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基單挑

分鏡圖整齊鋪疊,遮住了橡木桌面粗犷的紋理。正在繪圖的男人眉峰微蹙,右手轉動鉛筆,左手伸向一尺外的酒杯。南非的起泡酒,不貴,“酒體呈亮麗的淺檸檬黃色,氣泡細膩持久。香氣濃郁清新,帶有烤面包、榛子以及奶油的香氣,同時散發出香梨、白色花朵和香草的氣息。”

這些介紹來自于賣酒人,楚天長倦怠的味蕾品不出來。他不愛酒,只愛喝,拉菲和二鍋頭也無甚區別,只要它們淌過喉嚨和漫過神經時帶來同樣的刺激。

杯中液體見底,樓宇門對講機的鈴聲響了。

“我,演員岳小川。”即使糅雜了電流幹擾聲,這個嗓音還是極具生命力,像從石頭縫長出的一把野草。

“你啊……我幫你叫梯。”

約架之後,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楚天長還以為對方爽約了。不久前他醉得發飄,覺得這人挺有意思,就留了地址,清醒點後也覺得懊惱。

他按了電梯,饒有興味地等在門口,盯着徐徐上升的數字。

12層,門開了。楚天長最先看到的,是那雙小狐貍似的眼睛,正機警地打量他。

岳小川穿着随意,像出門遛彎的老大爺,扯起一邊嘴角笑笑:“你就是地久呗?”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在地鐵上困了,一直睡到終點,只好又坐回來。出站一琢磨,才2公裏,就沒打車,溜達過來了。回頭把地鐵錢給我報了。”

電梯頂燈當頭直射,很容易讓顏值打折,可岳小川依然俊美得令人心頭一顫。

不僅僅是帥,而是種十分“幹淨”的氣質,帶着點孩子氣。他的笑,像一個剛剛還在調皮搗蛋的壞小子,有一點無傷大雅的邪氣。他像是沒有煩惱似的,笑得如此天真。

楚天長也不禁跟着笑笑,“哦,你倒是挺實誠,坐地鐵來的。”

互相盯了幾秒,電梯門緩緩合起。在楚天長伸手去按前,岳小川豪放地擡手擋了下,“哐當”一聲。方才電梯門一開,高大的身影撞進眼裏,岳小川也是心頭一顫。“地久”正是他最心儀的類型——個子比自己高點,肩膀比自己寬點,顏值比自己低點。

楚天長将他引進門,往地上扔了雙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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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川尴尬地沉默着,空氣中有種葡萄酒的甜香。房子很大,清冷的北歐風,目測120平以上。這個地段,如果是租的,那看來做視頻能奔小康。如果是買的……那人人都當主播,沒準能提前實現共産主義。

來程中,他後悔了,滿腹擔憂。不憂打架會輸,憂的是對方受傷後狠訛自己一筆。

楚天長看他呆站着,便調侃:“怕了?沒想到我比你高吧?”

“怕?”岳小川嗤笑一聲,先是擺出二字鉗羊馬,秀了段詠春。緊接着是一段剛柔相濟,快慢相間的長拳。末了還不過瘾,示意楚天長後退,助跑兩步後側翻接前空翻,輕盈落地,手機“啪”地砸在腳邊。

楚天長“啧”了一聲,笑着歪頭。

岳小川撿起手機,整理着翻上去的短褲,“沒想到吧,我武行出身哈哈哈,希望你能知難而退。”

楚天長瞧得出,這人還真有兩下子。

“巧了,我就喜歡迎難而上。”見岳小川擺出散打的基本動作,又說,“但是,成年人解決問題,不靠打架。既然你說你有演技,那就用它來征服我。”

岳小川不服,“我演技如何,憑什麽要你評判?”

“我還真有這個資格,咱們一個圈子,我是個導演。”

導演……岳小川登時就從心理上矮了一截,從1。他收了架勢,口吻也不禁客氣起來,“您怎麽稱呼?”

“楚天長。”

有一絲耳熟。

“哪兩個字?”

“地久天長。”楚天長坐進沙發,示意岳小川也坐。

“稍等,我确認一下。”後者拘謹地搭了個邊,用手機查詢。電影網站的資料庫裏,楚天長的信息極少,但足以令岳小川瞠目結舌。

原來,他是《他》的導演。那是一部小衆的獨立電影,幾年前,當紅男星辛池剛剛畢業就憑該片斬獲某國際b類電影節影帝,從此扶搖直上,成為一名商業片大導演的禦用男主角。

不過,作為該片導演的楚天長只是昙花一現,那之後僅有兩部恐怖驚悚類型作品,評分比《恐怖巨輪》還低。不過,爛片導演也是導演啊。

“楚老師,您好。”岳小川揣好手機,局促地垂着眼,像被校長叫住的學生,又從16,“您這幾年韬光養晦,我沒認出您來。您的《他》,我是看過的,拍得非常……好。”

他語言匮乏,為掩飾詞窮,便主動和楚天長握手,緊張得掌心發潮。

岳小川的手指白皙修長,很漂亮,只是因為從小練武,掌心有幾塊薄繭。楚天長感覺到了,在他手垂下去時,用目光追随了一段。

楚天長剛讀完研,近幾年的工作重心在寫劇本,拍廣告片,做副導演等。岳小川突然低眉順眼的樣子,讓他覺得無趣,翻出兩張百元大鈔,“所以,我對你的評價不過分吧?沒事就回吧,打車。”

岳小川仔細想了想,堅持己見:“還是挺過分的。”

“呵呵。”

“我的演技沒您說得那麽驚悚,您随便出道題,如果我完成得不錯,您還是得……删視頻。”

“好,等着。”岳小川客氣而堅決,楚天長又提起興趣來。心念一動,給他倒了杯水,随後閃進書房。

捧着水杯,岳小川懊悔而慶幸,還好沒和他打起來,不然沒得混了。就算是昙花一現,人家也是知名院校科班出身的導演,搞死自己這種蝼蟻龍套,大概也就是在同學群裏發一句話的事兒。

正想着,突然一頁紙橫在眼前。岳小川目光對焦,是劇本。

“不是想讓我考你嗎?給你十分鐘理解人物背臺詞,然後演。”

岳小川捏在指間匆匆掃過,“您這是對手戲,我自己沒法演。”

“我跟你搭戲。”

字裏行間可知,這是情侶酒後分手、最後一炮的片段,體量大約也就是2分鐘的樣子。

“那,那我是演男性角色還是女性角色?”

“你挑。”

“我……”為了對導演表示尊重,岳小川咬咬牙,“我演女的吧。您能把前一頁和後一頁給我看看嗎?有點連不上。”

“就這段。”

“這還有激情戲呢哈……”

岳小川開始仔細研讀劇本,揣摩人物。十分鐘後,他朝楚天長借假發。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有假發?我禿頂嗎?”

片段中有喝酒情節,楚天長正好來了酒瘾,問他要不要真的喝點,走到酒櫃前,投來詢問的目光。

岳小川只覺滿目琳琅,覺得喝點也好,能為後面的親密戲壯膽,“聽您的,我随意。”

“那就vodka吧。”

“行,烈了點,聽說戰鬥民族都愛喝。”

澄澈的伏特加和橘色的橙汁瀉出瓶口,混在一起,沖得冰塊在兩只方底酒杯內碰撞。岳小川在背臺詞,不時局促地擡眼四處亂瞥。楚天長這時才注意到,在燈光下細看他的眼睛,瞳色有些淺,是琥珀色的。

“考核”開始後,楚天長數次叫停。

“你說臺詞時,為什麽要大喘氣?”

岳小川悉心聽取意見,畢竟得到專業導演指導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先前的老板,即《恐怖巨輪》的導演,只是個電影發燒友而已。

烈焰般的液體流進喉管,灼得食道都燃燒起來。那點溜肥腸早就消化了,岳小川有點飄飄然,眼前是一片蒼茫的西伯利亞。

對白結束後,是一段激情戲。是時候證明自己的敬業和演技了!岳小川大鵬展翅撲在楚天長身上,扳住寬闊的肩用力吻下去,嘗到了對方有點辛辣的舌尖。他目光迷離地回想劇本,接吻之後是……“啃咬他的下巴”。

岳小川啃上那個泛着青幽幽胡茬的下巴,有點紮嘴。然後是“像捕食者一樣兇猛地叼住他的喉結,旋即又像少女含住一顆櫻桃那樣輕柔”,岳小川也照做,同時“手指若有似無地搭上他的皮帶扣”。麻蛋,沒皮帶啊,于是他用手指扣進楚天長家居褲的褲腰,在松緊帶上輕輕拉扯。

楚天長感到一團火闖進自己懷裏肆虐,帶着毀天滅地的熱潮。他像剛剛步入青春期的男生,瞬間就起了反應,該死。這岳小川,簡直就是核武器。

“以後,咱們再也別見了。”岳小川正醉醺醺地吐露臺詞,楚天長猛地翻身,将他壓在沙發上,死死盯着。

他沒反抗,只是迷糊道:“您怎麽不按劇本來啊。”說完,頭一歪,睡過去了。上半身歪在沙發上,腿還垂在地面。

那兩條小腿潔白勻稱,胫骨修長,肌肉紋理纖細卻不幹癟。楚天長把手伸向他的褲腰,拽下一半,想了想,終是克制住了。

他又去捏岳小川的鼻子,發現那挺秀的鼻梁果真沒整過。薄厚适中的唇微微嘟着,自帶淡淡的罂粟紅。皮膚觸感也十分柔軟幹淨,像嬰兒。湊近去聞,似乎是大寶的味道。

“這點量,還敢跟我喝。”楚天長随手拽來抱枕墊在他腦後,又捉住他的腳腕扔上沙發,由他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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