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殺戮

“快叫醒胡安妮!”胡安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正在抖動着,他的身體已經在對王倩的聲音産生反應了,但他還是怕來不及,如果胡安妮還不醒過來,他就會死了,“江瑞傑,快叫!”

江瑞傑不知道應不應該聽胡安說的做,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用同一副身體的三種人格,他真正在意的是哪一個?難道胡安跟胡安妮就不是他愛着的人嗎?挖深了說,這兩者都是屬于安娜的一部分。再說,完全獨立的三個人格,相當于三個人,現在這是要毀滅掉一個靈魂,他從來都沒想過要這麽做。

“真是膽小鬼!”胡安不屑嘟哝。但他是不會放棄的,“你不要忘了是誰在夜裏摟着蜷縮的你,跟你說,你是弦,她是弓,你們誰都離不了誰,只有兩個人碰觸在一起才會有摩擦産生的溫暖。

是安娜!”

“胡安妮會害死安娜的!”胡安持續吶喊着,他已經感覺到背後王倩那陰森急迫的殺氣了,“胡安妮會害死安娜的!”

江瑞傑也看見王倩了,雖然還是那張江瑞莉的臉,但是怨恨的紅已經充斥了她的全身,那是王倩的靈體在散發着幽怨、憤怒的氣息,江瑞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有生之年會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王倩的手上也拿着一把刀,那把刀同樣被紅光包圍着,但明顯沒有胡安手裏的栖魂刀來得鋒利。但是,光是王倩靈體的身份就足以打敗他們這些平凡人了,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

“我們要保護安娜!”胡安吼道。

“我們要保護安娜!”

“我們要保護安娜!”

“我們要保護安娜!”

“我們要保護安娜!”

這句話不斷在腦海裏複讀千萬遍,在王倩舉刀的瞬間,在王倩落刀的瞬間,在胡安吶喊的瞬間。那把刀落下會砍到胡安的右肩,以王倩的能力,可以貫穿胡安三分之一的身體,即使叫醒了胡安妮,安娜就能躲過這一重創嗎?

胡安看見了江瑞傑疑問的瞳孔,他看得見那雙眼睛正在死死捕捉王倩的刀。胡安滿意地勾起了一抹絢麗笑容,稍微晃動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嗡”的聲音震動開來,傳進了江瑞傑的耳中。那是刀在鳴叫的聲音。

江瑞傑看見栖魂刀的銳利的光,大概理解了胡安的意思。也只能相信他了:

“安妮,醒醒。”

胡安手裏的刀趁着王倩全神貫注在砍下他的手臂之時,向後刺入了她的腹部。畢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女人,她只不過是想要舉起刀将敵人的手臂砍下,卻不曾想過要防衛自己毫無防備的身體。她的刀刃最終只停留在胡安肩膀的表皮,卡在了皮下的骨頭處。她已經失去了控制刀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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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兩個不同的女聲在空中回蕩着,尖銳刺耳地重疊在一起,像是約好了一般,為江瑞傑上演一場震耳欲聾的二重唱。

跑出了老宅,坐上了汽車,駕車來到了石橋前,陸宇才想起石橋早就已經坍塌了,他無路可逃。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往何處。要來殺自己的會是胡安還是王倩?江瑞傑還會不會再幫自己一次?

不會了。那個患了抑郁症的人現在只在乎對自己好的人,他肯定會跟胡安站在同一邊的。

陸宇望着懸崖下,黃土地在很深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綿延開來,難道他只能墜在這片黃土地上,與下面的Victoria相伴嗎?

“啊——”

背後傳來尖利的女人叫聲,仿佛是響徹了整座山林,可以看見林中的鳥獸都因此而躁動起來。這尖利的女人實在是可怖得叫人汗毛豎起。

怎麽辦?

胡安的視力似乎很好,站在餐廳的窗口他能看見位于很遠地方的一切,比如現在他能看見在斷裂石橋前徘徊的渺小身影,比蝼蟻更加渺小。江瑞傑翻遍了整個房子才找到一個簡陋的藥箱。他掀開用來暫時止血的那塊紅通通的布,布上全是血腥味。撕開胡安肩上的衣服,那道深深的血痕在皮肉上裂開,能看見點點白骨的痕跡,但大多部分的骨頭都隐藏在血液之下了。

“血好像止住了。”江瑞傑細細察看傷口,的确無大礙,或許是運氣好吧,胡安手裏的栖魂刀正好先于王倩擊中對手,王倩失去力氣之時,刀落下之時,恰是胡安妮蘇醒之時,胡安妮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只留下無解的驚叫,從此蕩然無存。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順利得不可思議。

江瑞傑先用濕布給胡安的傷口周邊擦去肮髒的血液、肮髒的灰塵,再用棉簽沾了點雙氧水往傷口上塗:“忍着點。”

白色帶點灰色的泡沫瞬間膨起,布滿了整個傷口,疼痛一點一點地侵蝕着胡安的皮肉,但他更心疼的,是之後要忍耐好一段時間痛楚的安娜。

眯眯眼又看了看遠處的黑點,他有點迫不及待了,一想到很快就能解決一切,還安娜一個安定的未來,胡安便興奮起來:“快點,再解決掉最後一個,你們就安全了。之後就等着警察的救援吧。你們應該已經給警察去過電話了吧?”

“嗯。”江瑞傑輕輕回答,但并沒有加快手腳的速度,他不想粗糙地對待安妮……不,是安娜的身體,“但是通知警察怕是沒那麽快,電話都沒有信號,這裏好像也沒有固話。”

“而且……”江瑞傑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這裏還需要做最後處理。”

胡安笑了,舒心地笑了:“信號是被王倩幹擾的,等處理好這裏之後你們就打電話給警察。”

他眯着眼睛看向遠方,那個小小的點開始移動了,放下了他的車,朝着老宅這邊的方向來。胡安冷哼:“已經走投無路,慌不擇路了。”

江瑞傑用剪刀剪斷了膠布,往胡安的傷口貼上了兩塊紗布,然後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接下來要怎麽做?”

已經是殺死一個生命的幫兇了,再殺一個對于江瑞傑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差別,更何況是為了安娜。

“你有把握打敗陸宇嗎?”胡安問道。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對付陸宇,雖然他已經無路可逃了,但是在這廣闊的天地裏他要躲一點不難,折騰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解決這個人。

江瑞傑搖頭:“我不知道。”

“只可惜不知道這個陸宇的底子。”胡安嘆息,但希望還是有的,“不過,只要堵住他了,我們倆對付他一個應該也是可以的。”

胡安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一點點靠近的小黑點,慢慢地放大,直到他已來到了老宅的正面。陸宇看見胡安了,胡安對他微微一笑,便對江瑞傑說:“要出發了。”

接受了胡安的笑容,陸宇便開始奔跑起來,跑向後院,跑向那條通往山上的小徑。要逃得快也只能選最危險的道路了,總好過卡死在爬山的泥濘裏。陸宇不停奔跑着沖上了那條小徑,他已經聽到身後密集的腳步聲了,現在比的也只不過是體力。

對,只能比體力了,稀疏的竹林根本沒有藏身之地,他必須得加緊腳步,起碼撐進樹林裏。

山的那邊是什麽呢?

陸宇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學過的一首詩,記不得是什麽了,但他腦海裏還記得“山的那邊是大海”。山的那邊真的是大海嗎?恐怕還是山。這對于居住在山區裏的人來說該是多麽可悲的事,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也是多麽可悲的事。

為什麽離開這裏只有石橋那條路呢?

總有它的道理。

因為山的那邊還是山。

身後一直都只有緊密的腳步聲,這兩個都不是喜歡多說廢話的人,更何況現在說話只是浪費氣力。

“阿傑,”胡安低聲說道,“你追着,我抄近路。”

胡安已經大致猜出陸宇的企圖了,只要他能趕在陸宇前面,陸宇就只是甕中之鼈,這就是人數的不公平。陸宇為了安全穩健一直走在小徑上,但小徑為了安全是蜿蜒往上的,路程明顯更長。兩點之間直線最長,這是最簡單的道理,胡安所謂的抄近路就是趟過泥土,直接爬到陸宇前面去。

幸好安娜今天穿的是休閑服,胡安這麽想着,要不他也不敢走這一着,要是一不小心摔了更妨礙行動。胡安天生就是個能手,他的存在無限擴大了胡安娜這副軀殼的潛力。一點不難,他已經趕上陸宇許多,直到他的面前。

陸宇定住了,難道他也得用這一招嗎?

他看看前面,是胡安跑着靠近,看看後面,是江瑞傑快步接近。不知是不是每個看着死神揮動着鐮刀來到面前的人都會瞬間釋懷,坦然面對死亡?反正陸宇此刻已經不打算再逃了,他恨不得速戰速決。

三個人都喘着粗氣,陸宇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既然逃不掉便束手就擒,死得痛快些便一了百了。

對于陸宇的坦然,胡安還是有點小小詫異的:“難得你還懂坦然面對。”

“我也很詫異。”陸宇坦承。

“糟糕,”胡安突然喊出來,略帶可惜,“我忘記帶栖魂刀了。”

這就跟導盲犬帶給盲人希望一般,陸宇對生的渴望瞬間就燃燒起來了,他連忙站起身來,撲向胡安。

然而,老天又開了一個玩笑,它給了陸宇一個希望,然後在剎那間毀滅了他。江瑞傑手裏的剪刀□□了陸宇的背部,陸宇的身體僵住了。他機械地回過頭來,睜着不可置信的眼睛,遲遲不肯閉上。

江瑞傑沒有半點猶豫,他拔出剪刀再捅了一次,然後又拔出剪刀,再捅一次,不停地重複着這兩個動作,就跟機器人一樣,沒有任何表情。血從陸宇的身體裏噴射出來,濺滿了江瑞傑全身。陸宇再也說不出話了,他一直睜着他不可思議的眼睛,一直張着喉嚨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這副正在降溫的肉體癱倒在小徑上。

“我還真沒看見你帶了剪刀出來。”胡安贊賞地看着江瑞傑,一步步地走近他,“這麽一來,全都要結束了。”

江瑞傑呆滞地看着地上陸宇的屍體,那雙驚恐凸出的眼睛沒有想象中那般吓人,他只是覺得終于可以松了一口氣。

山上一個,倉庫兩個,老宅裏兩個,懸崖下一個。

生命是多麽容易就被摧殘,也不知是老天在助自己一臂之力,還是生命真就如此脆弱不堪,相對于在電視上小說裏看的該怎麽死都死不掉的主角們,這些生命就像流星一般,“劃”地就去了,多麽流暢。

江瑞傑都要懷疑,究竟是自己在殺人,還是老天在捏死一只只惡心的螞蟻。

老宅的裏裏外外都是屍體,甚至有些沒有身體的靈魂或許還在這裏徘徊不去,或許還有許多他們不知道的靈魂正在游離。

這座老宅從此是要栖息多少的靈魂。

忽然,胡安打斷了江瑞傑的神游;

“我們也是時候說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個寫不出打殺場面的章節。

不過關于生命的脆弱那幾句,本人還是很自戀地喜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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