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莫離的事實,更無法接受自己竟傷了安莫離一次又一次。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的……一定錯了……錯了!”大吼了一聲,慕清然膽小的逃了,逃走前甚至連看安莫離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慕清然發什麽瘋?”囧囧有神的戳了戳戰天圈在腰間的手臂,安莫離疑惑的問着。
原本聽慕清然質問他‘為什麽要讓別的男人碰你’時,他還想噴慕清然一臉唾沫星子,再狠狠的諷刺他幾句,讓這個總喜歡騙人的家夥灰溜溜的滾出自己的房間。
好不容易自己現在等級比慕清然高了,不得瑟一下,怎麽對得起慕清然的栽培?
可還沒等他開口呢,慕清然就跑掉了算腫麽回子事?難道自己因為等級提升了,氣勢也跟着彪到了非人的範疇?不戰而屈人之兵神馬的,不要太神奇噢。
戰天挑眉,很認真的想了想才回道:“不知道。”
安莫離又被囧了下,他只是随便問問,不需要這麽認真回答好不好……
似乎看出了安莫離的想法,戰天低頭,用虔誠的姿态輕吻了一下安莫離的鼻尖,眼眸之中是濃到化不開的深情,“只要是莫離的事情,都值得我用真心去對待。”
愣愣看着戰天,安莫離被這個男人珍惜到卑微的态度震撼到了,這就是戰天的愛嗎?他口中一再聲明的忠貞,也許真的不只是一時沖動吧……
一時之間,安莫離和戰天都吶吶無言起來,只是一個是被心上人突來的專注眼神煞的心潮澎湃,一個卻是因為恍然了另一人的真情而無措。
但不管這兩人為了什麽才相對無言的,那份無形之中形成的二人世界,都像一根刺,紮得言洛溪心頭滴血。
他恨自己那天為什麽沒把戰天直接打殘了,讓戰天憑白撿了個天大的便宜,生生将安莫離啃進了肚子裏。
這還真應了那句‘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己費盡力氣打發走小弟,又将蘇冰澈弄進山洞裏判了個無期徒刑,卻原來都是在為別人做嫁衣。
如今莫離已經被戰天啃幹淨了,他就是想滅掉戰天,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瞞得過莫離的眼睛。
妖類伴侶不像人類那麽簡單,感情親密的雙方甚至可以心意相通,只要他這邊動手,誰也說不準莫離那邊會不會馬上就知道兇手是誰,為了區區戰天失掉擁有莫離的資格,他冒不起那份險,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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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吧,反正他從沒想過自己會獨自擁有莫離,只是可惜了莫離的第一個男人不是他。
“戰天,去把衣服穿上。”強壓着心底彪升的妒忌,言洛溪故做平淡的扔給戰天一套衣服,這兩人肌膚相貼的樣子,太刺眼了。
戰天沒有動,他在等待安莫離的首肯,反正光不光着他一點也不在乎,完全看莫離的想法。
要說這戰天還真是,忠犬又妻奴啊~
感動沒有了,抽抽着嘴角,安莫離用力拍開戰天的胳膊,“快去換。”丫別以為他不知道這貨想什麽,他喜歡溜鳥玩不代表別人喜歡看他的大鳥好吧?
不行,自己得想個辦法讓戰天習慣穿着衣服見人,不然丢人的不還是自己?
偷笑,安莫離,你這是将戰天劃進自己的地盤了嗎?果然,最厲害的武器不是原子彈,而是真誠的一顆心。
被打了也不生氣,戰天抱着衣服朝安莫離讨好的笑笑,連笑邊飛快的穿戴起來。
伸手,掌心蓋着戰天的臉默默将人推離自己,安莫離拒絕承認自己認識這貨。
你說你穿衣服就好好穿,老擺動屁股晃悠你家大鳥是神馬意思?!
“莫離。”
“別別別,咱倆不熟,麻煩叫我安師兄。”恨不能離言洛溪三尺遠,安莫離繞過桌子走到衣櫃前随手拿了套衣服,對于身後沉默的視線完全不當回事。
“為什麽?”看着安莫離大大方方的換衣服,言洛溪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可以看到心上人的L體,還是該氣憤安莫離壓根就沒将他放在眼裏過。
“什麽為什麽?”破破爛爛的布條一扯就碎,幾把将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外衫扯下來扔掉,安莫離又淡然的脫下了褲子。
誰也別指望安莫離愛過蘇冰澈就不拿自己當男人看了,他還是他,男人有的他都有,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當然,像戰天那種沒事就想顯擺顯擺大鳥的家夥,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好。
“言洛溪,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也沒有興趣與你深交,所以……”穿好褲子轉回身,“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也順便請你将你家慕師兄看好,以後想約會去南峰,那裏好地方多的事,我房間地兒小,怕兩位折騰不開。”
最後一句話落時,衣服也剛剛好穿戴整齊,手指着半開的房門,安莫離笑的假假的,“遠走不送。”
靜靜看了安莫離好久,言洛溪将安莫離眼神中的厭惡看得清清楚楚一絲不差。
苦笑,原來莫離在誤會他和慕清然有關系?還誤會他們在他的房間裏約會?這人腦子是怎麽長的?有到別人房裏約會的嗎?而且慕清然對莫離的異樣,他不信莫離看不出來。
好吧,也許莫離真的看不出來,因為慕清然太會演戲了,莫離已經無法再相信那個男人,這麽一想,言洛溪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你好好休息。”并沒有說以後見不見面,言洛溪轉回身又朝着戰虎低低道了聲,“謝謝。”這才大步離開。
“他謝你做什麽?”歪頭,安莫離一腦袋霧沙沙的問。
戰天沉默,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
言洛溪謝他沒有‘吃’掉莫離,這讓他怎麽說?“莫離,你以後換衣服時,能不能避着點人?”
“為什麽?”安莫離又是一腦袋霧沙沙的問。
戰天再次沉默,碰上個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的愛人,很受傷。
☆、35·決定
趕走了言洛溪,安莫離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踏實,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對上言洛溪的眼睛就心底直發麻,冷嗖嗖的感覺也會随着與言洛溪的接觸而越來越重,就好像懷裏抱了條毒蛇,随時都有落入蛇口的可能,真是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所以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安莫離打算馬上離開淩門。
本來他就沒想過在淩門多待,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一直不太好,從上輩子進入淩門起,伴随着他的永遠是若有若無的鄙視和話裏話外的諷刺。
是,他上輩子有幸能加入修真大派的确與運氣有關,要不是他救下的人是淩門內門的弟子,憑他的資質,就算跪死在淩門之外也別想讓人多看一眼。
可天地良心,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賴上誰,他之所以會來淩門不是因為這裏能出人頭地,而是因為被救的淩門弟子受傷太重,身邊離了人會死在半路上。
即使有他陪着那人也幾次險象環生,所以真要說起來,他可不止救了那人一命,而是好多命。
若不是因為此,誰會好心的把一個資質只堪偏中的人收進淩門?就算他同意他家師尊也不會願意的吧?
當然,他也得承認,在聽說自己身在修真界,腳下踩着的地方還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之後,他的确熱血沸騰過。
哪個男人沒有夢想?哪個男兒不想名揚大陸成為神一樣的傳說?他不求自己飛升成仙,只要能駕馭飛劍在天上轉悠轉悠,他就知足了。
可現實再一次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別說駕馭飛劍,他連進入心動期都只能是種奢望。
而身為天生資質不佳,又身後沒有什麽勢力,唯一與他有點交情的淩門弟子也在他成為了淩門中人之後潇灑離開的人,想要在強者衆多,小人更多的淩門內好好生活,難上加難。
他永遠記得那個淩門弟子知道他被收入淩門之後的表情,他安莫離占了天大便宜的表情。
真是可笑,他成了淩門外門雜役就是撿便宜了?就能抵得了那人的一條命?可笑的是,所有人竟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沒有一個人問過他願不願意留在這裏,這絲毫沒有人情味處處都體現了弱肉強食的世界,從來不是他所向往的,他寧願淩門之人給他幾百兩銀子任他自生自滅,也好過在淩門當一個普通的雜役活的不止沒有自由,連尊嚴都要看別人高不高興才會賞你幾分。
但可惜的是,那時的他太傻太單純,什麽都不懂,稀裏糊塗的就被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他人,決定了此後的生活。
他生來性子就悶,七歲沒了父母之後更是幾天都不說一句話,他怕,說多了怕人煩,說錯了怕被打,只好能不說就不說,日子活的倒也還算過得去。
而自從進了淩門之後,管你說不說話別人都照樣看不起你,就好像只要資質不好,這個人就是天底下最罪大惡極的人,不每天扔幾筐唾沫星子都對不起自家祖宗。
一連兩年多,他天天都在這樣的環境裏煎熬着,他不止一次想到過離開,卻又每次都膽小的縮回了角落裏。
淩門弟子死在淩門可以,逃去外面就是叛徒,而抓回來的叛徒通常都下場凄慘,他不想死,更不想生不如死,所以他忍,不知道能忍到什麽時候,茫然壓抑的忍過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那天實在忍不住了,偷偷一個人跑進了花海裏緊緊抱着自己哭,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一哭就給自己哭出了一段孽緣來。
說蘇冰澈是他生命裏第一道光絕不為過,當那個男人靜靜出現在他的面前,手掌狠狠揉亂他的發絲之後,他就徹底淪陷了。
第一次,他沒有在別人的眼神中看到蔑視,蘇冰澈淡淡的溫柔目光幾乎是瞬間就洗去了他所有的哀傷,而當看到男人的服飾,明白這個男人竟然是內門首席大弟子之後,他的心又是狠狠震蕩了一下。
記得以前在隔壁住着的一位書生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愛情不是因為那個人适合你,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而是一個回眸的瞬間,你就迷失了你自己。
曾經他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也曾笑說因為一個回眸而淪陷,要麽這人太呆,要麽這人就是個傻子。
是啊,傻子,自己就在那一刻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傻子。
為了蘇冰澈,他忘記了別人的嘲諷,發了瘋般苦修,更是在進入內門之後,放棄了一切只為蘇冰澈而活,如今回想起那時的堅持,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妄想終究是妄想,最終他還是因夢醒而跌落塵埃。
在被人扔出淩門之後,他就曾發過誓,這一輩子都再不踏足淩門半步。
他真的再也沒有踏足過,直到死都離了淩門千裏遠……
“莫離?”推了推許久不說話的安莫離,戰天擔心的看着安莫離晦澀難懂的眼眸。
他知道安莫離在難過,這種由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苦澀凄涼,他品得出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撫,于是伸出手臂緊緊抱住安莫離,戰天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趕走安莫離所有的失落,默默陪着心愛的人走出哀傷。
“我沒事。”笑着推開戰天,安莫離收回了飄飛的心神為自己倒了杯水,“我一會要去師父那裏,請他放我去世俗界,戰天,你能跟我一起去嗎?我要聽實話,你會不會在世俗界遇到危險?”
世俗界裏并非只有世俗之人,修真界與妖魔界都在世俗界擁有自己的勢力,只是平常的時候他們都表現的與世俗中人一樣,但一旦有哪一方出現變數,另一方總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當然,這反應是要看變數來決定的。
比如說,當變數是彼方陣營突然跳出來某位危險系數相當高的高手,那麽此方的反應就是刺殺、謀殺、群起而攻之的殺殺殺。
想當年,他偷偷逃到了世俗界,本以為這樣就能安穩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可誰知道沒安穩幾天就被一波波找上門來的各方人員追的四處逃竄。
可憐他沒了修為,又不知道那些人找他做什麽,碰上的人有的想抓他,有的想殺他,鬧得他苦不堪言。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世俗界從來不是屬于世俗中人的,什麽幾莊幾堡幾殿,全TM有修真界與妖魔界的影子。
可日子再難他也活下來了,還一活就活了幾十年,更是在最後用自己的命換來了超高的報酬。
好遺憾因為死的光榮沒能看到後續發展,也不知道那些被他硬生生拖進地獄裏的家夥們會不會後悔曾經輕視他?而驟然失去了兩大勢力的攪局,世俗界大概更會亂成一鍋粥了吧?
吶,反正本來世俗界就很亂,也不在乎再亂一點。
想着,安莫離突然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幫個混蛋,嘴上說着什麽‘修真界不得插手世俗界事’,可暗地裏哪一次世俗界變天沒有修真界的影子?騙子,一群大騙子,自己就是因為信了他們的鬼話才會一頭紮進世俗界,差一點活活被人打死。
阿彌陀佛,還好小子重生了,此一回再去世俗界,看他不把前世虐待過他的人,一個一個扔去街上裸奔!
“不會有危險,莫離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即使有危險他也會自己悄悄解決掉,反正他不會離開莫離,哪怕莫離飛升了,他也要拼着一死跑去仙界将莫離搶到身邊來。
默默扭頭,安莫離幹巴巴咽下口清茶。
又來了,這種灼熱到能燙傷人,似乎在無聲宣告着什麽的眼神,讓他壓力山大。
“那就好,你乖乖待在房間裏,我去見師父。”去世俗界的合法途徑是找尋靈藥靈器,世間之大,總有那麽些靈器寶藥喜歡在靈氣稀少的世俗界裏安家。
他以前救下的淩門弟子就是因為去世俗界找尋靈藥而碰見他的,那個人運氣不好,還沒出界線之門就被人偷襲成了重傷,等他跌到世俗界之後,又因為靈力大損直接暈了過去,要不是他好心出手,那個人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其實如果能重生在那一刻,他還真想讓那人死的透透的……
說起這界線之門,安莫離不得不佩服當初的大能者,以一已之力隔開了兩個世界,偏又能讓修真界中人來去自如,不愧為神仙手段,只有讓人敬仰的份。
只是這界線之門也有偶而抽瘋的時候,舉凡受了重傷,又或者體內靈力盡失之人,進去就只有被玩的份,大概……這也算另類的弱肉強食吧?
他當初因為并不知道這一點,從界線之門裏再出去之後就變成了半眼瞎,眼睛常常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瞬間就什麽都看不見了,而且一瞎還會好幾天,連嗅覺都會跟着消失掉。
你能想像一個瞎子的逃跑生涯嗎?他幾乎每一次的被抓,都和瞎了眼睛有關。
“莫離。”無奈的再次推醒說着說着又開始走神的安莫離,戰天拉着安莫離的衣袖小聲央求道:“我站在門外等你不行嗎?”
他了解洛大人的手段,放莫離獨自一個人外出,他怕會發生意外。
還有那個叫慕清然的,誰知道他瘋瘋颠颠跑出去會不會再發瘋的做出些更讓人讨厭的事情來?
所以莫離,你需要打手,我很适合,真的。
“不行。”堅決反對帶着小尾巴,安莫離按着戰天的肩膀将人按坐在椅子裏,低下頭威脅,“你要是敢跟着我,我就不帶你去世俗界了。”
果然,打蛇打七寸,安莫離的威脅成功的讓戰天閉上了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朝着安莫離委曲的飄哀怨,卻再沒敢糾纏不休。
“這才乖。”笑着拍了拍戰天的肩膀,以示誇獎,安莫離轉身出去了。
身後戰天直勾勾望着安莫離的背影,樣子像極了被丢棄的大狗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硬忍着沒有回頭,挂着一腦門子黑線,安莫離去了太上的淨心院,卻沒有想到,腳步才一走進院子,就被小院中正與太上師父聊天的身影驚了一下。
望天,這是孽緣吧?一定是吧是吧?你說慕清然不好好回家睡覺去,老跑到他跟前晃蕩算怎麽回子事?
好吧,修行之人一般是不管天色晚不晚的,有事找長輩,這是所有淩門弟子的習慣,當然,小事情也找,得到的就不是解惑而是板子了。
“莫離?快過來。”見到自家乖徒弟傻站在門口,太上先是一愣,自家小徒弟的修為……有點怪,但愣住只有一下就沒在深想,畢竟莫離是靈修士,古怪一點也正常。
“請師父安。”恭敬行禮,安莫離的眼神一如他的舉動,每一處都染着濃濃的敬愛之情。
他懂得什麽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說別的,只沖着師父是真心待他的這一點,他就必須将師父也放在心裏尊重。
“行了別管那些俗禮了,乖徒兒這麽晚來找師父,可是有事?”對于小徒弟的敬愛,太上是高興的,只是高興之餘還有些心疼,心疼安莫離珍惜每一份真心的态度,太過于小心翼翼也太于過……虔誠了。
像是在朝拜,懷着感恩的心感謝別人的賜予,若哪一天賜予被收回了,他也不惱不恨,只會将所有的溫暖都記在心裏,默不作聲的轉身離開。
這就是無欲則鋼吧?可又是什麽将莫離改成如今這般模樣的?那過程,一定很難熬吧?
他心疼小徒弟小心而乖巧的樣子,心疼越多就越是想多疼他幾分,不管他是不是靈修士,都疼進了骨子裏。
想他修行七百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碰到讓他心軟到一塌糊塗的人,他都不知道等哪天自己飛升了之後,會不會因為放心不下莫離再飛回來,或者……幹脆帶着莫離一起走?
“是,有點事情想請師父幫個忙。”笑着走近,安莫離禮數周全的朝着慕清然點了點頭,至于慕清然看過來的眼神裏都帶了些什麽……安莫離半點都沒有注意到。
“什麽事?”自家徒兒很少有事求他,他有點好奇了。
“這個……”為難的看了眼慕清然,直覺上安莫離不想讓這個男人知道他要說什麽。
“說吧,你慕師兄也不是外人。”摸了摸胡子,太上的眼眸閃了閃,看來外傳莫離和清然不和,并不算假話。
見師父發話了,安莫離也不好再多遲疑,反正他在淩門待夠了,另找個時間再找師父談,既麻煩又耽擱時間。
“我想去世俗界,請師父……”
“你要去世俗界?!”還沒等安莫離說完,胳膊突然被慕清然抓在了手裏,那重重的力度,讓安莫離瞬間皺緊了眉。
“怎麽?慕師兄有意見?”擡起頭,染着淡淡怒意的眼眸冷冷看向慕清然。
話說今天晚上沒有壓着慕清然暴打一頓,他還一直在深深的遺憾着呢。
☆、36·護短是美德
被安莫離冰冷的眼神刺激的臉色微微發白,慕清然扣在安莫離胳膊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惹來了安莫離不由自主的一聲悶哼。
好痛,安莫離發誓,自己的胳膊一定青了,于是眼眸中的冷意越發濃重了許多,“慕師兄,你這是想讓我當獨臂大俠嗎?”動了動疼痛的胳膊,安莫離淺淺的揚起了一抹笑容,那笑與慕清然平時挂在臉上的面具一模一樣,溫和有禮、明亮迷人,卻偏偏,眼眸中連一絲溫度都找不到。
慕清然微白的臉色陡然變成了慘白,慌忙松開手,嘴唇張了又張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明白,安莫離是在故意諷刺他,用他一直以來的僞裝諷刺他曾經的高高在上。
“莫離……”吶吶的低喃着安莫離的名字,慕清然的眼睛裏溢滿了苦澀。
人都說難得糊塗,以前的他認不清心意,還能夠以‘安莫離只是個玩具罷了’的借口冷待他、無視他甚至于……傷害他,盡管活得糊塗可日子總還過得下去。
但當他發現心中對莫離的讨厭其實都是喜歡之後,他又該怎麽辦?忏悔?哀求?肯請莫離原諒他?接受他?
那根本就不可能。
他了解莫離的性子,這個人固執、堅強也比任何人都倔強。
只要是他認為對的,傷到體無完膚也會拼着命走下去,一如他對蘇冰澈的愛,在別人眼裏那卑微到塵埃裏的姿态,在莫離的心裏卻只是甜蜜的,簡簡單單的,不需要任何回報的愛。
而一旦被他放棄了,哪怕曾經再愛再喜歡,他也會毫不留戀的轉身。
就像三年多來蘇冰澈的每次碰壁,莫離沒有擺出恨他怨他的樣子,就是不再理會他了,任憑蘇冰澈用盡了方法也一絲眼角都懶得看過去。
莫離愛了蘇冰澈整整十幾年,愛的那麽深那麽濃,沒有一個人會料到,莫離放棄的竟也是這樣的徹底這樣的決絕。
自己拿什麽和蘇冰澈比?連那個人莫離都能放得下,這世上還有什麽人是莫離放不下的?
正因為知道莫離的性子,他才會在冷靜下來之後跑到了太上這裏尋求安慰。
太上是莫離的師父,更是他最敬重的長輩,與太上待在一起他才不會感覺太冷。
是的,他冷,打從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這股子透進骨子裏的寒涼就一直在折磨着他。
無望的愛,是寒涼的起源,追悔莫及的自我厭棄,是加速寒涼的魔手,它推着寒意一路由骨子裏直接紮進了靈魂最深處。
什麽叫自做虐不可活?可笑以前他還恨着那個人毀了他的幸福,想想這些年來自己做過的事情,有哪一樣不是與那個人一般的可恨?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變的越來越像那個人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再回首時,雙足早已深陷入泥潭裏拔不出來了。
沒理會慕清然,對于慕清然痛苦掙紮的眼神和慘白若紙的臉色,安莫離更是一點點都沒有注意到。
沒辦法,慕清然太會演戲了,這世上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些什麽,安莫離自認自己不是閑到蛋疼的人,所以絕對沒有閑功夫深刻去認識一個整天喜歡惡趣味的古怪家夥。
于是再一次将慕清然當成空氣,安莫離邊揉着疼痛的胳膊邊又笑着朝太上開口。
“我想去世俗界,早就聽別人說過世俗界裏靈山奇洞不少,風景也與修真界大不相同,莫離就想着,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去世俗界看看,也順便開拓一下眼界和心性,師父應該知道,修為是靠悟性來提升的,總是悶在淩門苦修,資質再好也別想有多大出息,而且莫離修為略低,在修真界裏亂走很可能碰上不知名的危險,但世俗界不一樣,在那裏,莫離好歹算是高手吧?只要本着不插手世俗界的原則,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不行。”沒等太上開口,慕清然就急急的搶過了話頭,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很可能引起太上的猜疑,慕清然頓了頓,小心收斂起臉上外露的情緒之後,才又接着道:“莫離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世俗界裏的能人高手也不在少數,你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總歸不太好。”
偷偷看了眼太上的臉色,隐隐幾分贊同讓慕清然的底氣又足了幾分,“如果莫離要外出,不如去狂焰宗吧,一路上有掌門和師兄在,莫離盡管放心的開拓眼界,沒人敢欺負你的。”
去狂焰宗參加婚宴掌門為了表示尊重,肯定不會只帶着一個弟子前往,如今蘇冰澈被關進了地牢裏,最有資格代表淩門第二代弟子的人又非他莫屬,莫離若是能與他同去,路上借着照顧的由頭,他可以放心大膽的靠近莫離,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當然,慕清然也沒想過能和安莫離發生點什麽,畢竟安莫離‘已經屬于別人’的‘事實’是他親眼見證過的,他還沒喪心病狂到拿安莫離的命去換一夜春風的地步,所以只是讨好,只是想讓安莫離能別再這麽讨厭他,就是慕清然最大的願望了。
安莫離眯眼睛,慕清然什麽意思?這麽熱心鼓動他和他們去狂焰宗……難道是想拐他出淩門之後再找機會報複他?奶奶的,這個人的心眼還可以再小一些嗎?!
“清然說的不錯,莫離,想去世俗界不着急,多歷練歷練再一個人外出師父也能放心些,你說呢?”太上笑的很欣慰,師兄弟間鬧點小別扭很正常,只要不傷了感情,年輕人多鬧騰鬧騰也沒什麽不好,瞧瞧慕清然關心莫離那架式,根本就是将莫離當眼珠子疼嘛。
“師父,我不會……”有危險三個字還沒等說出來,慕清然又蹦達出來攪局了。
“莫離乖,你不能讓太上和師兄們都為了你一個人的開心而擔心,這一回去狂焰宗,師兄保證讓你玩個痛快好不好?”輕聲央求着,慕清然的語氣和眼神都柔和到不可思議,這不是他的僞裝,當心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後,對他好就成為了一種本/能。
這一刻不管安莫離愛不愛慕清然,對于能有機會安撫心上人的慕清然來說,都是幸福的。
所以他的笑由唇角邊的弧度一路延伸進了眼底,暖暖的光如春風化雪,熾熱而灼人。
只是可惜,在安莫離的眼裏慕清然所有的舉動都是假的,他除了感嘆慕清然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連了解他本性的自己都差一點被蒙騙過去之外,什麽感覺都沒有。
眉心抽了抽,安莫離連甩了好幾下頭發才将恐怖的‘乖’字甩出腦外,然後就怒了。
“誰說我會因為自己的開心而讓所有人擔心了?我有那麽沒教養嗎?”瞪一眼慕清然,安莫離轉身,委曲的扯着師父的袖子,“師父也是這麽看我的?莫離在師父的眼裏就是個不聽話的混球?”
“當然不是。”斷然開口,看着自家徒兒委曲的小表情,太上心疼的不得了,“莫離是師父眼裏最好的徒弟,最可心的徒弟,也是怎麽疼也疼不夠的徒弟,哪裏混球了?沒教養這種話永遠都不會按在莫離的腦袋上。”
“師父,哪裏有你這麽誇徒弟的?”哭笑不得的看着太上‘本該如此、理所當然’的表情,安莫離又是感動又是失笑的搖頭,“既然師父知道莫離不是那樣的人,就放莫離去世俗界好不好?莫離不想去狂焰宗,難得有與掌門出行的機會,莫離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頂了某位師兄的名額,那才真叫混球了。”
能跟着掌門出行,不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提升修為的大好機會,且不提掌門好友賞下來的見面禮,只略略提點幾句,就是天大的收獲了,更不要說還可能發生的奇遇,或撞見的奇人,每一樣都是機遇。
安莫離不是傻子,這些機遇他當然想要,可他不能頂了別人的名頭得到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什麽該得什麽不該得都分得清清楚楚,所以從打算離開淩門開始他就沒想過去狂焰宗,前世他沒去,今生自然也不用去。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他不信憑着自己現在的修行,還闖不出另一番天地來。
太上聽了安莫離的話愣住了,眼眸深深看了安莫離好一會,突然将人攬進懷裏放聲大笑起來,“好好好,我蕭別秋的徒弟哪裏需要頂別人的名額?狂焰宗咱們不去了,想去世俗界也随你去,若真有些不開眼的東西敢動你,師父就用拳頭幫你找回來。”
想他蕭別秋曾經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驢性子,若不是師尊升飛的早,掌門師兄又兵解為散仙最終沒有渡過天劫,逼得他不得不以四百多歲的‘稚齡’扛起淩門重任,怕是他現在還在無法無天的折騰吧?
修真界裏憑的就是拳頭,誰拳頭硬誰就是強者,哪怕這個人十惡不赦,他修為高,當了掌門別派也得送上帖子說聲恭喜。
所以他要是誠心為徒弟出頭……打就打了,哪個敢找上門來要說法?就是找上門也能打出去。
“師父?”很奇怪師父此時的表情,放松、随意還帶着點奔放的熱情,愣愣待在師父懷裏,安莫離開始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但想了又想,無果。
“沒事,師父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罷了。”雙手擁緊安莫離,将下巴抵在安莫離的肩膀上低低的笑,以前是他着相了,太過于壓抑本性不止讓修為停止不前,還險些迷失了原本的自己。
還好莫離及時點醒了他,壓在心頭的無形郁氣在剛剛的大笑聲中盡皆散去,他感覺自己很長時間都沒有這麽輕松過了。
默默任師父擁了好一會,安莫離終于忍不住了,“師父,能麻煩你放開我嗎?”師父一笑胡子就會在他的脖子上抖來抖去,太癢了。
嗯?太上稍稍松開手,順着安莫離指控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胡子,白白長長的胡子由下巴一路垂到腰間,太上恍惚了,他記得師尊在一千八百多歲的時候好像還是黑發黑須來着,為毛自己要在七百多歲的時候就變成了小老頭?
呃……好像一開始是沒注意,只關心修行的提升和淩門的重任,後來是……覺得面相老點能顯得莊重威嚴一些?
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