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白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那孩子慢慢地長大,慢慢地越來越像畫裏的那個女孩,不,是每一幅畫中的女孩越來越像那孩子了。真的很愛這個孩子,舍不得她離開身邊,舍不得她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舍不得她被自己的母親責罵。
對,那個惡毒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看不慣被寵愛的女兒,竟然讓她做這做那的,動不動就雞蛋裏挑骨頭。多嫩多白的一雙手,用冷水洗出來凍瘡,用木刺刺出了傷痕。多美多俊的臉蛋,用巴掌拍出了紅印,用刀子割出了傷疤。多可愛多漂亮的衣服,那孩子再也穿不到了,只能穿那寬松破舊的醜衣服。
她是你的女兒啊。
那孩子15歲那年,遇上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确是風流。那個男的根本配不上這孩子,他救不了她脫離苦海,更害了她陷入另一個深淵。
“乖孩子,不要跟他在一起。”
她睜着無辜的大眼睛,淚水淌過了她臉上的疤痕:“可是爸爸,只有他肯要我。”
“我要你,乖孩子,爸爸要你。”
她哭着摟緊了我的身體,小小的身體抖個不停:“可是爸爸,我已經是個醜孩子了。”
“你一直都很美。”
她的母親死了,在去村裏買菜的路上,她被菜刀砍了五下。她的屍體被火燒成灰燼,散布在後山的那塊地方,只可惜燒掉了一大塊的樹,多美麗的樹啊,卻要與這污濁的肉體同葬。之後,那裏種下了一些竹子,茁壯成長。
該死的胡安妮殺了那孩子。
可憐的孩子,還在等着爸爸帶自己離開,去過沒有流言蜚語的日子,卻被那狠毒的黃毛丫頭迫害。懸崖下一定很冰冷,那兇狠的海水吞噬了那孩子的屍體,再也找不到了,只能孤獨地被大海困在牢籠裏。你實在太美麗了,大海舍不得你。可是爸爸更舍不得你。
午夜夢回時總能看見你的身影,被團團藍光包圍着,笑着喊着“爸爸,我回來了”。那真的是你啊,沒有傷痕覆蓋的臉,你已經恢複自己原本美麗的樣貌了,多好啊。
“爸爸,用那把刀給我剝個人皮吧!”
“這樣我就可以碰到爸爸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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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幸子的皮其實很漂亮,當然比不上你的美麗,只是想不到這個女人會咬舌自盡,還沒來得及剝下她的皮她就已經死了。死人的皮腐爛得很快啊。還是你聰明,發現那個傻姑娘江瑞莉,她的皮真是新鮮。不過,這個潑辣女人竟能堅持到最後,皮都被剝光了還能留住最後一口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在臨死之前是不是會後悔自己不早早放棄?那便可免了這漫長的痛苦。我們應該謝謝她。善良的你,在她的皮完全褪下的一刻便給了她一個痛快。
“胡安妮要怎麽解決呢?”老王問自己。坐在這裏等了這麽久,還是沒見小倩回來,說是去看看其他人的動靜,怎去了這麽久?
“找她有什麽事?”
門外傳來了帶着陽剛氣的女聲,老王自然而然地盯着門外看。門外的陽光映出1米6上下的身影,可是說話的語氣卻不像是這柔弱的身軀所擁有的:“她暫時沒空。”
老王沒有回答,他只是睜開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靜靜地看着被拉開的門。胡安妮沒有脫鞋便走進來了,黑色皮鞋踩在榻榻米上印出了泥印子:“你為什麽要殺羅治廷呢?”
“我沒有殺他。”老王回答,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身體。為什麽偏偏是在刀離自己很遠的時候。
栖魂刀靠在牆角,老王的左前方,胡安妮的右前方。栖魂刀已經沒有之前的幽幽藍光了,原本寄宿在上面的靈體已經住進了別的地方。現在的栖魂刀只是一把普通的鋒利武器。
胡安妮大步大步地邁向栖魂刀,輕而易舉地就趕在連忙起身奔向栖魂刀的老王之前拿起了那把刀:“這就是栖魂刀啊……”
胡安妮勾起嘴角給老王看,卻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厲害嘛……”
老王知道自己這副老骨頭是鬥不過眼前這個像男人一般英勇的女孩了,也就乖乖端坐在榻榻米上:“你是誰?”
“啧啧。”胡安妮從放刀的牆角旁的書架上拿起了一個黑色包裹,打開了往裏看了一眼,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該不會是披上這個去殺的山本幸子吧?”
“她可是很厲害的武士呢,”胡安妮狐疑地看向老王,“你一次又一次地換皮,不疼嗎?”
老王不理他,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你是誰?”
“王倩是你的什麽人?”胡安妮将包裹放回原處,從刀鞘裏拔出了栖魂刀。鋒利刀似是閃過了一道銀光,她略感驚訝,還真有點不一樣啊。
被戳中了痛處,老王也只能乖乖回答了:“女兒。”
“情人?”胡安妮反問道,她自然是知道答案的。她走近老王,停在他的面前,将刀尖挪到了他的左胸前,“你還真是夠惡心的!”
老王似乎早就看淡了一切,又或者說他累了。能看見王倩重獲新生固然是好,但不知怎地,若有所失,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要做什麽。他應該帶着王倩躲到沒有認識的地方,披上那個年輕男人的皮,與王倩雙宿雙飛。然而,他不想動了,再也沒有從前的那股幹勁了,他現在只想乖乖地坐在這裏,等着王倩回來,乖乖地在這座老宅子裏度過剩下的時光。
“要殺胡安妮,小倩一個人也能做到。”老王喃喃自語,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不想繼續陪着小倩了嗎?
胡安妮的刀尖一直在老王的左胸前徘徊不定:“你的心髒是在左邊還是右邊呢?戳錯了還得重來。”
“左邊。”老王回答。他的雙眼靜靜地阖上,回到了原本的兩條彎線,安詳得像是已經登了極樂。
“手法那麽明顯,你們不在乎被發現,”胡安妮的刀還在徘徊着,“又何必殺了那個金發女郎?”
老王沒有回答,胡安妮倒是說出了他的心裏話:“反正死了這麽多,也不在乎多一個是吧?所有人都死光了,你們倒也清靜得多。”
老王有氣無力地說話,仿佛是在說最後一句話:“所有人都會死的,一個都不能少。”
對,既然不怕被人知道,又何必多殺一個鄭敏珍呢?只不過是無所事事,不知所措之時的一種消遣。當心中大石落下之時,心中的空虛只能用漫無目的的日夜操勞來填埋,或許他應該殺盡所有人,這樣他便能知道日後可以做些什麽了。
“說不定呢!”胡安妮定住了刀尖,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将刀硬生生地插入老王的心髒,就跟用錘子一下下錘動釘子一般一下下将刀插進去。
老王的神色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他只當是在默默忍受人生最後的磨難。胡安妮自顧自說話,似乎是在回答老王先前的問題:“羅治廷是我殺的,那蠢貨遲早會知道胡安妮的污穢事情,他會害了安娜。”
“我還得謝謝你幫我殺了金發女郎呢?這個女人昨天好像就查到胡安妮的事了。”
“再見,老王。”
“我叫胡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