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暮冬

三樓的教室全是高三年級的,周日都在補課,高一高二的今天沒上課,所以樓下很空,她剛到二樓就給姜束回了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三下就有人接了,姜禾忙問:“你在哪兒,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姐,我是大胖,束哥暫時被我控制住了,你快過來一趟,我快鎮不住他了,你過來看一下就會明白。”

大胖名叫孫勇,是姜束的發小,兩人是同班同學,平時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幾乎如影随形。

姜禾聽後終于舒了口氣,至少可以證明他弟沒事,不然大胖也不會是這樣的口氣。

“你們在哪兒?”,姜禾問。

大胖:“城南客運站旁邊這家私立醫院。”

“什麽?都送醫院了,是……打得很嚴重嗎?”,姜禾走到一樓,聲音有些大,回音在空曠的樓梯口裏響起。

沈逸在姜禾出去後也找借口出來抽煙,廁所旁邊有個走廊,他給自己點了根煙,靠在牆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吸着。

聽見回音傳來,他拿煙的手頓了頓。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見門衛室,姜禾走到門衛處,好像在跟門衛商量什麽,沒有班主任開的證明,門衛顯然不許她外出。

女生急得來回踱步,苦求無果後,她搓着手消失在了視野裏。沈逸徒手掐滅煙頭,雙手插在褲兜裏去了另一個長廊。

剛才與朱浩楠比試時,他了解過這所學校的建築結構,也知道姜禾要去哪裏。

果然,才輾轉到教學樓另一端,就看見某女在爬樹!那是一顆松樹,松針上還有沒化完的雪,男生能爬上去都是難事,至于女生……沈逸平生第一次見。

他嘴角不受控制揚起一抹弧度,抱手欣賞着圍牆邊的一幕。姜禾身手出奇地敏捷,對樹枝之間的間距拿捏得相當到位,沒個三五年的爬樹經驗,做不到她那樣嚴絲合縫。

沈逸又點了支煙,卻忘記要放在嘴邊。

樹的枝丫伸到了牆外,她像吊單杠一樣将自己從樹上甩到圍牆頂上,又抓着樹枝利用彈力輕松彈到了地面,許是因為樹枝與地面還隔着一些距離,沒能将她一直彈到地上,姜禾落地時腳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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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給自己緩沖的機會,馬不停蹄跑到路對面,腳步有些不協調,像是崴了腳。

直到她坐上出租車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沈逸都還沒回過神,不知過了多久,他手上突然傳來一股疼痛。

“操”,他下意識甩開手裏的煙,再看時中指和食指都被煙火子燙起了泡……

出租車上,姜禾手機進來一條短信,是她爸的。她遲疑了一下,像等一場考試成績,點開短信,內容是:“我跟你媽賺錢給你們上學,不是讓你去兼職的,你如果想打工,直接不用讀書了。高三了還這麽不知輕重,要賺錢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給你的還不夠用嗎?你趕緊把你那份兼職停了,好好上學。”

昨晚一點給他發的,今天十點過了才回,而且還這麽讓人欲哭無淚。

“我做兼職,從來都不止是為了賺錢。”

姜禾飛快地回了短信,果斷删除跟他爸的所有聊天記錄,連同她爸媽的號碼也一并删除了。

她覺得自己就不該奢求,是她忘記了這麽多年來,他們除了經濟上有來往,別的再沒有什麽多餘的精神共鳴。他跟姜束生病,她受到混混們的騷擾,姜束打架鬧事……這兩個人好像從來都沒有直接參與過。有時候會在電話裏指點江山,有時候會罵幾句,有時候會很忙……

姜禾魂不附體,瞬間覺得自己像一粒落在水泥地上的種子,沒有雨水和土壤的滋養,等待她的,只有幹枯和死亡。鼻子一酸,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兩側落下,滴答滴答落在手機屏幕上。

“同學,醫院到了。”,師傅提醒道。

姜禾忙擦掉淚水,又用手機屏幕檢察了一下,還好眼睛不紅。

那棵樹是她發現的,春夏秋冬只有她一人會去爬,目前還沒被查到過。每次姜束遇到緊急情況,她都會從那裏翻出去,以往沒發生過意外,今天卻閃了腳。

私人醫院并不大,姜禾一瘸一拐爬到二樓,看見大胖跟姜束在走廊盡頭僵持着。大胖身材魁梧,姜束不是他對手,被按在長椅上動憚不得。

“胖兒子,放開你親爹,我跟你說了多少次,那些人不是我打的。”,姜束還在掙紮。

“得了吧,不是你才怪,我到的時候就看見你一拳揮過去。差不多得了,教訓也有個度,打斷腳已經是超額懲罰了,再往死裏打你想坐牢啊?我這是阻止你犯罪,拯救你這個失足少年。”,大胖用力扣着姜束的手,不讓他再做掙紮。

姜束路過病房,看見裏面有幾個打着石膏的黃毛,腿被吊在床上,拉得筆直。她當時就怔住了,因為只有斷腿的人才會這樣處理,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像被塞進了大鐘裏似的,鐘一響,整個頭都跟着嗡嗡作響,心想完了,姜束真的完了。

“大胖你先放開他吧,聽他怎麽說。姜束你……真的下死手了?”,姜禾說着,伸手把她弟拉了起來。

姜束鼻子被凍得通紅,推了大胖一把,“真不是我,我倒是想親自送這幫孫子來醫院,不光斷腿,手也應該被折斷。”

“真的不是你?可我到的時候分明見你一個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回旋踢,阿冰鼻子血都被你踢出來,我要不按着你,後果不堪設想。”,大胖說。

“我到的時候他們腿已經被打斷了,我是氣不過,所以給了他點皮肉苦嘗嘗。”,姜束抖了皺巴巴的衣服,說得很認真。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以後……不打架了。”,姜禾說罷,帶頭走下了樓梯,阿冰從門縫裏瞥見她,眼神逃避,忙拉被子将頭捂着。

出了醫院,姜束挽着大胖的肩頭說:“我問過了,他們是被一身穿黑衣服騎着摩托的人打的,就在那條路燈不亮的路上,今早我還看見‘兇具’了,兩把扳手,一根棒球混子,上面都帶有血……姜禾你逃課了?趕緊滾回去上課,還有你這腳怎麽回事?我說了多少次,那牆很高,男生翻都不一定安全,更何況是你。”

“你還教訓我?你電話為什麽關機?”,姜禾還不是擔心他才铤而走險,居然還被教訓了,想想都覺得好笑。

姜束:“忘記開機了。”

“……”

冬天的公交車上人不多,三人坐在最後,姜束和大胖還在你一拳我一拳地較量着。

“打阿冰的人你是聽誰說的?”,姜禾問。

姜束:“阿冰自己說的,他還問我什麽時候傍上了這麽大個款。我傍他大爺,束哥就是款,束哥還需要傍別人?笑話。

不過看阿冰那樣子,怕得跟撞見鬼一樣,對方應該是真有兩把刷子,一個人打斷了三個人的腿,剩下的被吓到大小便失禁,有機會我到想認識認識,資質可以的話,收入麾下。”

“你可打住吧,就你這熊樣,人家說不定正眼都不願看你。”,大胖笑着調侃。

“幾點的時候?”,姜禾繼續問。

“這倒是不清楚。”,他說。

姜禾沒再多問,也不願再去多想,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只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再遇到。

這時姜束的手機鈴聲響了,他看了一眼,臉色驟然一變,塞回褲兜假裝沒聽到。

姜禾也看到了那個備注——姜文忠,他們的父親。相比來說,她弟對他們的仇恨更深,雙方從來沒有一句好話可說,每次接電話都是唇槍舌戰。

“接吧,聽聽他說什麽。”,她說。

姜束把臉轉向窗外,一語不發。手機自動挂斷又繼續響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姜束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什麽事?”

電話外音很大,姜禾就在旁邊,聽那頭說:“你姐是不是跟什麽人鬼混去了,剛才她數學老師跟我打電話說她逃課,你老實說,她有沒有談戀愛。”

鬼混?她真後悔自己坐得那麽近,聽得那麽清楚。那些話從別人口裏說出來是一回事,從自己親爹口裏以這種口吻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姜束也不管公交車裏有沒有別人,大吼了句:“對啊,我說是這樣你們會回來管管嗎?”

姜文忠咆哮的聲音直接能把手機屏幕震碎,他說:“讓她滾回家待着,別再讀了,我跟你媽辛辛苦苦一輩子,你們就是這樣糟踐我們的,你們有良心嗎?書都白讀了。”

姜禾把頭貼在座椅後背上,閉眼冥想,如果語言可以殺死人,她爸那些話,足足能讓她半身不遂!明明是出于關心的一句話,卻在語氣和表達方式的烘托下,成了一把尖銳的匕首,戳得人鑽心刺骨的疼。

“姜文忠,你了解過真實情況嗎?她為什麽逃課,你問清楚了嗎就一棍子打死人。你為什麽不想想是那些不務正業的人先來招惹她的呢?”,姜束也怒吼着。

“你跟你老子說話注意點語氣,誰招惹她?可以告訴老師,可以報警啊,你們才十歲是不是?”,那邊自認為說得很有道理。

姜束接電話的手都在顫抖,俊郎的臉被他擰做一團,很久很久後,他說:“親爹親媽都不管的事,別人哪兒有這閑工夫。”

姜束挂了電話,也将頭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再沒說話。

大胖嘆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想說什麽終是沒說。

公交車很快就到了學校側門,三人跳下車,姜束叮囑她姐好好上課後挽着他的發小去了別處。

姜禾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回去還能趕上最後一節政治課,她在門口晃了晃,還沒進去就收到一條短信,雖然已經删了名字,但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媽的號碼。

“姜禾,你今年十八了,馬上要上大學的人,希望你做事有點分寸,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你心裏有個數。那些男生都不是什麽好人,你主動離他們遠一點,少去招惹他們,他們自然就不會來打擾你了。還剩幾個月的沖刺時間,千萬不要松懈,別讓我跟你爸失望。”

姜禾捏手機的手在發紫,言外之意是那些人之所以找上她,一定是她先主動招惹人家的,往難聽了說,就是蒼蠅不叮無縫蛋?

真是天大的笑話,長時間的不在身邊,導致她與父母的鴻溝越來越大,他們說一切為了她,可自己要的是什麽他們卻全然不知,想當然地、千篇一律地說着教育人的話,以為那就是所為的愛。

她心裏像賭了塊石頭,郁悶到發慌,明明受委屈的人是自己,明明弟弟比自己小卻還要裝大人,滿世界地裝自己很厲害,讓別人不敢輕易靠近他們,為什麽要過成今天這幅模樣……

她終是沒去上課,跑到了河邊吹冷風。

眼淚像決堤一樣流個不停,今後的路是什麽樣子,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心裏很難受很無助,喘不上氣來,仿佛時時都會窒息。

冬天裏的寒風是最冷的,可她根本感覺不到,像一具沒有溫度的雕塑,心是空的,頭腦也是空的。

電話鈴聲又響了,是劉晶晶打來的,她問:“找到我男朋友了嗎?”

姜禾忽然一笑,“找到了,沒事,挺好的。”

劉晶晶:“那就好那就好。你快看我們學校的論壇,快點看,簡直了。”

“怎麽了?”,哭得有點發狠,姜禾的聲音又被打回了原型。

“你看就是了,關于那個沈逸的,簡直絕了。”

姜禾挂了電話,打開學校論壇,一眼就看見那條置頂的帖子,發帖人:龜兔散步。

那個視屏的點擊和評論都像沖天炮一樣,竟有上千條評論,校慶時也才幾百條,而且發布時間才一個小時!

點開視頻,角度是在她們班後面那棟教學樓拍的,像素非常好,不用單反相機拍不出那種高清效果。

主角是沈逸,從視頻裏可以看到高十班教室裏沒有多少人,正是今早那場男人争霸賽。

單挑途中,朱浩楠飛過來的腳被沈逸輕輕松松按倒在了地上,李飛他們想出手,不知道沈逸說了什麽又都沒有動手。

最後朱浩楠要用嘴去叼那盒“草莓味”,卻被沈逸攔了下來,還是他自己親自彎腰撿起來放回書包裏。難怪沈逸要讓全班同學出去,他應該是不想讓朱浩楠太尴尬。可這下好了,居然被發到了校園貼吧,全校師生都看到了,這仇可結大了。

那盒套套在視頻裏看不清,姜禾也是因為知道那個位置是什麽,所以才猜朱浩楠俯身是要去叼那盒東西。

這之後是簡短的對話,聽不清楚。總之最後是沈逸先跳上窗戶,三樓沒有設護欄,他順着牆伸手勾住上一層的防水臺,縱身一跳,整個人跟吊威亞一樣翻到了四樓。

他擡頭看了看周圍地形,四樓旁邊是另一棟教學樓,兩棟樓之間隔着大概有三四米的距離,從攝像機視覺看過去,像兩處懸崖峭壁。然而就是這樣兩棟高樓之間,沈逸退了兩步,飛快助跑起來,從四樓防水臺直接跳到了對面,落地時為減輕腳上的重力,還特地打了個滾。

簡直讓人匪夷所思的一躍,跟拍功夫片似的,危險又刺激。他順着四樓的防水臺一路往下跳,動作跟奧運體操一樣标準,居然三兩下就跳回了地面。

一氣呵成的動作,身輕如燕,連貫得像游戲裏的人物,簡直不可思議。

整個視頻只有兩分鐘,最後的畫面是,沈逸從隔壁那棟樓底仰頭看了眼還扒在教室窗戶上的朱浩楠,抛了個邪笑轉頭去了前面。

朱浩楠他們勉強從三樓跳到一樓草地上,看起來有些吃力。

沈逸的軌跡相當于從這棟樓的三樓翻到四樓,又跳去另一棟樓,最後從四樓幾步縱到一樓。警匪片都不敢這麽拍,他居然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做那樣高難度的動作。

姜禾知道他這是什麽運動——跑酷。依靠自身的體能,快速、有效、可靠地駕馭任何已知與未知環境的運動藝術,是一種探索人類潛能激發身體與心靈極限的一種哲學。她看過相關視頻,那些人一般都在天臺上活動,跟飛人一樣。

朱浩楠參加過跑酷俱樂部,所以他也算是個熱衷跑酷的人,沒曾想沈同學居然也是一名跑酷愛好者,而且段位相當之高。

這麽看來提出跑酷的人估計是朱浩楠,他應該是想大顯身手,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被秒成渣。

姜禾一連看了三遍,那些騰越的姿勢,自由得像只鳥,堪稱完美。再想看的時候,帖子已經被管理員删了。

應該是學校關注到了這件事,畢竟是高危險動作,校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的學校裏。

下課鈴聲還沒響,沈逸就沖出了教室。他在操場上逮到了拍視頻和發視頻的始作俑者。

“你他媽是不是找抽?”,沈逸罵道。

周瑜然應該是這個學校唯一認識沈逸的人,二人頗有淵源,高一時是同班同學兼“闖蕩江湖”黨兄弟,後來周瑜然被父母叫回诏城上學,他們就很少再見面。

“逸哥我錯了,你別揪我耳朵,真的特疼。”,周瑜然抱着個相機,半斜着身子喊疼。

沈逸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現在全校都知道我了,你這就是在找死。”

“我不是看朱浩楠那幫孫子欺負你嗎?于是就想着把這樣的視頻傳出去,讓實驗的人都知道你的厲害,從此再不敢找你麻煩。順帶幫你坐上武林盟主的大位,也好一統江湖嘛。”,周瑜然越說越開心,越說越陶醉。

沈逸狠狠又揪了他一下才放開,扔了支煙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根。

“屁的江湖地位,事兒精,快高考了,我要學習。”

“我去,我沒聽錯吧?不學有術的人跟我說他要學習?給別人留條活路吧,忽然來這裏上學我已經夠吃驚了,再說這話,是想吓死我繼承我的小賣部賬單嗎?”,他挫着耳朵一陣挖苦。

沈逸吐了口煙圈,沒理他。

“你幹嘛背兩個書包……這好像是個女生的吧,我操,不是,你轉學第一天就勾搭上人了,這麽速度?據我所知,你在帝都可是有人的啊,這是要擴建後宮嗎?”,周瑜然追上前面的人,空氣中都是他的吐沫星子。

沈逸給了他一個眼神,“我他媽是皇帝嗎?還擴建後宮。還有,我已經盡量不說髒話了,你怎麽還跟個糞桶一樣。”

“就你他媽是文明人,打人的時候誰最狠?心裏沒點逼數?”,那頭憤憤不平地繼續抱怨。

沈逸走到保衛室,跟保安嘀咕了一陣,保安居然放了他們。

他說:“打人,那是原則問題,說話是個人修養問題。不要每天把髒話挂在嘴邊,顯得很膚淺。”

一年多沒見,周瑜然覺得曾經的少年變了,變得陌生。他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包包裏為什麽會有避孕套,趕緊交代,我可聽高十班的人說了,這事你奈不掉。”

沈逸一只腳踏在摩托車上,邊帶安全帽邊說,“昨天住酒店,我以為賣這個的人會有提成可拿,所以順便買了一盒,有什麽問題?”

說完他單腳一登,轟大油門絕塵而去,只餘周瑜然大吼了一句,“你雷鋒啊?”

才吹了一節課的風,姜禾就開始慌了。逃課這種東西,總讓人誠惶誠恐,一邊覺得真過瘾,一邊又擔心錯過了老師講的重點,總體來說,并不太好受。

小河結冰了,看上去挺厚實的,不知道在上面踩兩圈是什麽感覺。看有人在上面玩耍,好像挺安全的,姜禾鼓起勇氣也想上去踩兩下。

她跛着腳起身,一步步朝冰面上走去,還挺帶感的,明知道冰面會有裂開的可能性,卻還是想一直往前走。

“喝西北風喝飽了,想投河自盡?”

她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個踉跄,差點跌倒。

姜禾攤開雙手,保持着平衡度轉身,見沈逸站在剛才她坐的地方,還是那身運動穿着,平心而論很好看,但很不耐寒。

他左肩上背着自己的背包,右手提着姜禾的,不知道裝了什麽在裏面,脹鼓鼓的。

姜禾走回岸邊,對他說:“我不是想輕生。”

“我知道,你想找點刺激。”,沈逸說着,把她包遞了過來,“老師讓我送給你的。”

姜禾接過,手往下駝了一下,還挺沉,“謝謝,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沈逸很認真在思考,他笑了笑說:“心靈感應?”

“狗屁。”,他總有能耐讓她分分鐘炸毛。

沈逸面不改色,沒接話。

姜禾拉開拉鏈,一股飯香味兒撲面而來,她本來就餓,這會兒忽然聞到吃的,總覺得那樣味道一輩子也忘不了。

書包裏滿滿當當都是吃和用的,錫箔紙包的便當,消炎藥,止咳糖漿,清喉片,甚至還有雲南白藥的膏藥,專治崴腳。

姜禾猛地擡頭,問:“你什麽意思?這也是老師讓你送的?”

沈逸擡眸,右眉揚了兩下,“別對我這麽嫉惡如仇,就當對你這幾年發短信提醒我考試的答謝,不可以嗎?”

或許是他天生正經不起來,姜禾并沒覺得此人有多少感謝她的誠意,她把所有東西拿出來堆在石板上,“無功不受祿,我給你發短信是因為楊老師的安排,并非自願。”

沈逸看了看那堆東西,表情沒太大的變化,他說:“話不能這麽說,不管你是被動也好主動也罷,确實給我帶去了實質性的幫助,請你吃頓飯,這是應該的。”

他總能把白的說成紅的,紅的說成黑的。姜禾剛受了她爸媽輪番的數落,很害怕和異性相處。

“真的不必了,謝謝你!”,姜禾背上書包轉身欲走。

“東西忘拿了。”,身後的人提醒她。

她扭頭,在那堆飯和藥裏巡視了一通,終于看見一盒不起眼的——副墊。

她真的快被自己蠢哭了,剛才拿東西的手太快,竟将自己一直裝在包裏的東西也一并掏了出去。臉刷一下就紅了,像被施過法似的定在原地。

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尴尬,姜禾勉強從容淡定說道:“送你了。”

沈逸笑得更是耐人尋味,“同學果然是重口味。”

姜禾被那樣的笑惹得全身不自在,她挺直了腰板,問:“沈逸,昨晚打阿冰的人是你?”

沈逸回答得很快,“是我。”

“你是不是想泡我。”,說出這樣的話,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震驚。

那人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兩只眉毛皺做一團,捂着嘴咳了半響。

“你喜歡我什麽,我改!”,姜禾繼續說。

沈逸歪頭笑着,他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無公害的那種。

他說:“我喜歡你不吃早點,你趕緊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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