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撞見婚禮

蘇望亭走向田邊,拿起水壺,擰開轉身往田埂上一坐,仰頭擡手,剛要把壺裏的水往嘴裏倒,就看到從山裏轉出來一個眉目如畫、清新靈動的少女。

頓時手下一頓,呆呆地看着她踩着夕陽漸漸走近,翠綠的青山在她背後,襯得她皮膚雪白玉透。擡首轉眸之間,眼眸流轉,如盈盈秋水。

狠狠地眨了下眼,确定不是幻覺,趕緊手肘撞了撞剛在他身邊落座的趙學兵,“那、那是誰?”

趙學兵順着他的目光所指望過去,也怔了怔,然後微微搖頭,“不認識,應該是新來的知青。”

他們村子裏,土生土長不出這般清靈婉約、貴氣天成的靈動少女。

隔壁地裏的一中年農婦正好勞作到旁邊,聞言朝路邊看了一下,頓時笑了,“她呀!是我們大隊裏前陣子來的知青,叫陳素素。”

說着,看到風知意正路過他們這的路邊,直起身,揚聲朝她招呼,“陳知青,你這是打哪兒來呢?這麽大包小包的。”

風知意腳下一頓,扭頭看過來,見是村裏跟誰都能自來熟說上兩句的大嘴巴錢嬸子,就微微一笑,“是錢嬸子啊,放假還忙呢?我剛打縣城回來,取了家裏寄來的包裹。”

“嗨,這不家裏張口吃飯的嘴多麽,想多掙兩個工分。”錢嬸子看着她又是背着又是提着的大包小包,滿眼精光,“喲!這麽多東西?!你家裏可真惦記着你!”

“我出門在外嘛,家裏難免惦記着些。”風知意淺笑盈盈,入鄉随俗地跟她唠了幾句嗑,低調委婉地讓她知道自己家裏給她寄了一大堆好東西來。

想必經過錢嬸子的大嘴巴,不出兩天,全大隊的人都會知道,她背後有個富裕的家庭有多看重她。

以後那些想要找茬的人,可都會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惹得起她。再者,她拿出個什麽好東西來用,可都有了緣由。

錢嬸子滿足了八卦欲,風知意也達到了目的,兩人愉快地結束了交談相互告辭。

在一旁圍觀的趙學兵喝完手中水壺裏的水,扭頭看到蘇望亭目光追随着那女知青看癡了去。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什麽呢?別忘了你來之前,老首長是怎麽交代你的。”

蘇望亭戀戀不舍地收回眼神,摸摸胸膛裏那顆“噗通噗通”激烈跳着的心,感覺都快跳出來追着人去,“我不惹事,我就正兒八經地處個對象都不行?”

趙學兵挑眉,“你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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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望亭重重點頭,“真的不能再真!”

想起那女知青莞爾一笑的樣子,雖然不是沖着他笑,但他還是恍若看到了春暖花開、看到了漫天的星光璀璨,一下子就沉醉了進去。

趙學兵看他認真嚴肅的樣子,擡眼看了下風知意已經遠得快看不見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撿起農具,“先下工吧。”

走遠的風知意不知道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她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略顯高調地進村,居然迎面撞上了一支迎親隊伍——

身穿軍綠裝、胸前配着大紅花的新郎,用半新的自行車推着穿着紅褂子的新娘走在最前面,其後跟着幾個大小夥子擡着桌子椅子櫃子床等家具。

再前後左右還跟着大量的圍觀人群,整個隊伍就顯得浩浩蕩蕩、熱鬧非凡。

趕緊讓到路旁,跟所有人圍觀的路人一樣,好奇地看着這聲勢浩大的接親隊伍緩緩走近的同時,聽到人群裏議論紛紛,說什麽有排面、三十六條腿、太得臉了等詞。

風知意心下莞爾,或許放在這個時代,這個在她看來有點簡單寒酸的婚禮,或許算得上是豪華盛大?

在聽到新娘還有塊手表做聘禮時,風知意一怔,随即定睛看向正好從她面前經過的新娘手腕上,果然看見了自己昨天借給女主的手表。

風知意:“……”

突然有種“圍觀熱鬧,卻意外吃到跟自己有關的瓜”的感覺。

頓時心下微妙,敢情這就是女主二堂哥和村花何美麗的婚禮?昨天不是說還沒談好嗎?咋今天就結婚了?動作這麽快嗎?

待婚禮隊伍浩浩蕩蕩地過去,風知意提着東西回到知青宿舍,見一個人都沒在,估計要麽是去看婚禮熱鬧了,要麽是去縣城還沒回來,或者是在排練準備晚上的節目。

她把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放在宿舍裏,然後去空間沐浴了一番,換掉一身占滿灰塵的衣服出了門。

晚上大隊裏吃大鍋飯,不知道是怎麽個情況,到哪裏吃?什麽時候開始吃?是在食堂麽?她打算去食堂看看情況。

不過靠近食堂的時候,發現很多人提着凳子、擡着桌子在往食堂那邊趕。

風知意正納悶時,遇到了帶她一起幹過好幾次活的社員——一個年輕的大姑娘。

大姑娘告訴她,那是因為吃大鍋飯食堂裏的桌椅不夠,讓社員們從家裏帶過去。

風知意聞言,立馬愁他們知青沒有吃飯的桌凳。

對方讓她不要擔心,說是食堂本來就有些桌凳的,夠用。社員們把自家的桌凳擡過去,是為了到時候能坐着看節目看電影。

等邊聊邊走到食堂外,風知意才領會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食堂外面那個偌大的曬谷場,現在已經擺滿了各家帶來的桌凳。

而曬谷場一旁,有一處高地棚子,以前估計是為了放農作物避雨的,現在布置成了簡易的舞臺,應該是作為表演舞臺用。

還有曬谷場的另一邊,也挂起了一張大大的白布,據說是看電影用。

看慣了全息投影的風知意對這個還頗感興趣,頻頻看了那白布好幾眼。

見此,走在她身邊、跟她說話的大姑娘笑道,“這個電影等晚上節目表演完再放的,咱們趕緊去找位置坐下,不然一會沒位置了。”

說着,就拉着她熟練而又靈活地在桌凳間穿梭。

風知意意外地怔了一下,“你不跟你家人坐在一塊兒?”

她看別人家,都是一家人一塊坐自己家裏搬來的桌凳旁。

“這你就不懂了吧!”大姑娘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這吃飯十人一桌,很多家裏沒分家,三四代同堂可不止十口人,多出來的零數都讓人跟別人搶食去!尤其是平時在家裏吃不飽、吃不好的女娃媳婦,她們也願意跟別人同桌,因為跟自家人同桌她們不敢搶。”

風知意聽得四處環顧了一下,還真的是這種情況,好些桌都是一些小女孩、或者小嫂子大媳婦同一桌。而那些男人家老爺們,為了面子上好看,自家人坐一桌。

風知意見此問,“那大鍋飯是不是吃得很好啊?”

“你沒聽說嗎?”大姑娘眼疾身快地拉着她撿了一處全是年輕小姑娘的桌旁,搶了最後兩個座位坐下,晚來一步的兩個嫂子悻悻地走了。

風知意在坐下之前,看凳子上有個小孩腳印,從随身的小包裏掏出塊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才坐下問,“聽說什麽?”

大姑娘倒是随意用手一抹,拍拍手坐下,“今天許老大家的老二結婚,借着吃大鍋飯擺酒,就出錢給大鍋飯多添加了一個菜,算是請大家吃喜酒。”

風知意一怔,立馬伸手掏包,“那是不是得随禮?”

“不用不用!”大姑娘忙擺手,“這也不全算是許家出錢辦的喜宴,許大爺也表示只是為了熱鬧喜慶,不讓大家随禮。不過話雖這麽說,跟他們家親近的親朋好友,還是都随了禮。一些比較體面的鄉裏鄉親,也都送了點東西。”

風知意覺得總歸是吃了人家一定程度上的喜宴,還是随個禮比較妥當周全,“我還是随個份子吧,你知道哪有紅紙沒?”

大姑娘一怔,實在覺得沒必要,“不用了吧?你跟他家又不相熟,沒必要走這個人情往來。”

“倒不是要走人情往來,”風知意是覺得,“總歸是吃了人家的,不能白占人家便宜。以後若有什麽龃龉,咱也有底氣不是?”

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大姑娘想想也對,“不過你也沒必要給錢,大家都是送塊豆腐、拿把青菜的。”

“我也沒那些個東西。”風知意覺得還是給錢利索點,也能看得見。

“也是!”大姑娘點頭,随即起身,“那你等着,我去給你弄來!幫我看着下位置,別讓人占了。”

“好。”風知意目送她飛快地跑開,就聽到身邊有個弱弱小小的聲音問,“你要随多少錢啊?”

風知意轉頭,看到問話的,是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黑黑瘦瘦的、眼睛大大的、神色怯怯的,想必是聽到了剛剛她和方小芳說話,忍不住好奇。

風知意也不知道,打算随大流好了,“你們這邊的習俗是要給多少的?”

小姑娘想了一下,細聲細語地數着,“少點的一角兩角,好點的要五角六角,撐面子的至少要一塊。”

“那我就給個五角的。”規規矩矩,不墊底、也不出頭,風知意只想泯然于衆,“謝謝你啊!”

小姑娘忙赧然而又微窘地擺了擺手,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仿佛自帶柔光的風知意,忍不住贊嘆,“你真好看!”

風知意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純澈和赤忱,忍不住失笑,“謝謝,你也好看。”

“才、才沒有!”小姑娘羞得臉頰通紅,窘迫地扯扯自己的滿是補丁的舊衣。

“怎麽沒有?”風知意溫柔地擡手揉揉她的頭,“你看你眉毛彎彎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下巴尖尖的,是标準的美人坯子呢!等以後長大了,一定比我還好看。”

小姑娘聽風知意語氣真誠又溫柔,忍不住羞澀和欣喜,“真、真的嗎?”

風知意微笑,特別認真地點頭,“真的。”

一瞬間,怯弱的小女孩立馬氣質稍變,顯得自信而有光彩。

風知意心下感慨,這年代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讓大多數的女孩子不自信、甚至自輕自賤,才會造成那麽多不幸。

“聊什麽呢?”大姑娘一陣風般地刮回來,把一張巴掌大的紅紙遞給她,“給!”

她自己手裏也有一張,“我也随個份子吧。”

随即問風知意,“你準備随多少。”

“五角。”風知意避着人視線,折了一張五角紙幣用紅紙包起來。

可大姑娘還是驚呼,“這麽多?!”

風知意失笑,“随份子視個人情況而定,你不用跟我一樣。”

大姑娘想想也是,“那我就随個一角吧。”

風知意覺得奇怪,“你家裏就能代表包含你了吧?你個人是不是不用?”

據她所知,未出嫁的女兒應該不用另外走人情往來。

大姑娘從兜裏掏出一角錢,用紅紙包起來,“我家沒随份子。”

一大家子出來吃別人家一個菜,那可是不少的量了,不随點東西怎麽樣都是不好看的。可這家一點東西都不出,可想而知是什麽性子,所以風知意立馬閉了閉嘴,“好吧。”

從包裏摸出支筆,準備在紅包上寫恭賀詞,“對了,新郎新娘叫什麽?”

她只知道新娘是村花何美麗,新娘是女主二堂哥,但叫什麽不知道。

“新郎叫許國昌、新娘叫何美麗。”大姑娘把包好的紅包推到風知意跟前,“你寫完幫我也寫寫。”

“好。”風知意在自己的紅包上寫“永結同心、白首偕老”。

落款後,幫她的紅包上也寫下“早生貴子,百年好合”,在落款是手下一時,“對了,你名字具體是哪個字來着?”

她沒好意思說,她至今還不知道大姑娘具體叫什麽。

在末世待久了,習慣了黑暗和冷漠,也經歷了太多“剛認識交換過名字的朋友,轉眼就變成喪屍跟自己互相殘殺”這種事情。

久而久之,她就變得倦怠冷情,懶得跟人深交了。無論認識多久,對方不主動說,她也沒有主動問人姓名結交的習慣。

對方對此毫不知情,“方小芳。”

風知意筆尖差點在紅紙上劃出一道痕跡,擡眼訝然地看着她,“你說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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