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昨晚不是夢
待夜深人靜、四周都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風知意睜開眼,随手一翻,手中一粒種子迅速發芽生長開花,開出一朵碩大的血色婆蘿,層層疊疊的花瓣間,絲絲縷縷的淡淡花香迅速地蔓延開去。
只要過上十分鐘,這方圓十裏的人都會深睡好夢。
十分鐘後,風知意把婆蘿花擱在窗臺上,然後從她床邊的窗戶裏跳出去,身形如鬼魅般地掠過黑夜,迅速地來到了牛棚旁。
牛棚裏還是濕漉漉的,被子也是半潮半濕,三個老人在睡夢或昏迷中凍得臉色青白、瑟瑟發抖。
風知意用植物把濕漉漉的水分都吸收掉,然後用木系異能給他們每個人梳理了一遍身體,想着他們應該一整天都沒吃飯,又一人喂了一粒食補小丸子。
這是末世裏類似壓縮餅幹的食物,吃一粒能五六天不用吃飯,是出門打喪屍、野外獵殺變異動植物的居家旅行必備。
而且她這個是用空間裏充滿靈氣的食材改良過的,營養充足,老少皆宜。
确定幾個老人沒有大礙了,風知意才悄無聲息地離開,直奔大食堂外的曬谷場。
不出她所料,少年果然還被綁在樹幹上。明明說了懲罰他一天,卻到現在都沒人來給他松綁。
風知意如一抹疾風般掠近,卻在靠近時,那少年猛地擡頭警惕地看過來,“誰?!”
聲音還很清醒。
風知意微詫,他居然沒睡着?能抵抗得住婆蘿花香的人還真的是少之又少,無一不是精神力強大之人。
“是我。”風知意放慢了速度,溫和地靠近。
黑暗中的少年似乎怔愣了一下,随即道,“你這麽晚來這裏做什麽?趕緊走!被人看見你跳進河裏都洗不清。”
風知意繞到他後面給他解開繩子,“沒事兒,不會有人看見。”
少年聽她這麽淡然篤定的語氣,莫名地想起剛剛那突如其來的猛烈瞌睡,要不是他腿太疼,加上他感覺不對警惕心起,他這會可能已經睡得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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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三個本該去世的老人,在她喂了藥之後,居然神奇地活了下來。還有她那輕輕一摸就能正骨,少年本能地警覺到了她或許會不凡的醫術,“你做了什麽?”
醫毒向來不分家。
能說不愧是反派大佬嗎?居然這麽敏銳。風知意在黑暗中輕笑一聲,手繞到他前面給他松開繩子,就正好湊在他耳邊,“我能做什麽?不過是讓大家睡個好覺罷了。”
黑暗中,少年只感覺風知意吐氣如蘭的氣息噴在耳邊,噴得他耳熱微癢,微微向旁邊避開了一些,“什麽意思?”
風知意沒回答他,把繩子全部解開,扶着他起來,“能站起來嗎?”
少年試着站起來,可能是保持一個姿勢跪了太久,他那只完好的腿發麻得幾乎沒有感覺了,站立很勉勉強強。尤其是他那只瘸腿,一觸地着力,尖銳的刺痛瞬間疼得他站立不穩,趕緊往一旁的樹幹扶去——
可天色太黑,近在眼前的人他都看不清,預判在旁邊的樹幹扶了個空,整個人往前一撲,居然直接撲到了少女的身上,抱了個溫軟滿懷。
少年一驚,臉一熱,趕緊着急忙慌地站起,“對、對不起。”
可腳一觸地就鑽心地疼,疼得他悶哼一聲,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沒事沒事,”風知意不是這個時代的土着,倒沒有太在意,趕緊扶着他的腰,“你扶着我就好,腿太疼先不要着地。”
少年提起那只瘸腿緩了緩,手往旁邊摸了摸,終于摸到了樹幹,忍着腿發麻扶着樹單腳站起,“沒事,我自己可以。”
風知意并沒有放開他,反而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你發燒了?家在哪?趕緊的,我扶你回去。”
“不行,”少年拒絕她,“我若現在走了,明天他們過來沒看到我人,就會強詞奪理地污蔑我早就偷偷地跑了,會懲罰加倍。”
風知意瞬間在心裏爆了句粗口,“那我們去食堂的檐下,至少躲躲雨。等天亮了,你再綁回來。反正這麽晚了,又不會有人來監督你。”
這會細細密密的毛毛雨還在紛紛揚揚,而且這深更半夜的氣溫又低,人又在發着燒,再這麽淋下去豈不是要人命?
少年默了默,才輕輕地一聲“好”。然後在風知意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食堂檐下,準确無誤地在幹燥的稻草旁坐下。
“你能看得清?”少年早就覺得奇怪,按理說這麽伸手不見五指,解繩子肯定需要摸索。可她之前給他解繩索時,就一點都沒碰到他,好像絲毫不受黑暗影響。
風知意輕笑一聲沒說話,都是一樣的天黑、一樣的肉眼,他看不見、她又如何看得清?她不過是用精神力掃描得很清楚罷了。
仗着天色太黑他看不見,手背在身後直接從空間裏拿出食籃,“你一整天都還沒吃飯吧?來,先擦擦臉和手好吃飯。”
話落,少年就感覺自己手裏落了一條溫熱的濕毛巾。
少年頓了頓,默默地擦了擦臉和手。其實他淋了一天雨,臉和手都差不多給淋幹淨了。
剛擦好,手裏又被塞進了一個溫熱的大碗,聞着靈香撲鼻的溫熱之氣,少年微微詫異,“這是肉粥?”
“嗯。”風知意把勺子塞在他手裏,“看得見嗎?要不要我點燈?”
“不用。”雖然看不太清,但吃飯還是沒問題。
他現在胃裏确實空空地有些痙攣,少年也不多客氣推辭,小心地摸索着舀了一口粥進嘴裏,只感覺這味道異常的鮮美濃醇。
風知意想了想,也贊同,“也好。”
雖然婆蘿花确實有讓人沉睡的效用,但也不乏有精神力強大的人恰巧沒睡。這裏若亮起燈,在整個黑漆漆的村子裏太明顯,萬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風知意又從空間裏摸出一條自熱吸潮恒溫毯給蓋在他身上,他衣服都濕着,她也不好拿出衣服來給他換。不然,她怎麽解釋她有男裝?這年頭布票可是稀貴得很,她只好用這毯子給他幹燥衣服。
溫熱籠罩上身,少年喝粥的動作一頓,“不用給我,我身上髒。”
衣服上的泥土可不好淋幹淨。而從這馨香柔軟的觸感可知,這毯子一定又貴又好。
“沒事兒,髒了洗就是了。”風知意給他把毯子攏了攏緊,“昨天要不是你,今天跪在這裏淋一整天雨的人可就是我了。你幫我受了這麽大的罪呢,區區一條毯子算什麽。”
少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欲言又止。
風知意趁着他吃飯期間,用溫熱的毛巾給他輕輕地擦拭額頭上已經被雨水淋得發白的傷口,擦得他猛地往後一退。
“別動!”風知意按照他肩膀,“我給擦幹淨消毒好上藥。”
感受着她輕輕擦拭的溫柔,少年渾身微僵地杵着不敢動,“不、不用處理也行,過幾天它自己就會好。”
“怎麽不用處理?”風知意給他擦完額頭傷口,發現他臉上也有口子,就一起給擦了擦,“萬一破傷風了呢?萬一感染潰爛了呢?萬一結疤留痕了呢?”
這麽一張完美的臉,破相了多可惜!
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暖意,少年怔愣了一會,才輕輕說道,“沒事,我摔摔打打慣了,皮實着。”
“再皮實的人也是有感覺、也是會疼的。”風知意不以為意,注意到他吃飯的動作停下來,提醒,“你吃你的,一會粥涼了入胃不好。”
少年這才回過神來,一勺一勺,機械地喝着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指腹的溫潤,好像通過她抹着藥的傷口,滲進了肌膚裏,流入了血液裏,有股很淺很淡的溫潤暖意,溫柔地漾遍了全身。
而且碗裏的粥,一落入胃裏,他就慢慢地感覺有股淡淡的溫熱從胃部蔓延開來,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冰冷得有些麻木的手腳漸漸恢複知覺。
直到整碗粥全部下肚,臉上額頭上的藥抹好,他整個身體都變得暖烘烘,感覺有股熱量流淌在血液裏溫暖着他。
對方好像能看清他的動作一樣,從他手裏接過空了的碗,“吃完了吧?吃完了把這藥吃了,治感冒退燒的。”
說着,一粒藥丸就塞在他手裏。
少年捏了捏,感覺了一下大小,就放在鼻下聞了聞,确定,“這是你昨天給老人吃的藥?”
“嗯。”風知意是看在他身體受了大罪的份上才給他吃一粒,以免落下什麽病根,那她就要于心不安了,“放心吧,能把你的發燒治好。”
能起死回生的藥他有什麽不放心的,少年把藥喂進嘴裏吞了,然後手裏又被塞了一大把果子,“給你甜甜嘴。”
小孩子吃了藥要甜嘴嗎?少年恍惚地想起了遙遠的記憶,感覺有一股淺淺柔柔的暖流從心間随着血液滲出來,讓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是溫熱的。
少年默不作聲地吃了一兩顆果子,感覺大小和味道都有點像櫻桃,特別清甜,但卻沒有籽,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不知道呢,”風知意故意聲音幽幽地說道,“我今天從後山上摘的,讓你試毒。”
少年拿在嘴邊的果子僵住了:“……”
風知意輕笑。
少年抿了下唇,繼續若無其事地吃着。
可吃着吃着,卻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等他一覺猛地驚醒,天已經蒙蒙亮。
他一個人,歪躺在食堂檐下的幹燥稻草上,沒有毯子沒有粥碗,更沒有那個聲音清婉軟糯的少女,好像昨夜是他的一場夢一般。
只有身上幹燥的衣服,還有全身暖烘烘的感覺,以及已經退了燒沒有沉重感的健康狀态,讓他确定昨晚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