,最壞的結果就是皇上盛怒之下,派你領兵收複西部,怕什麽,到時我跟你一起去,就讓皇上身邊無人留下,也算是報複他對我大哥所做之事。”

“也好,如今這宮內我也不想呆了,去西部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而且有你相陪,我再無牽挂。”

“皇上駕到。”

“不知皇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皇兄見諒。”

“朕不跟你廢話,讓百裏靖離來見我。”百裏蕭一把推開前來迎駕的百裏樾,直沖沖的進了端親王府,卻看見百裏靖離坐在前堂等着自己前來。

“說!夜在哪兒?我知道他肯定是你送出宮的,別想否認,如今能幫他的只有樾,而且夜幽和夜色從昨日到此時一直不在京都,我知道他們是去護送夜了,說,夜在哪兒?”百裏靖離感覺到抓住自己衣領的手有些顫抖,現在才知道後悔了麽?可是晚了,要是你早幾日知道,哥他就不會回玉玑國了。

“皇上,恕臣不能告知。”

“當真不能說麽?”

“不能。”

“好,好,好,傳朕旨意,封端親王為鎮前大将軍,領兵十萬,收複西部,即日啓程。”

果不出大哥所料,百裏靖離苦笑,百裏蕭啊百裏蕭,你所有的行動就像是大哥下的一局棋,所做的所說的都在大哥的預料之中,沒了大哥,你的江山可能就沒有這麽容易到手。

百裏樾剛見前堂就聽到了百裏蕭下的谕旨,無奈的笑了笑,還好自家王妃提前跟自己說了,不然現在自己可能會暴躁吧。

“是,臣弟接旨。”

“朕再問你一次,當真不說麽?”回宮之前,百裏蕭再問了次百裏靖離,而百裏靖離卻只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說,百裏蕭只能無奈的擺駕回宮,卻在仔細思索着蘇君夜可能去的地方,日後派人一一去尋。

“我的王妃,我們去收拾收拾吧,皇兄說了讓我即日啓程。”百裏蕭一走,百裏樾就嬉笑着臉皮,在前堂就抱着自家王妃不撒手。

“這幾日,皇上肯定會把哥哥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人搜尋一遍,你去跟夜景說一下,讓夜部的人好好打點一下,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并沒有推開百裏樾埋在自己頸間的腦袋,而是任由他抱着,在出發之前把要做的事吩咐夜部趕緊做了,省的去西部還放心不下。

“知道了,讓我再抱會兒,等到了西部忙着打仗可能就有段時間抱不了了。”百裏樾一邊說着一邊在百裏靖離的頸間蹭,好不舒服。

“抱吧,抱吧,反正行李也不多,讓酥蓉她們幾個幫忙收拾吧。”溫暖的懷抱抱着,百裏靖離舒服的籲了口氣,百裏樾看着自家王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就抱的更緊了些,羨煞了旁人。

百裏樾啓程的那日,百裏蕭并沒有送行,所以,他并沒有看到隐藏在隊伍裏的百裏靖離,以至于這次的失誤讓他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

尋尋覓覓了大半年,百裏蕭沒有得到關于蘇君夜的消息,卻等來了百裏樾的死訊。

西部傳來捷報,說端親王帶領的軍隊勢如破竹,僅用了半年時間就把西部大部分的城池都收了回來,卻不料,在近一次的一戰中,端親王為了保護王妃,身中毒劍,傷口感染,最終救治不及,戰死西部,端親王妃正在護送王爺遺體回來的途中。

都走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走了,夜和孩子已經離他而去了,現在他唯一的弟弟也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離開了自己,而他做了什麽,把自己最愛的人推向了遠方,把自己最親的弟弟送離了這世界,他這個皇帝做的還真是失敗啊。

“傳朕旨意,日後端親王遺體回京後,按親王之禮下葬,端親王妃為男子,無子嗣,将百裏栩遺孤百裏翰辰過繼于端親王之下,世襲親之位。”

“是。”

五日之後,百裏靖離帶着百裏樾的遺體回到了京都,聽到百裏蕭下的旨意卻也只是笑了下,除了讓樾的王位有人繼承後,最多就是給自己送來了個孩子,還真是諷刺啊。

百裏樾下葬的那一日,百裏蕭也到了端親王府,看着突然變成奠堂的端親王府,那一剎便有眼淚要下了,走到跪在一旁守着靈的百裏靖離面前。

“臣歸來之日,聽聞皇上的旨意……在此替亡夫謝過皇上。”

“小離,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距離麽?”百裏靖離刻意的保持距離讓百裏蕭頓然失措,他身邊剩下的唯一一個可以算的上親人的就只有這個弟弟的王妃了,可他現如今卻要和自己保持距離。

“陛下是君王,我是臣子,保持距離是臣的分內之事。”

“小離,你……”

“陛下你還是喚臣之名吧。”

“算了,過幾日我把翰辰給你送來。”對自己有所距離,但孩子總歸是無辜的,倒也不會對孩子怎麽樣。

“就不勞陛下費心了,過幾日臣會親自去接的,日後,臣想閑居于王府之內,還望陛下恩準。”

“你既一決定,朕也不強求,那朕就先行回宮,你注意身體。”

“臣還需替王爺守靈,不便送陛下出府,還望皇上見諒。”

“罷了,本來就不想勞你送,你好生守着靈吧,往後的事朕會替你打點打點。”

“臣在此多謝陛下了。”

守靈結束後沒幾日,百裏靖離就從宮中接走了百裏翰辰,随後便再也沒有進過宮內。

百裏蕭得知皇後小産的真相後,廢黜了皇後之位,以危害國師之名幽禁于丞相府內,此後再未立後。

百裏蕭在位十七年,盡心治理朝政,空設後宮,再未納入一名妃子,朝野之臣也沒人敢再提起選秀之事。

百裏蕭這十七年來一直居于聖羽殿,守着最後的念想,只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上天會送給他他這輩子最重要的禮物。

“你是何人,夜闖聖羽殿所謂何事,不怕朕定你死罪麽?”今日是蘇君夜的生辰,百裏蕭向往常一樣自己一個人在聖羽殿回想着自己和蘇君夜的種種,只是今日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來着是個約莫十六歲的孩子,眉眼有點像蘇君夜,可是,百裏蕭看着這神似自己的孩子,着實有點驚訝。

“父皇,我是雪衣。”

一句父皇亂了百裏蕭的思緒,這孩子真是自己的骨肉嗎?自己的骨肉算下來也就只有自己和夜的孩子:“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回父皇,我叫百裏雪衣。”

“你的爹爹叫什麽?”一步步接近真相,百裏蕭覺得自己十幾年來的念想終于見到了曙光。

“回父皇,我的爹爹是玉玑國前朝大皇子,羅硯國國師-蘇君夜。”真的是自己和夜的孩子,聽到孩子的名字,百裏蕭倒是想起之前和蘇君夜的談話。

“若我以後有了孩子,一定給他取名雪衣。”

“為何?”

“以雪為衣,願他以後即使遇到似寒雪般的挫折也能無所畏懼。”

“那你爹爹現如今在何處”既然雪衣來了,那夜應該也在附近吧。

“回父皇,爹爹在幾年前因病去世了。”

逝去了麽?自己還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如今他卻只留下雪衣就離自己而去了麽?是想讓自己一輩子都記着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了麽?

“雪衣,朕把這江山交給你,你可願意替父皇守住這江山?”

“爹爹曾說過,這江山是他和父皇共同打下的,如今爹爹已經不在,父皇把這江山交于雪衣,雪衣定然替父皇好好守護這江山。”

“好好,朕此生能得你此麟兒,已然無憾。”

“父皇,雖然今日是爹爹的生辰,但您還是早日歇息吧,兒臣守着你。”百裏雪衣把百裏蕭扶到床上,一直守着他睡着,自己趴在床邊睡着了。

次日上朝之時,百裏蕭頒了道聖旨,不僅說明了百裏雪衣和蘇君夜的身份,還追封蘇君夜為無雙皇後,以皇後之禮下葬,并退位給百裏雪衣,自己移居竹綠園。

只是移居竹綠園後沒多久就傳來百裏蕭逝去的消息,聽到此消息,百裏雪衣并沒有任何的驚訝之處,父皇已然了卻了心願,去見爹爹是做好的選擇。

百裏蕭下葬之時,百裏雪衣把蘇君夜從陵墓中移居到帝王陵墓與百裏蕭合葬,此後每年來掃墓和父皇爹爹說說朝政之事,卻也過的閑雅,只是他的身邊沒有像爹爹一樣的良人,但此時爹爹在天上是開心的吧。

番外

在百裏雪衣的記憶中,他居住環境裏的人與常人不同,自幼爹爹就跟他說過,他們一族乃上古之族尤離族,族內無論男女均可受孕,他就是爹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那為何爹爹姓蘇,還有為什麽雪衣姓百裏呢?”小時候的百裏雪衣被蘇君夜抱在懷中,聽着蘇君夜講着之前的故事,卻也是有點疑惑的好奇着自己和爹爹的姓為何不是尤離。

“爹爹姓蘇是因為爹爹從宮裏逃出來後被蘇爺爺帶回了家,為了掩人耳目姓了蘇,而雪衣為何姓百裏,是因為雪衣的父親姓百裏。”

“父親?雪衣有父親麽?那為何父親不和雪衣還有爹爹住在一起呢?”

“那是因為他犯了錯,爹爹就帶着雪衣回了你曾祖父這兒,等着你父親來認錯。”

“那父親會來麽?”

“應該會吧。”當時的百裏雪衣還不知道自己爹爹眼裏閃爍的淚光代表着什麽,只知道那眼淚打到他的臉上竟有些疼,後來他才知道那時爹爹眼裏閃爍的淚光代表的是無奈。

随着時間的推移,百裏雪衣也漸漸明白了爹爹苦衷,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羅硯國當朝皇帝,自己是羅硯國唯一的皇子,知道當年父皇對爹爹所做之事後,百裏雪衣着實覺得父皇做的太過分了,便打消了去找他的念頭。

在他十三歲那年,爹爹犯了舊疾,當年生他之時所留下的病根子,最終還是沒有熬過那年寒冬,留下幾句話就逝去了。

百裏雪衣把蘇君夜的遺體用着西方古老秘術保存,可保五年內遺體不變不腐,帶着爹爹的遺書和叮囑來到了羅硯國的端親王府找自己的二叔。

百裏靖離看着眼前神似百裏蕭的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家大哥還是有點心軟的,現在這個時刻讓雪衣過來找他,明擺着就是日後會讓雪衣回到百裏蕭的身邊,對于百裏蕭,自家大哥還真是狠不下心來啊。

“雪衣,大哥可曾說讓你什麽時候回百裏蕭身邊?”

“爹爹說,如若沒有意外,三年後應該就可去見父親了。”

“三年倒是最保守估計了,你這幾日就去夜部那邊吧,三年夠了。”

“是,那二叔我先去了。”

“嗯”

三年的時間說快也不快,說慢那也像是一眨眼就過去了,百裏靖離這三年把能教的需要教的甚至是有些并不需要的也教給了百裏雪衣,卻發現自家大哥教給了百裏雪衣很多很多,以至于他能教的就只剩下武功。

“雪衣,今天是你爹爹的生辰,你也是時候去見他了,這麽多年了,你爹爹已經不在了,有些恩怨該放下就放下吧。”

“是,雪衣謹遵二叔教導,那雪衣走了,二叔好好保護自己。”

百裏靖離看着離去的百裏雪衣的背影,一陣感慨,這麽多年了,也該放下了。

離皇宮越來越近,百裏雪衣像是受到了什麽東西牽引一樣,越近越感到強烈,後來他才知道,那是血緣的牽引。

按照二叔給的皇宮分布圖,百裏雪衣很快就來到了蘇君夜之前居住的聖羽殿,不意外的見到了他的父皇百裏蕭。

托出自己身份和自己爹爹的時候,百裏雪衣看到父皇的眼神明顯的變了,原來他還是愛着爹爹的,也難怪爹爹最後還是讓自己回來。

“雪衣,我把這江山交給你,如何?”

不出意外的交付,百裏雪衣也安然接受了,畢竟,他知道,父皇撐了十幾年也累了,他回來就是想讓父皇過的舒服點。

百裏蕭把江山交個百裏雪衣後,卻是去陪爹爹了,百裏雪衣聽到這個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他把爹爹和父皇葬在了一起,圓了他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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