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生
在晚上離開這裏或許不太明智，但江瑞傑現在已經等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過會便沒了這份勇氣。
“我們也是時候說再見了。”
在翠綠竹子的映襯下，胡安的臉也變得特別柔和，或許他的臉一直都是如此柔和的，畢竟這原是安娜的臉，是那個可人女孩的臉。
真要說起來，江瑞傑又扼殺了一個靈魂，如果沒有他，胡安也許會永遠陪伴着安娜。在胡安面前，江瑞傑沒有辦法說出自己有多愛安娜，他覺得自己永遠比不過胡安。
胡安又接着說：“如果你背叛安娜，我不會放過你。”
江瑞傑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過來，”胡安命令道，“抱着我。”
江瑞傑頓了頓，往前走去。但還未等他完全敞開自己的雙臂，胡安已然閉上雙目。身體一軟，這副軀殼墜入了江瑞傑的懷裏。江瑞傑看着懷裏的這張臉，用右手輕輕撫摸着這張嫩白的臉，平靜、柔和的臉，還含着淡淡的笑意，是誰在做着美夢？
江瑞傑将能塞的東西都塞進了行李箱裏，扣好行李箱後，回頭看看床上的人，還在安靜地睡着，沒有任何蘇醒過來的痕跡。他又将行李箱打開，把東西放在不同的地方，化妝臺上、床上、地上、浴室。從浴室裏出來，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江瑞傑将東西從剛剛放下的地方收拾起來，又放回到行李箱裏，扣好行李箱。
離開這裏之後要到哪裏去呢？
回家嗎？
姐姐的事情要怎麽交代？要不要告訴別人這裏發生的事？
這樣一切就公諸于世了，自己殺人的事，安娜殺人的事。
說起來，江瑞傑又看了看床上沉睡着的人兒，她究竟是誰？
要正常度日的是胡安娜，要掩埋殺人真相的是胡安妮，要保護安娜的是胡安。那最初，這副身體本該是誰的？胡安娜？胡安妮？胡安？還是說有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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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
江瑞傑又一次打開了行李箱，将裏面的東西分別放在不同的地方，沐浴液和洗發露放在浴室，充電器放在臺面，衣服放在床上，雨傘放在凳子上……他還從自己的背包裏找出了自己那幾盒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随後跑出房間去裝水吃藥。
門口江瑞莉的屍體……或者應該說是她的皮依舊惶恐地躺在那裏，凸出的眼球實在吓人。這幅皮囊沒有流出該有的血，因為早就被放光了。
說起來，江瑞莉的肉體在哪？
江瑞傑跨過那副皮，走向餐廳，裝了一杯水，一直都微微側着腦袋思考這個問題。用冰冷的水送着藥，江瑞傑囫囵吞下了好幾顆，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的栖魂刀。這把刀之前是這樣的嗎？
刀鞘完全蓋不住栖魂刀的鋒利，那幽幽的藍光環繞着整把刀，從刀鞘裏傾瀉出來。這把栖魂刀是在低鳴嗎？江瑞傑好像聽見了奇怪的聲音，是從刀那裏傳來的，有點像是在召喚着自己，是“嗚嗚”的聲音，而且十分雜亂，就像是許多狼在此起彼伏地嚎叫。
一時慌亂，江瑞傑撥開了那把刀。栖魂刀摔到了地上，但依然發出幽幽的藍光，散發着詭異的氣息，傳出“嗚嗚”的聲音，而且聲音更大了，像是知道江瑞傑聽得見而更加肆意。一股奇異的味道不知從哪裏飄來，江瑞傑好似聞見了血腥味，濃郁的味道搞得他的胃裏翻江倒海，那是胃酸在搗騰。他連退好幾步，端起手中的杯子，咕嚕咕嚕喝下了好幾口，直到杯子見了底。
這水的味道也怪怪的，像是咬破嘴唇時吃到的味道一般。他低頭看了眼杯子，見底的杯子裏有着濃稠的暗紅色，已經凝固成塊了。眼睛猛地睜大，瞳孔盡速收縮，江瑞傑丢開那個玻璃杯，轉身就跑回了房間，“砰”地關上了門。
玻璃杯碎落在栖魂刀上，門“砰”地撞在江瑞莉上。
“你怎麽了？”
江瑞傑循聲望去，是安娜坐在床上關切地看着自己。她穿着白色的襯衫，碎花藍色A字裙，彎着膝蓋坐在純白的被褥之上。那是江瑞傑給她換上的衣服，他不想讓她看見先前布滿了血跡的衣服。
“安妮……”他還是習慣了這個名字。
安娜歪着頭，睜着無辜的眼睛，嘟着嘴：“嗯？”
江瑞傑飛撲過去，緊緊地摟住了這個嬌小的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摟着她，呼吸她發間的氣息。
是血液的味道。
認清了那股味道，江瑞傑一把推開了安娜，但沒有看見她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安娜疑惑不解：“你到底怎麽了？”
江瑞傑搖搖頭，只是忘記給她洗個澡，才會殘留着血的味道。他又看看安娜的左肩，沒有血液化開，傷口應該沒有裂開。
對，只是因為還沒洗澡，所以才會殘留着血的味道。
“我們現在就走吧。”江瑞傑抓起床上的衣服，快速塞進行李箱中，又緊接着去浴室裏找沐浴液和洗發露。
安娜看着忙碌的江瑞傑，輕輕地點頭：“好。”
江瑞傑将他能想到的需要帶走的東西都放進了行李箱，又瞥了瞥身旁的背包，确定已經将兩個容器都塞得滿滿的之後，他拉起了背包的拉鏈，扣好了行李箱。
安娜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蹲在江瑞傑的面前，懷裏抱着那本泛黃的本子，右手舉起挂着鑰匙的小鎖：“把行李箱鎖好吧！”
江瑞傑一眼就看見那個本子了，那是王倩的日記本。
“這是王倩的日記本。”安娜知道江瑞傑盯着自己懷中的本子，坦然告訴他，随之将小鎖交到江瑞傑的手裏，起身往房門走去，“我去找個火給燒了。”
“別……”想起房門處江瑞莉的屍體，江瑞傑想要制止安娜走過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安娜一打開門便驚得叫出來聲：“瑞莉姐？”
她果然沒有胡安和胡安妮的記憶。江瑞傑稍稍松了一口氣，趕忙鎖好行李箱，便背好自己的背包，拉着行李箱走到安娜身邊：“沒事，直接跨過去就好。”
安娜沒有多問，聽話地直接跨過去，走向了廚房，她知道那裏有打火機。江瑞傑有些驚疑地看着安娜的背影，稍憩片刻才跟上腳步。他一腳跨過江瑞莉的屍體，徑直拉着箱子走過那副冰冷皮囊，頭也不回地走了。
手中那本泛黃的本子慢慢燒成了灰，漂浮在滿屋的煙霧中，慢慢落地。火快燒到手時，安娜本能地松開了手，讓本子墜落。她捂着嘴咳嗽了兩聲，差點被這煙霧嗆到。看見江瑞傑已經來到了廚房門口，她似問非問地說：“明天就能看見新的太陽了？”
“應該不用那麽久。”江瑞傑回答。他伸出了手，示意着安娜牽他，“要走了。”
安娜本想趕緊牽上：“等一下。”
安娜從竈頭旁拿上了打火機，還拿上了那一大瓶花生油，指了指腳邊的木塊：“拿一根容易點着的。”
“做什麽？”江瑞傑不解。
“拿上木棍在大門等，”安娜捧着花生油往外走，“你忘了要處理現場？”
“哦對了，”安娜猛然回頭提醒，“先把車準備好，待會手腳得麻利點。”
安娜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江瑞傑還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呆了很久，江瑞傑才收拾好自己混亂的心情，拾起一根細長的柴，便往大門走去。經過餐廳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栖魂刀，栖魂刀依然在發着光，他依然能聽見栖魂刀的低鳴。
“嗚——嗚——”
安娜背對着自己彎着腰從大門走了出來，稍稍側頭，江瑞傑才看清楚她這是在将花生油倒在木地板上。安娜一直将花生油倒到自己面前，恰巧用盡了所有的油，她還開心地誇獎了一番這一大瓶花生油：“想不到這油還剛剛好夠用。”
将油瓶往旁邊一丢，安娜将打火機遞給江瑞傑：“點火吧！”
江瑞傑猶豫着。
“放心，這些油繞過了易燃易爆物品，我們來得及逃。”安娜雙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奪過江瑞傑手裏的行李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這裏的一切都應該燃燒殆盡。”
忽然回頭，笑靥如花：“這樣我們才能安然無恙。”
她到底記得多少事情？江瑞傑想不過來，安娜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知道自己這副身體所做的一切，但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快呀。”安娜嘟起嘴來，“我想快點走了。”
晃了晃腦袋，暫且撇開一些淩亂的東西，江瑞傑點燃了那根木棍，慢慢走近那導火線的起點：“一切都要結束了。”
火苗迅速竄入了房子，江瑞傑丢下木棍，便牽着安娜快步走向他的車。兩人迅速地系好安全帶，便開車前進。
但車速有點緩慢，似乎還有所留戀。
安娜的視線一直看着背後的熊熊火光，當她看見火光之後還有一大片的紅光時，她笑了：“你知道嗎？那些花生油的終點有兩個，一個是那個倉庫，另一個是後面的竹林，我一直澆到最近的一棵竹子那了。
整座山都會燒起來的。”
江瑞傑木木地看着路的前方，他正駛向三天前來時的路，那天好像也是這個點數到這的，八點。
“我剛剛看見老王的屍體了，”安娜坐正了身子，笑嘻嘻地看着江瑞傑的側臉，“他坐在榻榻米上十分平靜，就跟睡着了似的。不過應該沒有人能坐着睡覺吧！”
安娜一直都在自顧自地說着話，她的目光不停地轉換着方向，除了前方：“火的顏色還真是好看呢！我們算不算是浴火重生啊……”
安娜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對了，今天好像也是3月30日吧？”
“安娜。”江瑞傑打斷了她的自說自話，十分鄭重地喊出這個名字。
“嗯？”安娜又盯着江瑞傑的臉看。
江瑞傑再也沒有看着前方了，他的左手放開了方向盤，緊握着安娜的手：“你認識胡安嗎？”
“誰？”
“你還記得陸宇嗎？”
安娜皺了皺眉頭：“他早上不是已經開車走了嗎？”
江瑞傑嘆了一口氣，她不記得胡安做過的事，可是卻對江瑞莉的皮、老王的屍體沒有半分驚訝與畏懼。
等等，羅治廷的事……
他問：“羅治廷……”
她搶着承認：“是我殺的。”
江瑞傑沒有說話，她并不是完全忘記胡安做過的事，只是記憶有些零散。
安娜倒是自己挑起話來：“我跟你說，我有一個雙胞胎姐姐啊，很會彈鋼琴，她彈鋼琴可好聽了，不像我，從來沒有彈過一首完整的，都是磕磕巴巴的。”
江瑞傑已經看到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了，那是臨近石橋處的路燈：“可是你會拉小提琴。”
“呵呵。”安娜笑臉盈盈。
“你會彈鋼琴嗎？”江瑞傑随口問問，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像是不在乎自己提問的邏輯，或者說，他根本不覺得安娜現在的腦子存在邏輯。
“會呀。”安娜被江瑞傑看得有些臉紅了。
他又問：“你的父母分得清你們姐妹倆？”
安娜歪着頭，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但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分得清。姐姐的右手腕那兒有一塊很明顯的疤，媽媽說是她三歲的時候不小心燙傷的。”
江瑞傑的左手摩挲着安娜的右手腕，雙眼深深地看進了安娜的瞳仁裏，他好像看見了安娜瞳仁裏的自己是內疚的面容，他好像又看見了安娜瞳仁裏的睿智的胡安，他好像還看見了安娜瞳仁裏抓狂的胡安妮。
“對了，”她說，“你報警了嗎？”
“沒。”
“這樣啊……”安娜的聲音裏沒有半點可惜。
他們兩人都凝望着彼此。
是錯覺嗎？怎麽覺得火光充斥了眼睛？怎麽覺得火勢已經蔓延到自己的身邊？怎麽覺得天已經亮了？
要看見新的太陽，真的不用等到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也應該算是完結了……但本銀一向不太喜歡說不清道不楚的結局……
☆、尾聲
本報訊 2013年3月30日，A市某山發生大火，山中老宅盡數燒毀，且通往老宅的唯一石橋也已斷裂。警方在房中發現三處骨灰，在懸崖下發現屍體三具，死因不明，仍有待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這是第一次在晉江發文（當然不是第一次寫文），這個文半年前就有構想了，放暑假的時候開了個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最近複習周，考試比較少，相對空閑，我就天天跟着別人去了圖書館把這文給寫完了。
說實話很高興。
這是第一次寫這種懸疑文章，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懸疑感，有很多地方自己想象的很精彩，也算是達到點效果了（至少我看着是能達到我自己想要寫出來的水平），除了打鬥場面。
其實細細看發現，因為不擅長打鬥場面，我有很多交鋒場景都選擇了一方的放棄而草草結束，總想着與其寫得難看還不如省略，讓它順利得不可思議，帶點宿命感（？！絕對是瞎掰啊~~）。
總而言之，結束了，雖然暫時沒什麽人看到這篇小說，但我還是很高興，我相信總有一天會讓大家看見的。
最後，希望看過的人能給我指出修改意見，我始終覺得這個文文還有很多很多修改的地方。
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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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核對後記
雖然說這樣的點擊率并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但這篇完結文的點擊率能達到600就讓我很高興。
特地重新看了一遍，做了一些小幅度的修改，主要是對語句錯別字的修改。
整篇文最讓自己不滿意的始終是打殺場面，但現在的自己還是沒能将它寫好，感覺很可惜。
但總體來說，這篇文已經很讓我滿意了，仍然希望能與更多的人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