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鳶尾從小就有記日記的習慣,從一開始記在本子上到後來記在電腦裏,她成長歷程中幾乎所有有趣的、無聊的、開心的、煩惱的以及秘密的,都被一一記了下來,包括她這一生做得最瘋狂的那件事。
當年發生那件事後,葉罄的迅速離開曾經一度讓她很低落,可後來竟然無意中從葉媽媽嘴裏聽到:他們家三個都以為一切都是陰謀論,是用來誣陷他倆的卑鄙手段…也就是說,葉罄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是,他那天醉得那麽厲害,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連上|床都是被她拽上去的,記不得發生了什麽也很正常的,不是麽?想到這裏,鳶尾心中希望的小火苗蹭蹭蹭的竄了起來,這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然後她所有的難受就都随着這個消息煙消雲散,安心的準備着高考,淡定的策劃着陽謀。鳶尾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這個巨大的秘密、這個她準備帶進墳墓的秘密,會有曝光在葉罄眼前的可能性。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關鍵這回可能還是她主動送上門去的!要是她不寫那篇文的話,葉罄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想到這個鳶尾就頭皮發麻,特別是此刻躺在手機裏葉罄給她的“限期一周”的短信,更讓她由衷産生了一種三十六計走為上的沖動。
解釋?怎麽解釋?
“我就是看你可口,一個沒忍住…你就多多包涵吧…哈哈…”——再給她幾個膽子她都不敢這麽說。
不然還能怎樣?裝傻?
“啊?有嗎?我有寫過這個文嗎?(擺出歪頭思考的傻樣)…我不記得了诶…你也知道我的筆名取的是佚名,這個…很多人都叫佚名麽…我想應該是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吧…”——這回是來真的了…鳶尾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吶喊:我去!這麽天才的借口只有我才想得出來了!!
葉罄坐在她對面,目光幽深的望着她,面上一片沉靜,心裏都快笑翻天了,他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掩住目光中的笑意點點。
而鳶尾瞄到他那神色則自動理解為諱莫如深…暗暗心急,怎麽辦?狐貍太狡猾,可能蒙不過。
見鳶尾的眼珠子開始在那骨碌骨碌的轉,葉罄就知道她在打什麽小九九了,幹脆直接斬斷她的後路,省的她再認不清現實。
葉罄整理好感情,用真摯中帶着點委屈,盼望中帶着點羞澀的表情對鳶尾說:“林鳶尾,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終,不能始亂終棄。”
鳶尾見葉罄臉紅了紅後放輕聲音道:“當年的事我都知道了…”
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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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驚悚的不是被揭穿了的這個殘酷的事實,而是葉罄那小媳婦的樣子是從哪來的啊?為毛有種哭着喊着甩着小手帕要讓她負責的淩亂畫面感?!鳶尾感覺這個世界好瘋狂,比草泥馬還要奔騰。
她語無倫次的說道:“聽,聽着,當初的事情純屬意外,意外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以把這個意外當作青春期少女失足事件……”
葉罄越聽臉越黑,直接打斷了她,“那我現在開始正式追求你,可以嗎?”
“什,什麽?”某女口吃。
“你對我感覺如何?讨厭我嗎?”
鳶尾:“不…”
“那就行了!就這樣決定了。”葉罄拍板道,根本不給鳶尾說話的機會。
他心裏也忐忑啊,生怕多年不見,他在林鳶尾心裏的地位下降了,怕她會猶豫,怕她會拒絕…不管怎樣,他盼了那麽久,準備了那麽久,就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
于是他潇灑的走了,留給石化中的鳶尾一個狂霸酷炫跩的背影。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鳶尾都以為那是一個夢,一個驚悚又美好的夢,當然對于她現在這個年紀來講,驚悚是多過于美好的…你想你十年的夢閨情人,那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自導自演的愛着的人,忽然轉過他的身子跟你說:我也愛你,我們在一起吧!鳶尾不知道別人會是什麽反應,反正她是不适應居多。
她正邊想着這事,邊滿腹矛盾糾結的刷着牙,短信就來了,鳶尾直覺那是葉罄的,果不其然,的确是他。
【葉罄:起了嗎?今年白天有空嗎?有空的話我來接你。
鳶尾還在刷牙,就先擱着手機,沒回。第二條短信就追來了…
【葉罄:我知道你有空,不要不好意思,你要漸漸習慣^^,一小時我到你家門口。
你妹!!誰不好意思了?!鳶尾恨恨的想,臉卻紅到了腮邊。
盡管如此,一小時後,鳶尾還是來到了樓下…衣着鮮麗。
葉罄見到她時挑眉,眼裏有驚喜,笑意也随之溢了出來,迎上前,側身幫鳶尾開門。
“我們去哪裏?”鳶尾上車後問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葉罄還要賣關子,惹得鳶尾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鳶尾滿目驚訝,她有些猶疑的下車,然後手足無措的問道:“我們是要來看什麽人嗎?”
葉罄笑而不答,鳶尾急了,“看病人的話什麽都不買不合适的吧!”
他們來到的一個地方是療養所,本市最有名的癌症晚期病人生命最後一段旅程的地方,這裏唯一的目的和宗旨就是臨終關懷,讓病人能夠安詳的故去。
鳶尾看到到了這兒,她的心咯噔一下,來探望這裏的病人不是一件小事情,葉罄這樣子不打聲招呼就帶她過來未免有點太草率,就光說她這身豔麗的衣裙都不像話麽…這樣做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鳶尾孤疑的想道。
“走吧,先進去,別擔心,我們不是來看人的。”葉罄自然的攬着鳶尾的後腰道。
鳶尾條件反射的挺胸縮肚,身後被他碰觸到的那一小塊地方敏感得要死,雙臂上的汗毛立馬豎起來了,她恨不能轉身把他的手拍下去。
別別扭扭的走進了療養院,葉罄帶她敲進了一間醫生辦公室。
鳶尾好奇的探頭望進去,正好那醫生也看了過來,眼神很敏銳,精神矍铄,把鳶尾驚了一跳。他看到葉罄馬上就笑了,“來啦?”很随便、不客套的語氣,看來他們很熟,這也讓鳶尾驚訝,因為那位醫生看起來是他們爺爺輩的人了。
葉罄也笑眯眯回道:“是啊。章爺爺您先忙,我們在這坐會兒。”
那位章醫生聞言果然是把手頭上的東西寫完了才擱筆,摘下了眼睛看向他們,他這回把目光聚焦到了鳶尾的身上,好一陣端詳後才笑道:“這女娃娃不錯,你還算有眼光。”
鳶尾的臉騰的一下就燒起來了,不知道該擺手還是該解釋,她想葉罄會說點什麽,就熱切的望向身邊的葉罄,不想他竟然以保護的姿态道:“別提這個,她會害羞。”
鳶尾瞪眼:“……”!!!
“好,那我們就步入正題吧。”章醫生說着轉身在衆多文檔裏翻出了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這位病人的病例以及CT我已經看過了,83歲的高齡,肝癌晚期,不能動手術,放化療更是不必了。”
鳶尾聽到這裏心震了震,目光驚疑的擡頭望向章醫生。
“現在要盡快安排做一個介入手術,這樣成功的話還能延長病人兩到五年的壽命。不然,最多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章醫生簡單敘述,“女娃娃,把這個情況和你的家裏人說明白,手術越早安排越好。”
聽到這裏還不明白的話,鳶尾就是傻子了…她的爺爺兩周前才被查出患了晚期肝癌,全家人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方面是被突如其來的噩耗震驚到了,另一方面是恐懼——對于親人即将要離開而心生的恐懼。
沒有人知道該怎麽辦,畢竟這麽大年齡,無論手術還是放化療,爺爺都承受不了,問遍了醫生,那群庸醫都在看了CT後搖頭道:“算了吧,讓老人該吃吃,該睡睡,最後的日子開心點過。”
他們幾乎都要放棄了,瞞着爺爺絕望而無奈的跑遍各個醫院,甚至就為了尋求那讓爺爺在臨終時不那麽痛苦的方法…可鳶尾知道,爺爺是知道的!生的是什麽病,有多嚴重,誰都不會比病人自己更清楚,更何況他們并不是絕佳的演員,那一雙雙哭紅的眼睛、那一聲聲小心翼翼的答複,無不說明了這個病的嚴重性。
看到那曾經那麽懼怕死亡的小老頭,在面對子女兒孫們善意的隐瞞時還是強顏歡笑着的模樣,鳶尾特別心酸,卻只能在背地裏偷偷的哭,什麽都做不了。
章醫生平平淡淡的一席話讓鳶尾猶如絕處逢生,她猛的站起身來不停的确認道:“真的嗎?是真的嗎?手術會有危險嗎?”
“基本不會,介入不過是一個微創手術,成功率很高。最關鍵的是,做了介入,病人臨終的時候能夠沒有痛苦,會去得很安詳。”章醫生肯定的回道。
這是什麽感覺?比中了彩票還要激動!“謝謝醫生,我現在就回去和家裏的大人們說。”鳶尾捂着嘴哽咽着說道,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全身都在顫抖。
雪中送炭是永遠要珍貴過錦上添花的,葉罄深谙這個道理,更何況,他也不希望鳶尾傷心傷身。
出了療養院後,他們哪兒也沒去,葉罄直接把鳶尾送到了她家,鳶尾在下車前鄭重的對他說道:“謝謝你,葉罄。”
“沒關系,也是我的爺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咔嚓,鄭重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過親人逝去的經歷,我經歷過很多,從小時候的懼怕到後來的傷心到現在的釋然,不是說我麻木了,而是心态在轉變,從小時候覺得的他們永遠離開我了,到現在覺得他們永遠都在,好像是對死亡沒有像過去那樣的懼怕,因為我知道,我們總會再相聚的,他們永遠等着我,他們永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