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聽雪

人來人往的公路邊支起一連串的燒烤棚子,夜幕來臨時老板紛紛架起燒烤夾子,吆五喝六招攬生意。各種香料混入空氣彌漫在夜色中,情侶約會,朋友聚餐……自成一片鬧市天地,

朱浩楠被李飛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吐了三輪後,他擡手求饒,“我投降,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下去待會我女神來見我這幅模樣,那還不得吊頭就走,你說你們一個個的瞎幾把整。”

李飛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得了吧孫子,你以為人家還是七年前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政法大學研究生畢業了解一下。七年前你沒機會,現在更他媽癡心妄想,就你派出所那點工資,夠你喝酒抽煙?再說你看你今天挑這破地方,人家肯來已經是給足面子,你才瞎幾把整。”

朱浩楠用袖口擦了擦身旁的塑料凳子,揮手道:“滾滾滾,你懂個屁,姜禾是那種物質的人嗎?再說派出所怎麽了?那也是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我驕傲我自豪我萬丈榮光。挑這地方那叫接地氣,我有工作外八小時規定,不能腐敗請吃喝,懂不懂你個土鼈。倒是你,屁颠屁颠從南追到西,看誰呢你?”

李飛幾欲插話,見拐角處迎風而來兩位大美女,在這喧嚣繁雜的地段猶如兩顆璀璨奪目的北鬥二星,讓樹上挂的閃閃發亮彩燈瞬間黯然失色。

七年不見,曾經紮馬尾背雙肩包的姑娘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碎發及頸,隔着幾米遠都能看見絲絲順滑,垂直而下的長風衣在冬夜裏衣袂飄飄。多年不見,那張臉褪去青澀時期的稚嫩,被一個名為時光的東西打磨得越發立體耐看。笑起來時嘴角有兩個很深的梨渦,仿佛是冬季最暖的陽光,一夜之間冰雪融化,春暖花開。

與她挽手而來的,赫然是劉晶晶劉大小姐,她倒是一如既往的美,只是少了幾分當年的嚣張跋扈,聽說姜束正在對她窮追不舍,只是目前還沒收到回應。

所以李飛自信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想不通為什麽當初會生出“班上的女生能入眼嗎”的低俗想法。事實證明,班上的女生多年後都是仙女下凡,班上的男生多年後都是啤酒肚油膩男!!!

朱浩楠見來人,眼睛都直了,只差沒把喝進去的酒從嘴角流出來。

他手忙腳亂起來招呼着,有些語無倫次,“兩位大美女,差點沒認出來,坐坐坐……店家,再來五十串羊肉串。”

“………”

“我說朱警官,你要不要這麽寒顫,大冬天把咱兩叫出來喝西北方啊,還選在這當風口上,冷死了冷死了。”,劉晶晶笑着打趣。

姜禾眉眼帶笑,覺得很地道,連連拉她坐下。誰都沒想到當初的班霸,居然做了警察,雖然聽說他這身制服是被他爹拿刀低着脖子逼他考的,但看上去确實人模人樣。

姜禾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開口就是一句官方的,“多年不見。”

朱浩楠眼神有點飄忽,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緣故,臉有些紅,他都不敢正眼看姜禾,只是一味地點頭,“是啊,七年了,你填志願也沒回去,後來才從老楊那裏打聽到你一星半點消息,說是報了政法大學後來還讀了研究生。這一晃七年過去了,挺快的哈,眨眼功夫,跟過家家似的。”

姜禾眉眼動了動,低頭發了半天呆,喃喃道:“別挖苦我了,我們學校也不是最好的政法大學,混日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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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你那還不好,五個手指頭數出幾所?我可聽老楊說了,你當年數學超長發揮,那老頭兒現在都還用你給學弟學妹們做勵志教材,一個數學考二十一分的人,半年提到九十八,奇跡啊。”

姜禾吃土豆的手一頓,心中翻湧成苦澀,埋頭低語道:“原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害,說這些幹嘛,心裏酸。別去想了,人還能走回頭路不成,一直往前走就對了。來喝酒喝酒,今天誰也不準跑,不醉不歸。”,李飛拿紙杯給兩位女生邊倒酒邊說。

劉晶晶女中豪傑,一仰脖子就喝了。姜禾正要喝,被朱浩楠搶了過去一口悶掉,他把紙杯砸在桌上,低頭碎碎念,“不能喝就別喝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姜禾愣了幾秒,只笑不語。

“啧啧,合着我能喝呗,我長得很安全呗?不是親同學,絕對不是親同學!”,劉晶晶嫌棄地白眼加抱怨。

幾人烏央烏央笑做一團,隔了這麽多年,大抵都很珍惜和緬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再見面非但不生疏,反而更親切。

李飛半醉半醒中提了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音訊,倒是沈逸,沈公子是個奇葩。繼承了龐大的家族企業後……人間蒸發了,奇怪得很,也不知道躲在哪個旮旯裏發財去了。”

這話讓姜禾水平如鏡的內心忽然蕩起片片漣漪,她不動聲色給自己倒了杯酒,眼睛都沒眨一下吃得一幹二淨。

那天喝到淩晨十二點,朱浩楠他們吵着要送姜禾回去,可是自身難保站都站不穩。姜禾雖然喝了好幾瓶卻奇跡般沒醉,心裏跟明鏡似的,問了他兩住的酒店後,打車讓司機把他們送去了目的地。

出租車後座上,李飛挽着朱浩楠不停唠叨,“你他媽是個慫貨,不是說還喜歡人家嗎?怎麽不表白?嗯?慫貨。”

慫貨打了個嗝,使勁搖頭嘆氣,“算了吧,人家心裏沒我,以前沒有現在更不可能有。倒是你,你個憨逼,追着我來沿海,今兒你女神也來了,怎麽不表白?”

李飛無耐笑了笑,“害,名花有主了呗,你沒看見路邊那輛車嗎?人家姜束早就在那兒侯着了……況且,姓劉那女人從屁大點就開始喜歡姜束了,算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要在本班找,爛兄爛弟,咱兩就是爛兄爛弟……”

次日清晨,姜禾被劉晶晶的獅子吼吵醒,“姜禾你完蛋了,九點了!你是不是十一點的飛機,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報道?錯過你就等着明年重考吧你。”

姜禾像魔怔了似的從床上彈起來,”要死了要死了,快幫我收行李。”

“收好了姜同志。”

“幫我找找昨天剛買的粉底液,我要頂着磨皮式的妝容但又看不出來化妝純天然無公害地去報道。”

研究生畢業後姜禾一度找不到方向,直到幾個月前看見國家招考公告,某軍區招軍隊文職。“軍隊”兩個字跳出來時,她就再也移不開眼睛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考。

這年頭公考那簡直比登天還難,一個崗位成千上萬的人擠破頭。索性皇天不負有心人,閉關修煉兩個月後,她以超第二名二十分的傲嬌成績順利進入筆試,前些日子面試體檢也都過了,就等着去報道。

七年前她從西南出來,一直待在江浙一帶沒回去,這次又考那邊父母其實不是很想讓她去,政法大學研究生畢業,是真沒必要去考軍隊文職,而且家已經定在這邊了,此一去又隔着幾千公裏。

但姜禾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算是個無中生有的夢想吧,她也說不清道不明這股沖勁來自何處。

劉晶晶風風火火送姜禾到機場,姜禾一手着拉行李箱,一手提着她媽裝的各種腌菜,争分奪秒地道別,“維護好我們共同的小窩,過年如果我有機會回,要是看見亂七八糟我唯你是問。還有就是當年我弟虐妻也不爽,現在追你還火葬場,你欲情故縱差不多就得了,別玩過火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爸媽還等着抱孫子,趁着我不在,你倆……該幹嘛幹嘛,奉子成婚我送的禮金會更多喲!”

“行了姜同志,你還是擔心自己去那邊孤獨終老的事情吧。”

姜禾不以為然,“那你跟姜束多生幾個,送我一個将來養老。”

劉晶晶一臉黑線,用她的蘭蔻大紅唇比了個“滾”的嘴型……

西南,某軍隊。

沈逸視察完新兵訓練回到辦公室,把綠色軍帽工工正正放在發亮的實木桌上,順手拿了個印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磁缸,悠哉悠哉泡了杯茶,吹了兩口氣也不管燙不燙胡亂往嘴裏倒。

茶剛喝到一半就有人打報告進門,士兵見沈少将皺着眉,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本來平時不說話只要往訓練場一站就夠讓人腿發抖,這下竟然皺起了眉,誰還敢發出半個語音?

大學四年軍校生活以及畢業三年部隊生涯,讓沈逸原本骨子裏就有的淩厲越發見長,如同野草在無人問津的土地上變得越發狂野。

“報告少将,之所以遲到是因為……”

“一百個俯卧撐,負重跑步十五圈。”

士兵一臉茫然,“……”

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不甘心。他想說之所以晚間訓練遲到是因為臨時接到委托去接一個新來報到的文職人員。

只可惜……沈少尉永遠不會給人解釋的機會,在他的理念裏沒有“之所以……是因為”這組關聯詞。

士兵垂頭喪氣正要轉身,不近人情不聽解釋閻羅王忽然問,“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他晃了晃手裏的A4紙,“您說這個嗎?這是新來報道的文職人員信息表,政治處張姐生孩子在家坐月子,托我今天去接那姑娘。”

沈逸擡眸看向那張單面紙,若有所思着就要伸手去拿,卻在碰到紙的那刻又縮了回來,冷冷一句:“還不去跑?想加到一百圈?”

士兵:“…………”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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