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把柄
國慶節這天一大早,知青點的李燕華和周曼曼還真的來找她一起去縣城醫院看望蘇望舒和杜若蘭,風知意當然一口拒絕了。
可李燕華卻勸說她道,“知道你跟她們倆有矛盾,可那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碰到這種事關生死的大災大禍,那種雞皮蒜毛的小矛盾就算了吧。這樣,也顯得咱們寬宏大量不是?”
風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我這個人比較小心眼,別人得罪我一分,我都要記十分的。”
李燕華神色一怔,似乎沒想到風知意會這麽坦言,自己記仇小心眼。
“哎呀,這個真的沒必要。”周曼曼也加入勸解,“認真說起來,你和她們又沒有真的沖突過。就算你被趕出彭家,那也主要是彭大娘貪錢嘛。她們倆只是追着學你而已嘛,多大點事。”
風知意嗤笑一聲,“是沒直接沖突過,但我被惡心得夠嗆。”
對,在外人看來,她跟那兩個人是沒直接鬧過什麽矛盾,甚至那兩人也沒對她做過什麽。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兩個人的所作所為,有多惡心人。
李燕華&周曼曼:“……”
反正無論她們倆怎麽說,風知意都微笑地堅持醜拒。
兩人勸解一番無效,最終還是悻悻地走了。
打發掉兩人,風知意背着簍子跟孟西洲一塊上了山。
“她們倆為什麽那麽大力勸解你去看望?”孟西洲瞧着有些不正常。
“誰知道。”風知意并不太關心,“可能是為了知青點的和平,粉飾太平;也或許,是有蘇家人許了好處忽悠;更可能是為了我去的話,買看望品就能多一個人攤錢吧。”
那就沒多大問題,孟西洲剛放心地點點頭,身後就傳來有人喊風知意的聲音。
兩人頓下扭頭,見是方小芳背着簍子滿臉笑容地跑上前來,有些隐晦地看了孟西洲一眼,朝風知意笑道,“你們兩這是去剪栗子嗎?一起啊!”
以前對孟西洲避之不及,現在居然願意跟他一起去剪栗子?風知意笑了笑,“好啊!”
三人一起往山裏走,還真的一起愉快地剪了一個上午的栗子,愉快得都讓風知意以為,方小芳真的是單純地來找她一起剪栗子。
直到方小芳“不小心”摔了一跤,風知意去扶她起來,她那按過地上的手搭在她手上,站起來又匆忙收回,“哎呀不好意思,把你手也弄髒了。”
“沒事。”風知意不以為意地拂掉手上的水漬和泥土,“你怎麽樣?摔傷了嗎?”
方小芳提起褲腳看了看,擦破了一大塊皮,“有點嚴重,我得趕緊下山去衛生所擦擦藥,先走了?”
風知意關心上前,“能走嗎?要不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方小芳忙擺手,“沒摔着骨頭,就一些擦傷,我自己能走,不耽誤你們事兒。”
“那好吧。”風知意目光微涼地目送她一撅一拐地走遠。
孟西洲看得皺眉,“什麽問題?”
風知意拿起被她碰過的手掌聞了聞,“臭蛇蛋的蛋液。”
孟西洲神色立馬一冷,“秋天山上蛇多,她這是想要你被蛇圍攻?”
臭蛇蛋的蛋液其實沒什麽味道,但一旦沾上皮膚有氣血溫熱之後,就會發酵出味道。而且,一旦不注意沾上久了點,不及時洗幹淨,就會滲透皮膚,那就再也洗不掉了。
所以,孟西洲趕緊拿出水壺,“趕緊洗洗。”
“沒事。”風知意随手扯了一種葉子擦了擦,“自然界中,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你以後若是不小心沾上了沒水洗,用這種葉子擦擦手就好。”
然後讓他倒水,最後清了清手掌。
“嗯。”确定她洗幹淨了,孟西洲收起水壺,臉色還是有點不太好,“真沒想到,她叛變得那麽快。”
“意料之中,也是人之常情。”風知意一點都不意外,撿起簍子繼續往山裏面走,“我都要她丈夫的一條腿了,她還不恨得想剁了我。而且,還不知趙學兵怎麽跟她扭曲事實了呢!”
她和趙學兵的恩怨,不說沒證據,也沒必要費勁吧啦地跟方小芳解釋。她就算清楚了,也還是會站在自己丈夫身邊。
孟西洲想想也是,要是有人想斷她一條腿,他會直接把那人先捅死了事。“那你以後小心點她。這次不成,他們肯定還有下招。”
“嗯。”風知意并不太放在心上。
孟西洲本想盡快就找個法子解決他們,可沒料到,傍晚他們一回去,就碰到老首長派人來要他去忙活。他只好百般不放心地叮咛囑咐,要她一定要多加小心防着點。
風知意給他打點着行李,笑着保證了又保證,說那兩個人絕對傷不了她,才把他安心地連夜送走了。
至此之後,風知意就一直在等着趙學兵狗急跳牆地來跟她魚死網破。卻萬萬沒想到,他還能有更騷的操作。
沒過幾天的某日傍晚,她下工回來,又被蘇母給堵在院子門口,可能是見她下意識地蹙眉,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你說過,我若準備好,可以随時來找你。”
風知意聽得心裏一震,訝異挑眉。
就連智腦都忍不住小聲驚呼,“我去!她該不會真把趙學兵的腿給鋸了吧?!這麽猛這麽莽嗎?!”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明顯,蘇母冷哼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着,看了一眼她鄰居在門口往這邊探頭探腦,“進去說吧,具體是怎麽回事你不會想讓別人知道的。”
“行吧。”風知意點點頭,上前去推開柴扉,她還真的有點好奇。
不過,也沒把蘇母給請進屋,而是直接領到葡萄架下的木桌旁坐下,“你稍坐,我去沏茶。”
既然都請進門了,那就不能失了禮數。
蘇母本想說不用了,這鄉下農村煙熏土竈的,那燒煮出來的食物茶水她嫌髒。可跟着風知意去推開廚房的門轉眼,卻看到一個清新雅致、潔淨光亮的廚房。
竈雖然還是土竈,可用鵝卵石鋪了一層,格外的樸實自然。一整面牆的櫥櫃簡約大方,其內的擱置物擺放得錯落有致,一旁還有綠色蔓藤垂吊點綴。
那開着的窗,正好可以看到屋後院子裏,桂花樹正飄落下點點金黃,就像框起來的一幅畫。
廚房中間還有個長方桌的處理臺,下面有抽屜櫃子,風知意正彎腰打開抽屜,她看見裏面有很多精致漂亮的碗筷杯碟,幹淨又整潔。
蘇母頓時不自然地咽回了都到嘴邊的話,收回目光,這才打量着這個清新淡雅的院子,突然就有點明白了,自家女兒為何逮着人家妒忌。
風知意泡了兩杯茶來,放了一杯在蘇母面前,在她對面落座,“鄉下農村地方,沒什麽可招待的。這是後山裏的野山茶,不嫌棄的話,可以試試。”
蘇母沒說話,端起來潤了潤唇,只覺得清香撲鼻,皺了皺眉,“是他自己主動自願的。”
“自願?!”正在喝茶的風知意差點沒被嗆到,趙學兵他怎麽可能自願?他那麽汲汲營營,就是為了爬上更高、活得更好。若是腿都斷了,還怎麽更好?
蘇母看她難以相信又有些狐疑的表情,冷哼道,“你也別以為是我使用了什麽手段,初來這裏我有些行為是過激了一些,但也是被我女兒的慘狀給刺激的。”
說起這個,蘇母到現在還是氣憤難當,“我好好的一個明豔嬌貴的女兒,在這裏卻被燒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全身上下都沒一塊好皮,腿還斷了,每天還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整個人可以說是完全被毀了。”
蘇母氣憤地說完,見風知意無動于衷,輕哼一聲,“等你以後做了母親,你就會知道我當時是個什麽樣的心情,那是恨不得毀天滅地,拉全世界給我女兒陪葬!”
風知意神色淡淡地不置可否,“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蘭因絮果,皆有來因。這一切,不過是因果循環罷了。你們願意嬌慣你女兒,可不是全世界都願意的。終究不過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什麽因果!”蘇母不服氣,“我女兒再嬌慣,那也不礙着別人!她只是拿回自己的夥食費罷了,哪裏有錯?!就這個原因,就被那個惡毒的老婦放火毒殺?!還講不講道理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風知意知道這事兒沒那麽簡單,“你不若好好查查,這其中的是非曲折?若不是忍無可忍,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人家一個在這裏安穩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農戶,會铤而走險、把自己逼入絕境?”
蘇母的神色頓了頓,其實現在冷靜下來,她也有點狐疑。哪有還不出錢來,就殺人放火的?這鄉野農婦哪來那麽大的膽子?
“我會查清楚的!不管是誰,把我女兒害成這樣,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風知意不置可否,對這個也不感興趣,“不若說說,趙學兵他怎麽個自願法?”
蘇母收了收情緒,有點施恩般地下巴輕昂,“說起這個,你還得感謝我。”
“哦?”風知意挑眉,莫非,臭蛇蛋之後,趙學兵還對她動過手了?但被蘇家給攔下了?然後蘇家拿到了他的把柄,他不得不棄腿保命?
果然,蘇母說道,“你這麽針對他,他還不先下手為強?可惜被我的人發現了,他就立馬識相地主動來找我,說他自願為我女兒捐獻一條腿。”
風知意哂笑,果然啊!
“他什麽樣個先下手為強法?”
“那是他落在我手裏的把柄。”蘇母不願意跟她說。
風知意表示理解地點頭,“那還有條件吧?”
犯罪未遂,應該不至于趙學兵願意賠上一條腿。而且他那麽會鑽營的人,豈會不趁機撈好處?
說起這個,蘇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要他的那條腿是立一等戰功失去的,事後還要我給他安排職位不低的文職。還有他趙家、外祖錢家、他媳婦方家一百多口人,全部去京市落戶,且要給主要人員安排工作。不然的話,他就要去告發我們聯手迫害人民解放軍戰士!”
風知意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好一個獅子大開口!”
“可不是!”蘇母臉色有些不太好地點頭,“他還說,他早就安排好了,我一旦敢對他滅口,這事就會被捅出來。”
風知意有些輕笑,“那不要他的腿不就好了?你握着他犯罪的把柄,還能被他威脅到不成?”
“那你還願意去為我的女兒醫治嗎?”蘇母主要考慮的是這個,所以才來找風知意。她是真的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女兒毀了不管。
風知意一臉為難,“蘇夫人這就強人所難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蘇母靜靜地看着她,不說話。
風知意神色淺淡,悠然地喝着茶。
好半晌,蘇母擱下茶盞站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然後朝她點點頭,轉身走了。
風知意沒有起身相送,輕輕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經心地手中的杯子,眼底如暮色一樣氤氲地目送她離開。
“這個男主,真的是、真的是……”智腦一言難盡地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個合适的形容詞,“真的是活膩了!”
“富貴險中求吧。”風知意微微眯眼,看着院子裏暮霭四起,“蘇夫人那麽嚣張跋扈的人,還握有他想要謀害我的證據,居然還能被他威脅到……”
風知意饒有興致地勾勾唇,“他手中握有的把柄,對蘇家一定具有無比強大的殺傷力。”
智腦一頓,“不是他腿這事?”
“這個算什麽把柄?”風知意輕嗤,“不成事實不成罪,更何必蘇夫人那天還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她今天故意跑來說什麽我跟蘇家聯手迫害,是想把我拖下水,讓我跟趙學兵去敵對,幫他們蘇家解決這個隐患。”
智腦一聽急了,“那家主您還不趕緊撇清關系,還跟她合謀……”
“合謀?”風知意一臉無辜,“我跟她合謀啥了?我明明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參與好嗎?”
智腦回檔了一下剛剛兩人的對話,風知意确實沒有落下什麽話柄。
有些事,是只意會,沒有言傳。
智腦放心了,轉去好奇,“這個男主,到底握住了蘇家什麽把柄?”
風知意輕笑一聲,“我也挺好奇。”
就是她,留心了這麽久,也只知道一些不痛不癢的把柄,不足以傷筋動骨,所以她懶得動,免得打草驚蛇。
“艾瑪!這下要精彩了!”智腦有些興奮,“男主這是發大招了,絕地反擊啊!”
風知意也笑,“可不是,等着看熱鬧好了。”
可她還沒等看到趙學兵跟蘇家的較量,反而是老首長派來告訴她,國慶之後又去跑軍需的孟西洲受傷了,讓她趕緊去看看。
風知意當即就什麽顧不上了,趕緊去和王隊長告假,再跟來接她的小戰士匆匆趕去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