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東西差異
什麽都沒想……他正相反,是想了太多,才會毅然離開。
他永遠不會告訴楚天長,他曾放棄了觸手可及的機會。因為,那是他自己的抉擇,不需要其他人來背負。
唉,他們你追我趕,互相折騰的意義在哪?
不久前,社畜“小全子”曾這樣寫:
“鲑魚洄游,角馬遷徙,北極燕鷗在南北兩極之間年複一年地跋涉,要飛7萬千米。座頭鯨龐大的身軀反複躍出海面,沒人知道它在做什麽。
生命本就是周而複始地折騰,你們人類會苦惱,在于萬事都要尋求意義。”
小全子的第n個秘密(時間很久以前):
“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他索性敞開心扉,給我講了些往事。
他家境不好,父母嗜賭,全家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是他的臉。
父母給他規劃的人生,是高中畢業後通過吃軟飯帶領全家致富。但他想考大學,且在機緣巧合之下,考進一個對窮人家孩子而言萬分不實用的專業。
他一定要讀大學,連學費都是貸款的。家裏勉強同意,只是提出條件:一年內必須交個有錢的女朋友。
他帶着早日脫貧的任務,還真的交到了一個有錢朋友,男的。
不是電視上那種走路帶風的霸道總裁,但比起他來,算得上天之驕子了。
姑且稱之為中産哥吧。
那天,他在圖書館看書,餘光瞥見一個黑黢黢的炮筒對着自己。他投去愠惱的目光,中産哥英俊的臉從炮筒後移出來,靠近後小聲說:對不起,我太唐突了。不過,你能給我當模特嗎,有償的。
那天他獅子大開口,狠狠心要了中産哥一百塊錢,和食堂精品菜窗口的兩道菜。中産哥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喋喋不休跟他講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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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不起興趣,敷衍說那我下回還給你當模特,順便記下了中産哥的鏡頭型號。
6萬。他想那該是多厚一摞,摸起來會是什麽感覺。那麽多錢,就換了這麽個炮筒。中産哥明顯對他感興趣,于是他們成了朋友。那時候,他們19歲。
他對我說:原來有錢人的生活,就像單反鏡頭照出來的一樣漂亮。
有一天,他們在那種私人訂制影院看電影,老片子,《卡薩布蘭卡》。演到裏克和伊爾莎第二次擁吻在一起的時候,中産哥在他耳邊輕聲問:我可以吻你嗎?
影片結束時,他和中産哥的關系已經升華。
中産哥問他想吃什麽,他說想吃蘭州拉面,中産哥帶他吃了法餐,還教他用刀叉。很快,他家就還清貸款,此後的學費和衣食住行,一切開銷都被中産哥包圓兒了。
不久,他家裏知曉到中産哥的存在,父母大發雷霆罵他不要臉,又說:反正都這樣了,那你就好好伺候人家。
随之打聽起中産哥家有多少産業。他媽媽說,既然中産哥占了這麽大便宜,就要負起責任來,不然就去學校檢舉中産哥變态,欺淩同學。
就算是遇見一家子吸血蜱蟲,中産哥還是死心塌地的愛他。他偶然提起不想在學校住,中産哥竟買了套房子(那可是十多年前啊,房價不高,真t血賺)。有段時間他胃不好,中産哥竟去廚師培訓班學了一個月,每天燒菜給他。
畢業後,他認識了大boss。溫和成熟有風度,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最重要的是,讓他隐隐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來自長輩的愛。于是,在其追求下,迅速淪陷。和那個男人比,中産哥簡直像個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他說,中産哥受到很大打擊,但這打擊其實并不完全來源于他。
中産哥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所以更多時候,是被這份挫敗感本身擊垮的,而不是因為對他的愛。
‘他說我只愛我自己,他又何嘗不是?有時候,他所認為的無私奉獻,根本就沒感動我。他買了房子,可那是他一個人的呀,我提的裝修建議,全被駁回了……他去學烹饪,更多是因為嫌棄外面的飯菜不幹淨,他做的大多是他自己愛吃的。
唉,那時還是太年輕……話說回來,确實是我劈腿,辜負了他。你看,我這不是遭報應了?自以為找到一條迷人的捷徑,亮晶晶的。踏上去後,才發現那閃着光的東西,是一根根釘子。’
說到這,30多歲的大男人了,哭得東倒西歪,煩死人。
還好他長得好看,勉強算得上梨花帶雨,不那麽膈應。我真納悶,他怎麽會這麽熊?
他看上去很想找個依靠,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抱住他,他也反過來抱住我。
大概,我就是在這個瞬間喜歡上他的。
擁着他的感覺,像擁着一片天使的羽毛。
我甚至都不敢用力,可有人卻舍得欺負他。
我說:你是男人啊,硬氣點,別慫!
他驚恐極了,搖頭說:不行,還手只會讓他更生氣。
我提到報警,他捂住我的嘴:芝麻大的小事,連鬥毆都算不上,怎麽管啊?而且,那樣我的人生就全完了。
哭了一會,他心情好了點,竟說:他應該會改好的吧。
入土半截的人了,怎麽可能會改?我憤怒卻又無計可施。”
清晨,小馬在客廳打太極。沉肩墜肘,松腰開胯,動作圓柔連貫。
見楚天長空腹飲酒,他震驚極了:“你會英年早逝的。”
“我知道。”可就是斷不了。
嗜酒多年,早已從精神依賴轉為軀體依賴,中樞神經系統大概已發生某種變化,心癢、焦慮、渴求熊熊燃燒,只有酒精才能澆滅。
“楚老師,你是不是該動手準備一些,瑰寶。”小馬目露神往。
楚天長開始煮小米粥,攤了一摞雞蛋餅,拌了道涼菜,随後去叫岳小川起床。
後者昨夜似乎失眠,此刻在床上迷糊着耍賴,把臉貼在床單,兩腿亂蹬順時針轉圈。
“起床了,不是要出門嗎?”楚天長撫摸他的發絲,柔聲說。
“困……”
“我靠,川兒,你這樣真可愛!”小馬走進卧室,毫不猶豫地撲到床上,在岳小川面頰猛親。
“住口!”楚天長按住他腦門狠狠推開。
“怎麽了,我只是釋放一下自己的情感,好朋友都這樣。”
“請你入鄉随俗。”楚天長拿來濕巾,在小馬吻過的地方擦拭,随後也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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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剛來時,岳小川就計劃好,周末帶他和楚天長去冰雪大世界玩,還預備了許多暖寶寶。
“川兒,冰雪在哪呢?”小馬調侃。
“下午才去呢!想當年反法西斯,我們是盟友,所以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帶你來這看看。等你回國之後,也可以跟家人講講。”
“哎呦,你一個司儀和街舞老師,還惦記着搞文化輸出。”
從東北抗聯博物館和東北烈士紀念館出來,正遇見有網紅主播在錄視頻。她看見小馬,似乎覺得是個絕好的視頻素材,便熱情采訪。
小馬用流利的普通話進行了自我介紹,剛談起觀後感,對方卻要他說英文。
“拜托啦,我想國際化一些。”
“ok,!+?……”小馬講起蘇格蘭方言,對方見他不是bbc韻味,又說還是換回普通話吧。
“好吧,我感觸很深啊。”小馬無縫切換回中文,娓娓道來,“世界反法西斯戰争,歐洲戰場從39年開始,打了6年。蘇德戰場和太平洋戰場都于41年開戰,打了4年。亞洲主戰場也就是中國的抗戰,東北人民打了14年,真是堅苦卓絕——”
“哪有那麽久啊,8年吧?小哥哥,你能不能再用标準的英語說一下剛才這段——”
“孩子,回去念完九年義務教育,再出來當網紅吧。”岳小川眉頭一皺打斷對方。
網紅又要合影,小馬不肯:“得了吧,您不是瞧不起我這口音嗎。”
午餐要吃高熱量食物,才能抗凍。
他們坐在漢堡王裏,楚天長看着岳小川把嘴張到下巴脫臼的程度,兇猛地咬上手裏的三層皇堡。
“這幾個月,你胖了多少斤?”楚天長輕輕捏住那柔嫩q彈的蘋果肌,奶油般的觸感,“像發面饅頭似的,這是真的不打算再上鏡了?”
“才幾斤而已,哪有那麽邪乎。”
小馬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也捏了一把。面對楚天長充滿敵意的犀利目光,他輕松地笑笑:“川兒是公共資源。我是前男友,你是預備役,享受同等待遇。”
“你為什麽叫馬奮進?按理說,你姓羅賓遜,應該叫騾奮進才對。”楚天長惡意地玩了個文字游戲。
“我喜歡馬這種動物。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騾那方面不行,馬就不一樣了。”小馬一口咬掉半個漢堡,笑着瞥向岳小川,“對吧,川兒?”
“我哪知道你行不行,”岳小川舔去嘴角的面包渣,“我去洗手間。”
“川兒這個人特保守,我和他談戀愛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回到小學時代了。”
楚天長目送他消失在轉彎處,沉下臉低聲道:“馬奮進,麻煩你消停點好嗎?你明知道我在追他,還總調戲他。”
“我學習中國文化這些年,知道我最大的感觸是什麽?”小馬的神色忽而認真起來,“你們的感情,太含蓄、內斂了,藏着掖着的,還總發乎情止乎禮。戀愛也好分手也好,絲毫不幹脆,愛留白。欲說還休、意猶未盡,所以你們特別忌諱前男友、前女友這類物種。”
“全球哪個地區的人民特別歡迎前任?說來長長見識。”
“你這就屬于擡杠了。你們啊,愛把東西藏在心裏,行止不由心,所以才有那麽多凄美感人的愛情絕唱。”小馬頭頭是道地剖析,“梁祝啊之類的……為什麽就不能,把該說的話好好說。”
楚天長拿起一根薯條,舉在眼前,“你們率性而為,所以離婚率才那麽高。”
“不,是你們總想着湊合過。性格不合,湊合;家庭暴力,湊合……”
“你研究得還挺深。”
“略懂。”獲得肯定的小馬開懷一笑,“你說你都認識他好幾年了,他一直單身,而你卻還在預備役,很值得反思啊。”
“這你就不懂了。”
“別憋着,oen,憋着容易變成愛情悲劇。”小馬開始做擴胸運動,楚天長淡漠地望着他。